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个甜曦。
除夕这天下午，沐书俊凑牌桌，他指使沐甜曦跑腿“甜曦，你去叫下晨宇哥，告诉他三缺一，让他快过来。
三个堂哥，沐书俊最没有架子，爱同她开玩笑。沐甜曦伸手要好处“不给跑路费我不去。
沐书俊作势朝她掌心一拍，笑得风流倜傥“让你做这样一件小事也三推四推讲条件？大年初一的红包不想要了？
“我要！沐甜曦立即说。
“那你还不抓紧去?沐书俊催促，威胁道，“磨磨蹭蹭，三哥要扣钱了。
旁边大哥沐书钧笑道“你自己没长腿还是没长嘴？
二哥沐书裕也说“我看他是但凡在家，哪一天要是不逗逗甜曦，就过不了这日子了。
“还是大哥二哥待我最好。沐甜曦见风使舵。“三哥哪里待你不好了?沐书俊回想当年，“以前上下学，三哥可没少做你的护花使者。大哥和二哥哪个有我贴心？你也不仔细想一想。
沐书俊只比沐甜曦大三岁，妹妹刚读书时，清晨他顺路领妹妹到学校，亲自将她送至班级门口，放学又等她一起回家，为了她确实是失去了许多自由时光。
“stop！沐甜曦用英文喊停，无可奈何道，“这件事，三哥可能要念到老。
“为什么不呢？沐书俊洋洋自得。
“你好幼稚！沐甜曦哼一声，做了他的跑腿小妹。
她一到外面，就见到宁晨宇在院子里讲电话。宁晨宇声音不疾不徐的“好好安抚一下没收到钱的那些人，你向他们保证，正月初五前能够全部发完。
那年手机不便宜，大哥之前用诺基亚，刚买回来的时候，沐甜曦拿到手里玩过，砖块一样的沉。今年轻便的款式一出来，大哥就立即换了一台，花了一万人民币，简直天价。
宁晨宇这台也是新款，符合他地产开发商的身份。
一九九开头的年代，是地产商的天下。最近几年，但凡做地产，没有不赚的。十个地产九个富，并非空穴来风。而宁晨宇便是富有的其中之一。
其实以前宁家在这个大院里生活条件偏差，宁父只是普普通通的工人。也正因这个缘故，所以大家才都说宁晨宇运道好。
宁晨宇十七岁便跟着父亲到工地上做事，他眼活脑子活，跟上面的头头混得熟。再加上又比大多数工人多读了一些书，看得懂图纸，便被顺利提拔为包工头。
而他十九岁那年，不知什么缘故，居然看中城中心废了许久的一块荒地，找沐书钧借了一笔款，低价买到手里。
当时大家都说他疯了，结果他开发出的第一个楼盘，自己当老板，赚得钵满盆盈，然后又继续买地，继续建楼，财富也迅速积累了起来。
这时候宁晨宇已经换下正装，咖色高领毛衣，松烟外套，都是温柔的颜色，很有几分居家的气质。他正接着电话，见到沐甜曦正盯着自己，便望向了她，示意她有什么事。
沐甜曦为了不影响他，指了指他的手机，说“你先讲你的电话。
宁晨宇对她说“没有关系。
沐甜曦便小声问“哥哥他们三缺一，你要来吗？
宁晨宇点点头，说“等我两分钟。
沐甜曦便站在旁边等他，他两分钟处理完公事，将手机放回外套口袋里，跟着她一起往沐家大伯那里走。
沐家三兄弟，再加一个宁晨宇，一边打麻将一边聊天。他们颇能聊到一处，聊经济，聊政策，聊工程。
中途宁晨宇电话又响，他看了下来电是哪位，估计一时半刻挂不了，便叫沐甜曦“甜曦，你来和你哥哥们打几圈。
沐甜曦会倒是会，但她手生，牌技又烂，她说“你们打得这样大，我输不起。
哥哥们还未笑她小家子气，宁晨宇便先笑了，他虚虚地指了下麻将垫子下的钱“输了算我的。
沐书俊跟着笑“快坐下，除非自摸，你点炮哥哥都不要。
沐甜曦便去陪哥哥们打牌，宁晨宇这通电话打得久，他回来她都已经输了三圈了，沐甜曦扭头向他求救“晨宇哥，还是你来吧。
沐书俊却催她“有始有终，该你摸牌了。
她苦着脸拿了一张麻将，正要丢出去，宁晨宇却拦住她“不忙。他扫一眼她的麻将，笑着说“自摸的牌也不要？
“我自摸了？沐甜曦惊讶道。
宁晨宇就站在她身后，抽了两张牌出来组成新的序列“这不就连起来了？
沐甜曦这才恍然大悟“我都没有看到。
沐书俊笑“原来是不会打，刚才还好意思怪晨宇哥的位置风水差，再也不和甜曦打牌了，出张牌比蜗牛的速度还要慢，太难等了，浪费时间。
沐甜曦气呼呼道“我输了晨宇哥的钱，晨宇哥都没说什么呢，亏你还是我三哥。我也再也不想和你打牌了，你根本就不让我。
“我这是自摸可怪不着。
兄妹两人竟斗起嘴来。
宁晨宇又回到了牌桌上，沐甜曦拖了椅子坐到他旁边津津有味地观看，他不像她一般犹犹豫豫，每一张牌都出得决断。
打到天黑，沐甜曦父亲写好了对联让孩子们贴到门上时才散场。
宁晨宇赢了钱，将零钞分给她“拿去买糖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沐甜曦不愿意收。
“反正是你三哥输的，就当是他给你的。宁晨宇说。
于是沐甜曦道谢“晨宇哥下次还赢。
沐书俊听了，挑起一边眉毛唬她道“胳膊肘往外拐，看三哥怎么收拾你。
“奶奶。沐甜曦朝着厨房大声喊，她告状，“三哥说他要打我。
奶奶这会儿正在炸酥肉，手里还拿着沾了面粉的筷子，出来也不分青红皂白，往沐书俊身上敲了两下，训斥“你多大人了还不让着妹妹？你要是敢动你妹妹一根手指头，有你好看的！
沐书俊简直冤枉死了，跟奶奶嬉皮笑脸“别说手指头了，我哪儿敢动你的心肝宝贝一根头发丝啊？难道我活腻了不成？奶奶，我和甜曦说着玩的。
“说着玩不能够说点好听的?你做哥哥的，非要吓唬妹妹才甘心？你二十一了，不是十一。奶奶不饶他。
沐书俊瞪着沐甜曦，要她替他澄清。
沐甜曦才不，她脚底抹油，立即开溜“我去帮二哥贴对联。
沐书俊眼疾手快，抓住了她，可是奶奶一筷子头又落了下来，他再吃了一记痛，哄着奶奶道“我再也不对甜曦说这样的话了，您放一千二百个心吧。
“我就再信三哥一次。沐甜曦无视沐书俊的咬牙切齿。
“这还差不多。奶奶也暂且放过他。
夜里愈发热闹，晚饭后，四家人聚在院子里放烟花，烟花引燃后咻咻咻地冲上云霄，嘭嘭嘭炸开，点亮了半边天。
沐家大哥书钧和宁家大哥晨森都是成了家的，宁晨森也有一个四岁大的女儿，沐思好和她很快就玩成一片，两个小孩疯起来满院子跑。
杜子江新买了一台相机，拿出来替大家拍照，他的兴致很高，居然拍了两卷胶片。
杜子江替杜子宣和沐甜曦连拍了好几张。
杜子宣一向是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的，她到美发店烫了头发，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冬天穿短裙长靴，看起来非常时髦。
沐甜曦和她不是一种风格。
沐甜曦是一种单纯的美，不经加工的黑色直发柔顺如绸缎，夜色里显得她脸更白，笑起来一双瞳仁剪秋水，在镜头里留下唇红齿白的模样，这一帧画面仿佛也能永久地刻在杜子江的心里头。
杜子江借着拍照，有相机遮挡，他的目光直白大胆，心跳快得不正常。
进入大学后，除了学业，大家都忙着恋爱。他模样好，家里又开餐馆，家庭条件也算不赖，也有几个女同学中意他，他看得懂她们的示好。
只是杜子江都不太热衷于搭理她们，他成熟得早，对与感情之事并不迟钝。他同沐甜曦一块长大，小时候当作妹妹的好朋友喜欢，后来这份喜欢便不知不觉变质，将她看作心动的异性了。
杜子江拍到最后，他教会子宣和甜曦拍照，先把相机递给沐甜曦，请她为他们兄妹合照，然后又把相机转到杜子宣手里，他单独与沐甜曦拍了一张。
除夕这晚守岁，院子里家家户户的灯都亮到零点，方才一盏一盏熄灭，各自回房休息。不过初一不能睡懒觉，要早早起来煮汤圆吃，吃完早饭天才彻底大亮。
新年的第一天，天气很好。沐甜曦和沐思好在院子里正玩得欢，忽然宁晨宇从他家里出来，朝她们两人勾勾手，叫她们过去。
“晨宇哥新年好。沐甜曦抱着沐思好走到他面前。
沐思好嘴巴甜甜，她妈妈教了她一堆拜年的词“宁二叔新年快乐，恭喜发财，万事如意，岁岁平安。
宁晨宇眼底流露出笑意来，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姑娘都穿红衣服，讨喜得很。
他拿出两个红包，先递给沐思好“宁二叔言而有信，这是给好好的新年红包。然后才递给沐甜曦，“甜曦，新年快乐。
沐甜曦满脸惊讶“我也有红包拿？
宁晨宇颔首“晨宇哥不能让你白问一声新年好。拜年红包，不许推辞。
沐甜曦面露纠结，宁晨宇便宽慰她“放心吧，没有多少。
沐甜曦这才接到手里“谢谢晨宇哥。
沐思好跟着小姑姑礼貌道谢“谢谢宁二叔。
那天晚上沐甜曦拆红包，她拆到晨宇哥给的那一个时，还是吓了一跳。他口中的没有多少，都能抵她一个月工资了。
沐甜曦受之有愧，心里惴惴，与父母说了数额，听他们说大哥给宁家侄女和宁家幺女宁晨妮发了新年红包过后，才放下一颗心来。
春节期间，宁晨宇难得天天在家，与沐家兄弟打麻将混日子。
沐甜曦也没有别的事，就凑到他们旁边看牌，偷学技术。
沐书俊笑话她“我们甜曦看得这样认真，都要拿本子写笔记的架势，看来以后也是赌钱汉呢。
沐甜曦理直气壮地回答他“一家人就是要爱好一致。
沐书俊再次笑话她“在自己家倒是有哥哥们陪你赌博，怕就怕以后成了别家的人，人家不许你上牌桌。
沐甜曦脸都红了“我还这样小，三哥你就说这种话，我要跟奶奶告你。
“甜曦。沐书俊服了，“你又不是小学生，怎么总是动不动就要跟奶奶告状？
“你也不是小学生了，怎么动不动就欺负妹妹?沐书裕碰了沐书俊一张牌，他替甜曦说话。
于是沐书俊偃旗息鼓，但他是嘴里闲不住的人，很快就又有话说，只是换了攻击目标，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对着沐书裕道“二哥，奶奶在给你张罗相亲了，你喜欢什么样的？
沐书裕比宁晨宇还大两岁，因这些年长期在铁路上的缘故，这才耽搁了婚事。
提到相亲，他硬朗的面孔竟也浮起一层红，生硬又别扭道“你管得着我喜欢什么样的？你还是操心自己为好，下一个就是你。
“我不着急。沐书俊神情自若，他指了下宁晨宇，“晨宇哥都还单着，我不得学习一下他的自由精神？
沐甜曦本来还以为只有自己知道晨宇哥单身的原因，没想到被三哥一句话点破。
母亲对三哥的评语也是没有定性，想来他和晨宇哥一样，都是放纵不羁爱自由，浪荡！
“我不值得学习。宁晨宇说完这话，他便杠了幺鸡，从牌尾摸回一张七条，杠上花，清一色。
这一把赢大了，他面上却不见喜色，只是慢悠悠说，“要学习也是向书钧哥和我大哥学习。
“说得也是，生个小孩子出来玩玩倒是挺有意思。沐书俊便接这话。
这几天他常把沐思好惹得哇哇大叫，谁家小叔都没他不着调。
“小孩子不是玩具。沐书钧提醒他。
长兄如父，他有些见不惯书俊没正形的做派，本来逢年过节，不应该批评人的，但话说到这里，又觉得应该提醒他两句。
“你在外面不要总是乱搞男女关系，把自己名声搞臭了，我看以后有哪家的正经女孩愿意嫁给你。
沐书俊虽然一向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是在大哥面前，还是不敢放肆。
他拉了沐甜曦出来作证“你问甜曦，我是多么内向的一个人，以前在学校和女同学多说一句话都要脸红，怎么可能乱搞男女关系？
沐甜曦收到了三哥使的眼色，不过她坏“就三哥这样，女同学都不乐意和他多说一句话，他乱不起来。
话音刚落，宁晨宇一声轻笑。
他自然而然就想起了自己的亲身经历。说不定谁逗谁呢，这个甜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