第6章 太子的老师
“落落，你可不要瞎说，这可是尚药局独有的医经，别的地方可没有。尚药局月俸少的可怜，可是每次补缺时，尚药局都是人满为患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就是因为这本医经。
“可它确实……前车之鉴还不够痛彻心扉么？再这样口无遮拦的妄议医典，下次躺着的可能是九儿和师父了。
可这九儿嘴里的医经，不过是一本漏洞百出的本草书，比前世世界的本草纲目要差多远有多远，更别说神农本草经了。
“那这医经怎么来的？
“梁院判家传的，如果没有梁院判献书，尚药局现在还得每年组织医工上山采药试药呢？
难怪那梁胖子那么嚣张，原来仗着这份功劳。靠着一本漏洞百出的药书就能当翰林医官院的院判？这个朝代的医学得多落后？
这么说，一个老太后生病动用全国之力，也治不好，怕用的都是这套教材吧。
“那尚药局工作这么好……我是说……差事这么好，为什么还每年要补缺？
“因为……九儿附在上官落耳边小声说“我们每年因为尝试毒药，会死很多药童和医工。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但是没人敢提。上面，也是准许的。
“这么危险，那你为什么还要留在尚药局？就因为想看医经？
“不全是，我母亲常年生病，家里又穷，父亲不肯给母亲请郎中治病，我若在宫里学些本事，能帮我母亲减轻一些痛苦，就是极好的。
“那你怎么帮你母亲呢？你在宫里，又出不去。
“我们成了医工后是有三年考核期的，如果我连续三次考核都不过，宫里就会把我们遣散出宫，这时候我就可以和家人团圆啦。而且……
她又偷偷跟上官落说“我可以拜托采药的内侍帮我传信，在信里，我会写上对我母亲的病有效的药，她按照信抓药就行。
九儿的脸上充满了期待和满足，仿佛三年转瞬就在眼前，她马上就可以出宫了。
上官落想起前世学医的经历，也是为了治母亲的病才选择中医，结果都研究生毕业了，除了背了一大堆方剂经典，其他屁都没学到。她一门心思想去跟大师跟诊，可惜家里经济困难，她没能在毕业后脱产三年继续跟诊，只有先打工挣钱，曲线救母了。
只是，还没等她赚够了钱，一次纠纷意外，有人恶意将她推入河，她便来到这个世界了。
九儿如此孝顺，又救过她一命，理应帮她实现愿望才是。
只是这偷师学艺的风险真高，要是被发现了，会不会比她这种打屁股还惨？
可惜，书不是好书，学了也没多少用处。
“九儿，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热血膨胀，这气氛一烘托，上官落就给出了这样的承诺。
“不过，私下教你，会挨打吗？
九儿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奋，甚至用怀疑的眼光打量了一下上官落，思考了一下“如果你是尚药局的药工，你教我，属于加强医理，不会挨打，可你是翰林院的人，梁院判你今天也见识了，他最不喜欢各宫走窜，结党营私，这是有违宫规的事。
“不过是一个医官，还结党营私……他以为他是宰相呢！管那么宽！
上官落真的是被气笑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说他是四品，以她丰富的宫斗剧知识储备来猜，这四品算得上医官里的天花板了，但也就相当一个知府，一个地级市的市长吧。
如果只是个经学博士，那就一个荣誉院长，充其量也就是个正五品。
把他调来翰林医官院当院长，从五品变成四品，那是升职了呀，他有什么好怪师父的。
不过，如果在翰林院一直干下去，混到一个太子太傅的头衔，那就是正一品了……
可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管不到结党营私这种事情上来，那是人家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的活，严格意义上说，那实是宰相管的事。
他不会真的想当宰相吧！上官落好像有了一个了不起的发现。
“落落，你可别乱说！九儿赶紧捂着上官落的嘴，四下查看无人，才默默跟她说说“他若是不来医官院，能不能做宰相……还真说不定。
“什么意思？就他那胸怀，别说撑船了，连一只蚂蚁都放不下。
“翰林院以前是没有医官院的，是沈院使来了以后才有的，梁院判也是刚来。他以前是翰林院的经书博士，给太子殿下教书的……
给太子教书？还真的是太子的老师。
太子的老师，将来就可能是帝师，那确实是有做宰相的可能。
这么看来，这梁院判针对师父迁怒于她，也不是空穴来风了。
可师父也是无辜的啊，罪魁祸首还是天子嘛。
“可是，他不想来医官院，为什么还要献出经书来呢？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落落，这不是我们该知道的，反正你以后记住，宫里规矩多，一个不小心就会……她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来。
“对了，你怎么懂得那么多医药的东西啊？真羡慕你。九儿已经不想继续讨论医官的话题，这是上官落入宫以来，她生平嚼舌最多的一次。许是在宫里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医女，自己心里有几分羡慕，更多是一份敬佩。
想起上官落说要教她医术，她权当是上官落一片好心。但依上官落的性子，让她教自己医术，不见得是一份好事。
“额……这倒是问倒上官落了。
“师父教的。那傻瓜师父现在都还不知道她会医术呢。
“真好，要是我也有个像沈院使那样的师父护着就好了。落落，你真的好福气。
九儿的语气里充满了羡慕，这种羡慕是发自内心的欣喜。
“往后我教你，也护着你。你不用羡慕别人。上官落一直在空中抓来抓去，很快，另一只手握住了她。
“你啊，别连累我就好。九儿笑。
才入宫第一天，能被人这样善意对待，还算开局顺利。上官落忍着屁股疼痛，心里暗暗发誓，往后，就由她来保护这个小九儿，和那个人缘不大好的傻瓜师父。
“我应该比你大一点，往后你叫我姐姐吧。我对九儿说。
“好，姐姐，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端汤来。
突然，院外有敲鼓声，上官落才眯了一会儿眼睛，这会儿睡意全无。
九儿快乐的起身收拾那些残局，欣喜的告诉上官落“已经过了酉时，我们可以散职了。
散职？看九儿那欣喜若狂的样子，就是下班的意思吧？
果然哪个时代的打工人都一样，下班是唯一快乐的事。
天色垂暮时，沈默白来到上官落房间，上官落像只受惊的兔子，忙叫九儿给她盖被子。
沈默白拿着金疮药交给九儿“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次药。说着就要上手掀开上官落的被子。
上官落屁股一撅，“哎哟……娘啊……
“师、师父……我好多了，不劳烦您亲自上药。
“身为医师，不避亲友，不嫌污秽，怎么，你的伤我还看不得？沈墨白道破上官落的心理。
上官落被这句话忽悠住了。按照常理，医生啥没看过，确实没啥不好意思的。可这可是她师父，还是她暗恋对象呀。
“你问九儿，在尚药局，若有人皮开肉绽，是否规避医师？沈默白为了打消上官落的疑虑，让旁观者给个清白的证明。
“姐姐，确实没有……不过宫里的贵人们除外。九儿跑过来握住上官落的手，对沈默白道“沈大人放心，姐姐已经用过金疮药，血早止住了。
“用过金疮药？是谁赐药？
“是……
“是九儿帮我求她旧主子，求……求来的。九儿惊愕的看着我，眼神在说“为什么要骗人呢？这分明是你自己配的药啊？
“谢谢九儿。既然已经用过金疮药，那……我就不看了。
沈墨白本想离开，不知道想了些啥，又返回来，九儿是个灵光的孩子，一见这架势，竟然借口说去给上官落打水换药用。
“师父……他不会还要坚持看她的花屁股吧？她会社死的。
“今日，师父没有极力维护你，害你遭此酷刑，你怨师父吗？
当然……
可是怨有什么用，他也很无辜啊。
为了一个不懂事的徒弟，新官上任第一天，就被摘了乌纱帽。
沈默白此时是一身素衣，估计是当朝就被收回官服了吧。
“不怨。师父可有怪我举止无状，不守宫规？
沈默白摇了摇头“是我执意要带你入宫，没想到却害了你。
他几次欲言又止，上官落是个直肠子，看不得他这满肚子话憋着不说。
“师父，你有话直说吧。
“今日之事，你之所以会受此酷刑，错不在你，这是为师和梁院判的私怨。他迁怒于你，大做文章，为师很后悔没有护住你。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去帮你去尚药局某个差事，一来你和九儿有伴，二来，尚药局不归属翰林院，梁院判无权干涉，往后我也会去尚药局看你。
还以为师父会安慰她呢，原来是要打发她走。
“也是，我这个闯祸精在翰林院一天，师父就不可能官复原职。好，我去尚药局，不敢耽误师父的前程。上官落故意说着赌气的话，想试一试沈墨白心里对她有几分在意。
“你……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师父是什么意思？我做错事，受罚就行，我认，我自己护自己，用不着师父来护。
这是说气话了，说白了，恃宠而骄而已。
就想看看，沈默白是不是像九儿说得那样，在乎她，心疼她，恼她，又护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