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盟主蛮女
山路过去,又是一座不高的山,然而树丛却很密集,不过好在有一条被人走过不知多少遍的小路呈现在眼前,想必是村民们通往外面的通道。
这地方真是让人气恼,刚翻过一座山,又是一座,连绵不绝,好似没有穷尽,难道那些村民走一趟集市,来回得半个月?
太阳下山的时候,他已经懒地走了,就在一座平头山上停下来了。
这里没法找山洞睡,为防蛇虫,只好爬上一棵粗壮的树歇息。
他坐在三条相交的树枝上,背靠树干。
这里望向远处,那些山的样子还隐约可见。
观望着那些刚走过的山,眼睛一往上移,一颗孤独的星辰升起了,是金星。
实在太安静了,小鸟大概早就回巢了吧。
忽然觉得天地间仿佛就剩他一个人了,这种孤独感越来越强烈了。
吃着老汉送给他的馍,也不知是什么味道,才吃了三个就再也吃不下了,把剩下的又放进包袱里,手碰到了那两葫芦酒。
“就喝一点总没关系吧。
他侥幸地对自己道。
葫芦塞子拔去了,凑鼻子一闻,酒香四溢,气味果然不很刺激,好像还略带果味。
一口灌下去,浑身舒畅,根本没感觉到一点后劲。
“该不是骗我的吧,也许他以为我是一喝就醉的人吧?
不过——算了,少喝点就是了。
又是晴天,月亮挺圆的,星星陪衬般散布夜空,这种时候越发觉得天宇浩瀚深邃,不可捉摸。
他只顾着想从天空获得一点什么启示,却没发觉自己正一口接一口地喝酒,将老汉的告诫抛诸脑后。
他一仰脖子,发现葫芦里竟然已一滴不剩了,一边埋怨自己喝地太快了,明天可能就会断顿了,一边却不假思索地拿出另一葫芦酒喝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眼皮渐渐沉重,月亮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三个,四个,越来越多,天旋地转。
他摸了摸额头,“难道我喝醉了,怎么醉得这样快?
好像两葫芦酒都喝光了,好晕啊……头重重地撞在树干上,又滑到树枝上。
朦胧间看到了许多人,先是爹娘,后来又见雪妹蹦蹦跳跳地扑了过来,然而到眼前又变成了拿刀的司马风,接着又有一群人拿着兵器冲杀过来。
脑袋胀得难受,他睁开眼睛,坐起来,揉揉额头。
“啊!
真痛!
哎?
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坐在地上,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从树上掉下来的,也想不起来到底醉了多久了。
太阳正照在头顶,大概是第二天了吧。
他站起来,将包袱绑在背上,辨了辨方向,照着原来的行程继续走。
然而没走多远,一道黑影从前面夹着强风直刮过来,把他前行的路完全封住了。
奇天云愣在那里,眼前出现一个墙一般挺拔冷峻的身影,一字眉,面目生威,宽大的衣袍上的花纹透出些高贵。
华服汉子抚弄着黑须,冷冷地打量着奇天云,好像奇天云前辈子欠了他很多钱。
奇天云不明白这么衣着华贵的人跟他这个无名小卒会有什么过节,刚要打招呼,那华服汉子先开口了“你是何门何派,想到江湖上搅什么风雨?
嗯?
奇天云以为他只是在自言自语,然而看他那严肃的表情又不像。
只听他又继续说“传闻‘银刀门’最近被人灭了门,死者不知为何物所伤,而凶手行踪诡异,也不知藏身何处,在下听说后特从长安赶来调查。
这‘银刀门’乃正派之士,却在柳林坡附近的一个小镇离奇死亡,据目击者说他们跟一个少年人有过一番打斗,晚上便被害了。
他两眼直直地望着奇天云,“此处有人被杀,阁下却有胆单人独行,不知究竟意欲何往?
可否告知在下?
言下之意竟是说奇天云杀人后,却还好整以暇地在此等人来抓他,太过狂妄自大,简直是视人如无物。
奇天云听得一头雾水,呐呐地道“你到底是谁,那边有人被杀,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来
此之前就听说,这条路上因强盗出没而断了来往行人,而且那些人哪里是什么正派人士,那天竟然伏击我,还想图财害命,像这种拿人钱财就可以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的人,事没办成被人杀人灭口有何稀奇?
想起那天死里逃生,而那些凶人竟然还是什么正派人士,心里不由得气愤世风日下。
他眼睛里的精光慢慢收敛,给人以更加骇人的感觉,看得人心里直发慌。
“哈哈……他冷笑道,“残害正派中人,竟还在此大言不惭!
‘银刀门’几百口人一夜之间惨遭杀戮,手段够毒辣的!
想不到竟还是咎由自取,嘿嘿!
那就让我陆某人会会你的高招!
顺便说一声,在下乃当今武林盟主,接招吧!
说着一晃眼工夫就前进了几步,右手一掌朝着奇天云胸口凌虚劈将过去。
奇天云还在震惊他口中所说的残酷杀戮时,掌风已然刮到了身上。
“啊——!
好像被人猛地在胸口推了一掌,将他的身体重重地往后推去,整个人都倾斜着踉跄后退,用尽力气才使身体挺直了一些。
“砰!
奇天云重重撞在树上,背部因为有包袱挡着,没撞到树上,脑袋却清楚地感受到了,坚硬的树干猛烈的冲击。
一刹那间,只觉满眼直冒金星。
“啊——咝——啊唷!
他双手抱头,轻轻地揉着撞痛的后脑勺,好像肿了一大块,他皱着眉头,头痛地瞅着眼前的什么盟主。
“发什么火啊!
出手这么重,人又不是我杀的,不过看来说了他不会信的,怎么办?
这人可不像是那么好打发的人,硬拼是没什么胜算了,那……
奇天云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武林盟主心中的惊讶与头痛一点也不亚于他。
他缓缓收回右掌,放下。
刚才发力的时候,一股反击的力道震得他手臂都有些酸麻,而且胸口也被震得内息不畅,隐隐有些作痛。
他惊疑地注视着这个年轻人,有些不敢相信,如果道他们两掌相对,被他掌力震到了,倒还可以佩服一下他,而现在是隔空使力,对方却不避不让,也不伸掌相击,竟然也可以抵挡这虚空一掌,而他后退之势似乎将掌力都化解了。
虽说是被击退了,然而自己却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看他只是揉着脑袋,却没有抚摸胸部,好似那处根本未受到重力一样,不过他狼狈退后的模样不像是装的,莫非只是一时失手?
如此深不可测之人,已不是一句佩服可以形容了。
当真动起手来,又不知有几成把握。
他不动声色地慢慢调息,一边还防备着对方趁机发难。
然而对峙了好一会儿,却不见他动手,看他抓耳挠腮,好像大为烦恼的样子。
奇天云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却想不出任何退敌之策,想来想去只有化敌为友了,否则的话恐怕真的要暴尸荒野了。
本来脑袋里是一团乱麻,忽然理出了一点头绪,终于想到主意了。
“嘿嘿——没办法,为了保命,装装笑脸也是再所难免了,虽然实在笑得难看,“其实有一个人可以证明我不是凶手。
这位武林盟主见他愣了半天,竟只是要说这个,不禁愕然,接口道“何人可以证明?
奇天云见计策已奏效,笑得更欢了“他就是司马世家的司马风,大叔一定知道他的,那天他也遇到了跟我有冲突的那伙人,他能替我作证。
他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惊讶,觉得事有蹊跷,而且也不想平白多出一个劲敌,于是道“既是如此,在下自会查明真相。
奇天云大喜,小心问道“大叔,那我可以走了吧?
他挥了挥手道“请吧!
奇天云小心翼翼地绕过他身旁,深怕他又突然发难。
他装作毫不在意,却暗暗地预备抵挡对方的偷袭,他才不信对方不是在使诈。
奇天云走到他身后,又瞧了他一眼,忽然撒开脚没命地往前疾速奔逃。
他转过身,瞪着这个如丧家之犬般逃命的少年,怎都不明白,以他这般武功,不可能如此胆小怕事的,不过看他步伐凌乱,且声音沉重杂沓,倒不太像懂得高深武功的人,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然而没想多久,胸口又隐隐作痛。
“刚才明明已潜运内力化解了,怎么又——哎,罢了,先回家去疗伤吧,慢慢再打探此人的底细也不迟。
为免再遇见此人,他特意绕了一个大圈远路才踏上归途。
其实奇天云也没敢直接走大路,左走右走,尽挑难行的崎岖山路,也不知踩过多少荆棘丛,碰折了多少齐胸高的小树,这才在一座密林满布的山中歇息。
“唉,还没走多远,就碰到这么多人,不知是不是有人知道了我的行踪,然后再暗地里支使别人与我为难,但他显然不敢明目张胆地来抢,因为这样的话,他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哦!
他一定会在最后才出现,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得到它,这样才能掩人耳目,那这个计划岂不是在很多年前就开始策划了?
一想到这,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忙又安慰自己这只是一番异想天开的想法,不再去烦恼了。
两个酒葫芦是早就空了,清水倒还有许多,干粮却是满包裹几乎没动过,大概够吃好几顿的吧——哎?
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那个什么盟主刚才说那帮人在跟我打斗的当天晚上就被人杀光了,他听到这件事才赶过来的,这里离长安应该还蛮远的吧,快马也不至于第二天就能赶到这里的,那么说我已经睡了好多天了?
他竟然刚好在我醒了的时候出现。
那就是说有人清楚知道我走到了哪里,就去告知他来对付我?
不过要是真的是这样,那他们一定知道我跟司马兄那天晚上是在一起的,谎言不是马上就会拆穿了?
谁会这么笨呢?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经过这番折腾,忽然觉得肚子饿得难受,拿出白馍大嚼起来。
看来是不能再喝酒了,不然被人杀了都不知道。
天又黑了,他没再赶路,找一个有大树遮掩的还算平坦的方形石上坐下。
一坐上去,还能感觉到一些余温,热热的,让人好想躺下美美地睡一觉,不过他现在是睡不着的,心里烦躁不宁,真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惜司马风又不在,唉!
他把包袱解下放在石上,看见了那把长长的剑,于是拿出来放在手上把玩。
他一边转圈看了看四周,一边问道“剑兄啊,你说现在是不是有人在跟踪我们呢?
红光闪了两下,隔着黑布看不见,但他还是感觉到了。
“呼——他松了口气,“这就好。
暂时是可以轻松一下了。
“你说我现在是直接去长安吗,暂时真不知该往哪走了,你想去长安吗?
红光闪烁两下。
“嗯?
你不想去?
那里不好吗?
还是你不喜欢嘈杂的地方?
红光还是闪烁了两下。
哎?
怎么前后矛盾啊?
难道它也像人一样会犯糊涂?
细想良久,不禁恍然大笑“你当然是去哪里都无所谓了,反正我去哪里你也到哪里,重要的是我的决定。
这次,红光只闪了一下。
奇天云又大笑“既然你无所谓,那我也无所谓,干脆就去那里走走吧,也许还可以找司马兄喝酒呢,只不知这副样子是不是寒酸了点,不过,那也没办法了,哈哈——就这样决定了。
他宽心地躺在石上,余温已退去了,微微有些冰凉。
日出日落,日落日出,走了好几天,眼前是两座高山的山口。
“翻过去,应该就是有人家的地方,到时候再问问该怎么走吧。
他坐在草地上想着,“干粮左省右省也差不多快吃完了,看来要到这附近山中去采些野果来充饥。
他站起来,朝左面的山走去。
因为没有上山的路径可寻,只能瞎摸乱撞。
好在工夫没有白费,总算找到了一片灌木丛,采到了一大包,不过再往前走,就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到时候只好忍一忍了。
走下山去,继续踏上征程,走了老长一段下坡路,终于见到了坡底有一棵可供乘凉的阔叶树,忙奔过去。
他背靠着树干,大口喘气。
一刹那间,好像看到了前面的坡顶有一个人影闪过,可是再看过去时,又不见了,大概是看错了吧。
然而他总是觉得听见了有人走过来的声音,虽然只是风声,不是脚步声。
尽管他一再安慰自己,然而感觉却让他越来越强烈地意识到那个身影,并不是眼花缭乱的错觉。
他转过头想再看看是不是真地看错了,而那道身影就在此时挡住了他的视线。
奇天云定了定神,看清楚了眼前的,是一位穿着高贵讲究的彩色鲜艳的衣服的姑娘,身携长剑,眉宇间露出一副傲人的气质,看她那艳丽的衣服,定是名门望族的大家千金,而且还是武林世家出身,不然轻功不会那么好,看来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然而想要眼不见为净,似乎是没可能的,她一言不发地站在前面,不仅挡住了光线,连前方吹来的凉风也挡住了。
奇天云不耐烦地抬头望去,不禁被吓到了秀丽的脸盘上一双能把人活活吞下的眼睛直视着他!
他忙低下头,避免与她目光相对,心里暗自嘀咕“就算我不该看你,你不是也随随便便就站在陌生男人面前?
好像自己多吃亏似的。
“你!
他正想干脆在这里睡一觉,省得看着让人烦,却听那姑娘指着他鼻子骂道,“卑鄙无耻之徒!
“嗯?
奇天云将她打量了一番,实在看不出这姑娘竟是个指鹿为马蛮不讲理的人,摇头叹道,“姑娘认错人了吧,在下何曾卑鄙过你?
“你——她气得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气哼哼地道,“哼!
前些天你把我爹打伤,还害他胸口气血不畅,在家里调养了将近半个月才好转,我听到这件事,恨不得马上将你这个恶徒打落满口牙!
奇天云纳闷道“你爹?
你爹是谁啊?
姑娘可是弄错人了吧?
她冷哼一声道“少在那儿装蒜!
我爹乃武林盟主,当今天下有谁不认得?
“哦,是他?
奇天云沉吟道,“难道以前也有过这种事?
以前曾听爹讲过那些人,为夺剑而被震下陨石的事情,大概也有过这种情形吧?
“什么?
那姑娘大怒,“你竟然夸口曾如此伤过很多人的性命?
哼!
以我爹的武功,根本没有人轻易伤得了他,我看你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今日若不将你碎尸万段,本姑娘就不叫陆晓清!
锵啷!
抽出剑来。
“你说什么?
奇天云闻言,猛地站起来,“你就是陆晓清?
“是又怎样?
你以为你认识本姑娘,本姑娘就会放过你吗?
做梦!
陆晓清说地掷地有声。
“呃——奇天云想着该怎么措辞,“有一位姓司马的公子可是你情郎?
“嗯?
你听谁说的?
陆晓清顿时消减些杀气,疑惑地问道。
“江湖传闻司马世家的公子和陆家的千金,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说完,眼睛盯着她的脸上,看有什么变化。
“胡道八道!
哪个混蛋说的?!
本姑娘定要将他大卸八块!
“啊?!
看着她眼中杀机大盛,奇天云不自然地低了低头,他是没听过这种言语的,只是听司马风提过他这位小情人,以为有点转机,但他竟然忘了司马风曾说起过他这位小情人跟他是素来不和的,自然是极为厌恶别人拿她跟司马风相提并论的,这次糟了,拍马拍在马腿上,这小妮子看来比她老子还难打发,现在又是铁了心跟他过不去,难道今天真的要埋尸荒野?
不会那么惨吧?
陆晓清自是不知道,他的头痛症,正史无前例地发作着,见他不停地挠头,目光却停留在自己的酥胸上,眼睛还越睁越大,还以为他见色起意,正打着什么坏主意,登时怒从心起,挺剑猛地刺去!
奇天云慌忙退后避开这一剑,转身逃之夭夭,不知怎的,看着她发威的样子,竟连不久之前面对群雄时,那种临危奋力一搏的勇气都不知跑哪儿去了,心慌意乱之时,竟口不择言地大叫道“司马兄救我!
他想起司马风说过的话,不由得想到司马风在这里的话,必可阻止她行凶,却没想到这句话太过不合时宜。
陆晓清看他临危毫无斗志,根本不像是有武功修为的人。
看己猜得没错,他定是用不光彩的方式伤到爹的。
而他此时竟还做这种“远水不解近渴的蠢事,心中对此人又多了几分鄙夷。
她大喊道“卑鄙无耻下流淫贱之徒,受死吧!
奇天云已无暇顾及自己平白多了那么一大串称谓,他一个劲地往山上奔去,专拣林木茂盛的地方钻进去。
对他而言这并不是什么难事,然而对这位大小姐而言却是件苦差使,别说钻进这密林,就是到哪处荒山去游览,都是事先有人斩树劈木,替她开好一条可供人从容过去的道路后,才让她通行的,如今却深切地感觉到宽大的有些累赘的华衣,不停地被树枝挂住的艰难行进的感觉,暗自埋怨出来时没换一身轻便的衣服。
陆晓清很想掠起来,飞到半空中去,然而自己江湖经验不足,如此一来,很可能会失去敌踪,再也找不到他的人影,只好挽起裙脚,继续跟在他后面。
好在往上再走一段路,就是开阔的丛林,她施展轻功已能追上他了。
几个回合后,眼看着马上就可以刺到他了,谁知他在树后一绕,就消失不见了。
她走过去,在那棵树下瞧了一番,因为树下落满树叶,没法看到足迹,也不知他是从哪个方向逃遁的。
她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番,忽然发现有叶子被踏碎的迹象,向着一个方向延伸开去,想必是地面较硬,而他又是踮着脚尖轻轻跳过去的。
她站起来,冷笑道:“看你往哪儿跑!
奇天云踩过满地落叶,在树旁绕来绕去,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又继续绕着圈跑。
前面是一块开阔一些的空地,只不过地上的落叶却比别处都要多,然而抬头看头顶那棵大树,叶子竟然还很茂盛,也没有多想,两步跨了过去。
当左脚触到叶子最密集处时,发现有点古怪,刚要借力跃开,一股绵软的东西将他的身体直往上扯,整个人都被兜住了,原来是一张大网。
定是此处山中的猎人在此设下的,用以捕捉野兽的,不想被他碰上了。
“该死!
这里明明荒无人烟,竟然也有猎人!
他拼命想要挣脱,可是越是挣扎,网收得越紧,反而树上垂下的粗麻绳吊着大网不停地晃来晃去,他只好不再乱动,还能省点力气。
一阵清风刮过,陆晓清已来到树下,看到这副情形,大喜过望,“哈哈……这叫恶有恶报!
既然天要亡你,本姑娘就送你一程吧。
她说地悠然自如,边说边慢慢举起剑来。
“等一下!
奇天云忽然喊道,“我手不能动,脚不能跑,你若杀我,胜之不武!
“嗯?
她皱眉想了想,轻声冷笑,“好吧,我便把你放下,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脚尖一踮,徐徐跃起,翻身在他头顶一挥剑,银光闪过,粗麻绳应声而断,大网“扑通!
一声落地。
奇天云七手八脚地爬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污秽,抓起大网抛到远处去了,但他并没有作出一副积极备战的样子,而只是低头转来转去,一边还用脚拨弄着地上厚积的枯叶。
陆晓清见他死到临头,竟然还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十分气愤,她嚷道“还在磨蹭什么!
本姑娘对你已经够仁慈了,别想再考验本姑娘的耐心,否则叫你尝尝凌迟之苦!
奇天云却还慢吞吞地道“你们正派中人杀起人来原来也这么手辣,我只不过在想用什么兵器跟你打而已,着什么急呀?
脚下一刻不停地拨弄着树叶。
陆晓清哼了一声道“少装蒜,你背上的怪东西不是兵器?
奇天云摇头道“唉,我背上的只是一根粗杖子,一下子就会被你的剑削断了,哎?
不然的话,借你的剑用一下,我再削一根木杖,用两根和你打,这样就比较不会吃亏了,姑娘意下如何?
“什么?!
她怒道,“竟然还想讨价还价,拿起你的哭丧棒吃我一剑吧!
“唉!
你凶什么,我这就跟你打,你等着啊!
说着转过身,蹲下,掏摸着包袱。
他喃喃自语道“别那么急,它也会害羞的。
她懵然道“什么?
奇天云又慢条斯理地道“我的兵器啊!
我给它裹了那么厚的布,一下子全脱了见光,当然会害羞啊。
陆晓清只觉得他说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不知所云,然而她已先入为主地把他当作卑鄙淫贱之辈,此时不由得以为他是在说着什么村言浪语,而且是这么露骨,本想刺死他算了,但想起刚才已答允了等他拿出兵器来再打,心里的怒火一个劲地往上窜,于是大叫了一声“接招吧!
就直接攻了过去。
奇天云此时突然一个转身,挥起衣服的下摆,往上一扬,一大团枯叶飞扬上半空,将她的身躯整个儿都笼罩住了。
原来刚才奇天云不停地拨着落叶,又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好争取时间布置这不入流的暗器。
枯叶飞舞之时,陆晓清运剑护住全身,不住倒退,以防他趁机施放暗器,等到叶子都落到地上时,奇天云又不见了踪影。
“呀!
陆晓清一腔愤怒都发泄了出来,全力展动轻功衔尾追去。
风声簌簌,脚下如踩着云朵般轻快。
这次追踪轻松了许多,地上留下了一连串浓重的脚印,在树林间迂回缠绕,一直追到一片绿草荫荫的有阳光透射的地带时,奇天云的身形已可以瞧见了。
陆晓清此时已学乖了,她没有立即踏地冲杀过去,而是轻轻往上不露声色地翻了几个跟斗,来到他后方时猛地凌空往下激刺。
当他感觉到那冷冰冰的似要刺入肌肤的剑气时,已经无法躲闪了,那一刻他似乎感到自己呼吸顿止。
罢了,罢了,看来这一劫是逃不过了。
正要认命时,一声娇呼从背后传来,扭头望去,陆晓清摇摇晃晃地朝后跌去,手中的长剑也掉落在地,眉头紧锁着,嘴里直哼哼。
奇天云本想趁机逃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才走两步,他又停下,他听见了陆晓清微弱的呻吟,两条腿再也迈不动了。
在这冷静的片刻间,他意识到她刚才定是触动了自己背上的重剑的剑气,但她的功力比起她老爹差了许多,比起司马风也差了一截,而她刚才那一刺必定使出了好几成功力,才会伤成这样的。
唉!
他居然一直忘记了背上的重剑的存在,看己真的不适合做它的主人。
他叹了一声,向她走过去。
她也算是重孝之人,不该这么不明不白地丧命于此。
他站在那儿愣了愣,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救她的法子。
不知为什么忽然下意识地从包裹里抽出了那根“粗杖子,扬起来瞧了瞧,似乎有红芒持久地闪动着,不知是不是想跟他说什么,然而即使做了它一段时间的主人了,仍然还是不懂,他摇摇头,无力地垂下重剑,轻吐出一口气,又插回背上。
陆晓清在迷迷糊糊间,半睁着双眼,看着奇天云提着哭丧棒站在自己面前,心里一阵颤栗,她勉力伸向身旁,握住自己的剑,尽力举起来,她绝不甘心就这样死了,绝不能,不能,不能……她很想睁开眼睛,然而越是这样想,就越是忍不住想闭眼休息,她实在是很累了。
手中的剑终于又掉落在地。
不过她并没有感觉到死前的痛苦,哪怕只是一刹那的痛苦,难道他给自己下了死前一点痛苦也没有的毒药?
之后她只觉得有一股温暖而奇异的力量在她身体里面流淌,难道是爹赶来了?
爹!
爹!
爹……
当这股流淌着的力量已缓缓消散时,她的身体又重新回复了生机,眼睛也终于睁开了,一骨碌跳了起来,眼前已是黑夜,百鸟归巢,除了虫鸣,就是远远传来的野兽的低吼,那个家伙呢,哪儿去了?
她拾起长剑和剑鞘,刚要回剑入鞘,“沙沙的脚步声从树林里传来,而且越来越清晰。
她紧握着剑,眼睛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耳朵也尽力去听那脚步的动静。
那家伙又想搞什么鬼?
那声音此时已不用刻意去听就能很明了地听到,脚步声还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哼歌声。
哼!
得意什么,等下看你还怎么笑得出来!
她躲在一棵树后的阴影中,月光照耀下,那人的身影已显现在银辉里。
“哈哈!
不要再藏了,我知道你在哪里!
那人忽然道。
嗯?
他知道我在哪里,哼!
就算这样也照样杀你!
不过,声音怎么变了?
不管那么多了!
她手中的剑比划着种种姿势。
“小师妹!
别藏了,玩这捉迷藏的游戏,你几时胜过我来?
声音很浑厚。
“啊!
陆晓清惊喜交集,跑了过去,“师兄,真的是你?
你怎么来了?
我耳朵真笨,怎么就没听出来呢?
“我怎么来了?
当然是找你这只顽皮的‘小母猴’来了,一声不响就走了,想急死人啊?
他是陆盟主的大弟子,人已至中年,颏下一绺胡须,眼神温和,对这个小师妹疼爱有嘉,此次就是奉陆盟主之令来此暗中保护她的。
“师兄啊,我还以为你是那个坏东西呢,不好意思啊——哎?
这是野味吗?
太好了,今晚有吃的了,哎哟!
我现在还真的有点饿了呢!
师兄提着手里的两只大雁笑呵呵地道“想吃啊?
还早着呢!
快去找些树枝和枯叶来生火!
“哦,知道了!
陆晓清听话地忙碌去了。
火光中,陆晓清闻着香味不停地吞咽口水,忽然,她想到一个问题“师兄,你又没有见到那个卑鄙小人?
“呃——师兄顿了顿才道,“那个少年我是见到了,我看他差点要杀你,所以就朝他发出一枚暗器,他赶忙躲开,然后掉头就跑了。
他说地轻描淡写。
“哦?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没死啊。
她只顾低头看着将要烤熟的鸟肉,没有朝她师兄看,就算她看了,在并不太明亮的火光下,她也看不见师兄脸上复杂的表情。
他出来找寻陆晓清之前,陆盟主已经吩咐过了,要他暗中相助,不要轻易将自己显露,言下之意就是怕他会敌不过对手,这样的话,救人没救着,可能反而会平白送了两条性命。
他听到这番嘱咐时,心下颇为谨慎,然而当他看到自己的小师妹和那少年打斗时却是大为惊讶。
开始时,小师妹是一直处于优势,而那少年几乎完全处于被动的地位,只有逃命的分,而没有还手之力,为了保命还想尽各种办法,例如误中陷阱后大耍无赖。
不过在他抛撒落叶
时,还以为他会趁机暗施杀手,岂知又是落荒而逃,此时他真地认为眼前之人只是个市井少年,能伤到自己师傅必是耍了什么诡计。
但是,在陆晓清那令他自己都不由得赞叹的一剑刺过去时,一切又大出意料之外。
陆晓清被一股大力推倒在地,连一点抵抗的余地也没有,此时,那少年才停止逃亡,转过身来。
师兄暗忖这等功力恐怕他自己都自愧不如,因为那并非是掌力所致,而纯粹是身体自然而然的抗力。
师兄听他走过去时叹了一声,莫非刚才一直不想取她的性命,而此刻终于忍无可忍了?
师兄在不远处的树上看着,无可奈何地从怀里掏出一枚暗器,小心戒备着,看着他走过去,抽出背上的不知是什么兵器,一颗心都揪起来了,在他挥动兵器时,暗器差点发出去了。
之所以没发出去,是因为师兄看清楚了,他并不是要杀小师妹,他只是拿着兵器在她身体上虚晃了一下,连她的身体都没碰到,然后收起兵器走了。
师兄看他走远了,这才跳下去,奔到小师妹身旁,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替她把了把脉,发现她呼吸平稳,脉搏不仅没有虚弱的迹象,反而有一道很强的内息环绕她的经络周而复始地运转着,助她恢复伤势,难道他刚才朝她虚晃了一下就运送了这么强的内力给她?
就算他自己要给师妹疗伤也不可能这么轻松,至少也要运一会儿功才能化解,而且还得视伤势轻重酌情处理。
以他那等功夫怎会一直避让惟恐不及,到最后时还给敌人疗伤?
莫非他刚才听到小师妹说出要杀他的原由,因而手下留情?
否则的话,他定会把小师妹当敌手对待?
他有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不知有何目的,不过师兄已不大相信他是为了到江湖上搅风搅雨,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定会清除身边的一切障碍,以确保成功。
“师兄!
陆晓清的呼声让他清醒过来,“都烤熟了,可以吃了吧?
再烤就焦了。
说着从他手里抢过一块吃了起来,“真是饿死了!
哼!
师兄,下次再见到那个卑鄙小人,我们联手对付他,我就不信打不过他!
“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出了这次的事,师傅怎会轻易让你一个人再出去乱闯,要不是我及时出现,你以为你有命回去吗,老是喜欢让人担心,我看以后真的要请人教教你针织女红,琴棋书画……师兄还想再说下去,却被陆晓清打断了“你又来了,明知道我不喜欢,谁让我前世是个男的,今生投错了胎,投了个女儿身呢。
师兄皱了皱眉“又胡说了,每次都用这句话堵人的嘴,女孩子总归还是要嫁人的嘛。
哎!
你真的那么讨厌司马公子吗,他不是对你挺好的吗?
人家说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还要把人家大卸八块?
看到陆晓清嘟起小嘴忙知趣地住了口。
“明天你跟我回去。
师兄不理她脸上抗议的表情,“你不回去就押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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