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间·水鬼(六)
姬云七揉了揉脑袋,语气有些无奈。
“我还没怎么你,你就哭得这么伤心。
“那我要是动手了,你可不得哭背过去。
她把这只早逝的人类幼崽抱了起来,拿出干净的纸巾准备擦一擦她脏兮兮的脸蛋。
君泽相刚想要出声阻止,却看见姬云七用那普通的纸巾擦干净了丫丫脸上的脏污。
他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
不对劲。
这个女人不对劲。
人类身上的常用物品是不可能对鬼怪有效果的,但是姬云七身上的东西怎么就可以对这个丫丫使用?
君泽相这才反应过来,或许天上的那些老东西,从来不是瞎在挑选。
他们真的选择了一个不同于其他人类的人类,来做这个承担世间万物的山神。
姬云七感受到了君泽相的视线,她转过头,看见的就是君泽相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只不过她没有多做言语,只是甩了甩手,从指尖落下了一丝灰烬。
它们倒在湿漉漉的地面,像是融入大海的水滴,瞬间消失不见。
丫丫慢慢停止了哭泣。
但是心中的怨恨让她没有办法放下,只能被困在这里,哪里都去不了。
姬云七看着小脸白净的丫丫,伸出手rua了rua她的头发。
她的声音有些冷冽,失了些温柔“放心吧,他们会付出代价的。
姬云七没有指名道姓说那些人是谁,但是在场的非人生物都知道她在说谁。
丫丫擤了擤鼻子,委委屈屈地应了声。
她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君泽相,圆溜溜的眼睛在眼眶里滴溜溜的转,像是在吓人。
只是可惜,一点都没有吓到君泽相。
反而君泽相看着丫丫这副样子,冷笑了一声,脑袋突然变成一个狰狞的蛇头。
蛇头的眼睛是明黄色,竖瞳里面是凌冽的杀气,上面的墨绿色鳞片像是漂亮的石头,但是上面又浮现着红色的流光。
妖异又带着诡异的吸引力,忍不住让人想要溺死在那双竖瞳里。
然而下一秒,就在丫丫准备向姬云七告状的时候,那个狰狞的蛇头又恢复成了正常的头颅。
让丫丫都没办法告状了。
她瘪了瘪嘴,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小兔子挂件,落在姬云七的头顶,乖巧地一动不动。
周围那些呼啸的水鬼嚎叫没有一丝停止的意思。
姬云七也不准备阻止。
这个村庄本来就不应该存在。
他们罪有应得。
都是帮凶。
姬云七伸出食指,敲了敲门,声音一如常态“李大姐,开开门呀,我们还没进来呢。
门里面传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从高处摔下来了一样。
随之响起了李大姐那浑厚的咒骂声。
“要死啊你们!这么晚才要回来,知不知道这个天很冷啊!
“玛德要不是你们给的钱多,老娘才不收留你们,知不知道?
“这么大的人了,还要给别人找麻烦!
她骂骂咧咧很久,听起来非常生气。
姬云七眯了眯眼睛,摩挲了一下指尖,弯了弯嘴角,一点都没有被激怒的状态,反而说道。
“您的意思是?
门里面的李大姐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这件事可不能这么算了。
这两只大肥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她得好好地宰一宰。
她迫不及待地回答“得加钱!
姬云七的声音还是那么慵懒,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天真“好呀,那你快开门吧。
李大姐听见了自己满意的回答,不再拿乔。
她一打开门,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姬云七,刚想要说些什么,突然她的耳边传来了一阵童稚的声音。
“妈,你想我吗?
“我给弟弟抓了好大一条鱼。
“今晚我们吃鱼吧。
“但是你不要再拿鱼刺扎我了好吗?
“我好疼啊!
“妈!我好疼啊!
丫丫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尖锐,里面的怨气几乎都要刺穿李大姐的耳膜。
她惊恐地看向四周,肥硕的身子看着满天大雨,却看不见站在她面前的丫丫。
在姬云七的眼中,丫丫爬上了李大姐的肩头,用愤怒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在李大姐的面前说着她的恶行。
“妈,河水好凉啊,你把我抱上去吧?
“那些鱼虾在吃我,它们咬得我好疼啊!
李大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神情有些癫狂,像是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了。
姬云七“好心地走上前,拍了拍李大姐的肩膀,让她瞬间清醒。
李大姐哆哆嗦嗦的强打起精神,然后甩了甩头,用颤抖的手拽住姬云七把她拽进了门。
“还,还在,外面站着,干嘛?
她一字一顿,努力地忽视着身边丫丫的声音,自欺欺人一般地直直看着姬云七。
似乎这样就不会听见那异样尖锐的声音。
姬云七笑了笑,雨打湿了她的衣衫,她看着李大姐身上滔天的红光,笑容越发温柔。
“李大姐。
她突然叫了一声李大姐,打断了她的幻想。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做了坏事会什么代价都不付呢?
“什么?
李大姐蓦然睁大眼睛,看着突然说出莫名其妙声音的姬云七,疯狂地摇头装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姬云七摇摇头,一脸不赞同的看着李大姐。
她指了指丫丫的位置,好心提醒道“这个小女孩,已经喊你很久了,快去救救她吧。
姬云七的指尖散发出一阵白色的光,像是点点星辰进入了李大姐的躯体。
她的声音变得神圣又遥不可及,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祇,俯视着蝼蚁一般的众生。
“我也得完成别人的愿望。
李大姐的身体僵硬得动弹不得,她瞪大眼睛,看着姬云七,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
姬云七最后给了她一击,满足了她最后的奢望念想。
“毕竟,你的儿子向我许愿,想要见到他的姐姐。
“作为山神,我当然要完成虔诚信徒的心愿。
说着她挥一挥手,李大姐的身躯也跟着她的手舞动。
丫丫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给他们带路,终于来到了那条肮脏的河畔。
这里是无数女孩的葬身之所。
她们在这里,日日嚎叫,从未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