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刑部。
“江公子可知，这次为什么皇上那么快同意让你进入仕途吗？柳溪清拿了腰牌给门卫看，门卫给他们开了门。
“不知。
柳溪清笑笑，低声“我向皇上举荐了你，皇上近来也需要有人替他分忧。见江鸿华要谢，摆摆手，然后连忙道“不用这样，我也拜读了你的文章，我觉得很好，很欣赏你的文采。
江鸿华倒是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是笑了笑“多谢柳大人的垂爱了。
柳溪清问“江公子今年贵庚？
江鸿华“免贵，十有六了。
“哦，这样。我大你三岁，今年十九。然后他又压低声音“我再偷偷告诉你，我明年才及冠，我父亲今年就给我取好字了……怎么样，要不要交换字？说到最后，他的话里带了些许笑意，尾音上挑。
江鸿华沉默了。
这柳公子竟然跟楚江岚一样，是个自来熟？
柳溪清笑着看他踌躇，然后才道“我知你还未取字，我是说你取了字时可不可以告诉我？江鸿华犹豫不决，最后还是点头了。
“那可好。江公子，我叫柳溪清，字秋梦。
他一时得意，然后把手放在脑后，没个正形地走起来。来到门前，伸手推开门。
“溪清怎么又回……这是？于念正书写宗卷，听到声音抬头，发现来的不只是柳溪清。
江鸿华上前一步，行礼“晚生江鸿华，问……还未说完就有一双手扶住他，抬头看，是于念。
于念连忙扶起他来“来了就好，快快坐。
江鸿华坐了下来。
于念看了看他。
倒是个懂礼仪之人，自己看了也觉得不错，是个可树之才。
于念“老夫是刑部尚书，可以叫我大司寇。依皇上的意思，你们这一批由清溪挑选的学生步入官途后，可做五品至九品官职。
“你任主事一职，从六品。
两人聊了几句，交代了事宜，于念给了腰牌，讲述了一些刑部的情况。期间柳溪清在外间等他。
所以一出里屋，江鸿华就看见了他。
“柳大人这是……
柳溪清将茶具放下，然后抬眼“江公子一切可都还适应？如若是适应不了，随时可以来柳府找我。
“……
待送走了柳溪清后，江鸿华才看向那个坐在铺子里的人物。
那人对着江鸿华笑了笑，把手里的糖给身边的小孩后，哄了几句，便起身来到江鸿华面前。
“你在干什么？江鸿华疑惑地问。
为什么我走哪，你就跟到哪？
楚江岚只是眸间含着笑意，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事物“没什么，哄小孩呢。那个小孩的母亲刚刚离开了小许片刻，小孩闹着，我就去哄了。
江鸿华抬头看看那个小孩，小孩手上还有陶瓷人偶，面前有一杯温水。
小孩还看着这里，好像希望楚江岚回去似的。
可楚江岚看到他的母亲正往这走，所以摆摆手，示意小孩，跟他说再见。
小孩明显失望了，那个表情惹得楚江岚频频发笑。
楚江岚拉了一下江鸿华，示意他走。
江鸿华避开楚江岚的手，表情明显不想跟他一路，故意往反方向走。
楚江岚先是愣住了，忽而像是明白了些什么，思索片刻跟上去，对着江鸿华笑。
走着走着，他也收了笑意。
京城在这几日里已经来了许多难民，他们大多数寻了庙宇或者无人居住的草房住下。
南边在打仗，百姓指定要受苦的。不是秦南栖没有考虑他们，只是这些人在来的路上就把秦南栖给的盘缠给用完了。
很多人在街头巷角里哭诉，有的在频频抽搐发抖。
楚江岚靠近了一些人，正屏息气神地给他们把脉。
江鸿华看了他片刻，叹了口气，正准备过去帮忙，却感觉被人拉住了衣角。他低头一看——是一个才十一二岁的男孩。
他立刻附身扶那个小孩，小孩却拽着江鸿华的衣袖，道“公子公子，救我，我好饿……救救我吧，公子收留我吧……
“收留我吧……
江鸿华于心不忍，取出身上的银两——没有多少，但只是有用“你拿着，先拿着买点吃食。
那个小孩拽着银两“谢谢公子，谢谢公子他立即磕了几声头“公子……我不能白拿，让我给您当牛做马，此生报答公子。他陡然一愣，捂住了胃部——他好多天没吃东西了，胃疼得很。
“公子……收留我吧……我会做很多事。
“救救我。
他附身跪在泥土里，一声声地发出声音。无疑地都敲在江鸿华心上，坠入心尖。
楚江岚拉了他一下，江鸿华看着他递过的包子。
江鸿华接过递给地上的小孩。
小孩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他说。
小孩抹了泪水，抬头看看他“谢谢公子。又低下头吃起来。
待他吃完，江鸿华才开口“你叫什么?
小孩听了，知道江鸿华这是要收留自己了。于是他跪下道“我只是一个粗人，叫小柴火。
江鸿华扶他起身，小柴火却是因为太久没吃东西而站不稳。楚江岚却是蹲下了，示意小柴火上来。
江鸿华看到不远处有宫人在发粥点。
南面在打仗，国库仍是大力支持战事的，那些把持朝政的朝臣怎么会支持让宫人派发食物？
这些宫人怕是杨还顾亲自下令偷偷派来的。
十万难民怎能不管不顾。
……
江鸿华还是把小柴火带回屋子里。
他没想到楚江岚也跟来了……
不不不，他应该想到的。
江鸿华冷着脸看着楚江岚逗弄小柴火，心想总不能现在将人赶走。随后他将帘子卷起，暖暖的光线将整个屋子都漾溢满了。
小柴火看着楚江岚手中的糖，忍不住想要吃。
“公子，能不能……我能不能吃这个糖。
楚江岚笑着将糖放入他的手中。
“给你，吃了我的糖，要喜乐安康一辈子的。
小柴火似懂非懂，接过糖后也不吃。楚江岚只当他是想收起来。
江鸿华还未说什么，就听到有差役赶来。
“江主事，大司寇叫你。
刑部。
于念站在桌前，招了招手，示意江鸿华过来。桌子上摆满了卷轴，密密麻麻的字布满卷轴。
窗外的梨花树开始有了花骨，午时的阳光透过稀稀落落的枝叶洒在卷轴上。
“江鸿华，这是皇上登基以来北齐所有的案件。本来应该在年前处理，但是皇上安排下来的事太多，我便忘了。你拿去将这些卷轴重新做记录，然后把卷轴交给大理寺。
江鸿华眼前一亮“从十二年起，北齐的所有案件都在这里？
于念点点头。
于念给江鸿华单独收拾出来一间屋子，这倒是让江鸿华轻松不少。他伏在案上执笔，端的是行云流水，雅趣至极。
屋子外已经有了些树影，二月春里有了枝桠上的芽孢，看样子是梨花树，只是还要过段时日。
他写了半晌，抬起笔，突然觉得还是梅花香好闻，可惜冬日要走了，要看得等明年了。
墨水点在纸张上，他慌忙换了纸。
好像少了点什么。
江鸿华低下眼眸，忽而让他看到了几个字眼。
“十一年前林家惨遭外敌部落入侵，五十二口人亡。
“三年前柳家柳溪清着手查此案，无果。
柳溪清……查林家的案子？
江鸿华立即按照时间，找到了十一年前——永辉二年的案子。这一年里京城出了十二起案子，地方出了五十八起案子。
这五十八起案子里，锦官城占三十三起。
是了，因为永辉二年锦官城林家将满门灭亡，山上的山匪自然就跟外敌部落一起侵扰锦官城，自然是案件频发。
“永辉二年，夜，锦官城大乱，林氏一族，即五十二人口，亡。边关失守，民不聊生。幸，秦南栖赶至兵营，调两批人马，驱逐部落。上大赏。
这份卷轴里的案情少之又少，江鸿华看不出来什么，看来还是得去大理寺看看。
大理寺，亥时。
“我奉刑部大司寇的命令来此，因刑部案子不详细，所以来大理寺调查案情。
江鸿华在门外与一守卫说道。
当然，他瞎说的。
于念根本没有让他来大理寺。
只是那守卫一听是刑部尚书的人，便喊人去叫大理正问清楚。片刻，一个差役从里头赶来“大理寺卿不在，寺正说放人进来，由主薄领着去。
主薄在屋檐下等候了一会，就见到差役领着江鸿华进来了，于是他上前笑道“这么晚了，江主事还在忙？
江鸿华微微点头，略显歉意“有劳了。
“请吧。
进了屋子后，放眼望去，里面摆满了书柜，古朴且壮阔。
江鸿华看着差役找来永辉二年的案子，宗卷铺了一桌子，显得桌子有些过于狭小。
他坐在桌前阅宗卷。
夜渐渐深了，烛火炸了几声后，灯火暗了片刻，接着又明亮起来。
江鸿华抬头，就看到了楚江岚正在帮他挑烛心。
再环顾四周，原来主薄早就离去。
江鸿华扯扯嘴角“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又跟着我来了？
我跟你很熟吗？
楚江岚解释“我到处瞎跑，留了小柴火在屋里睡觉，未时去了趟凡间居找我师傅，然后把京城逛了一遍。方才我路过大理寺的屋子，灯火通明，进来瞧瞧就见到你在这——我进来陪你。
江鸿华‘呵’了一声“你这一天的时间可真充裕。
可惜了，我不用你陪。
楚江岚没回话。
两人渐渐安静下来。
江鸿华一瞥，便看到了“林府这般字眼，定睛一看
“锦官城，林家由将军——林落夕主事。然，永辉二年间，夜，林府不知何缘由，火烧一夜，五十二人口尽数于火中丧命，百姓本无一遭难，皆跪求京城方向。然，外敌部落听闻此事……百姓遭屠……
卷轴就只写到后面几行字
“后百姓替林家申冤，向上报此案。时任锦官城县令——柳闻寒不提此事。
“我今日申时遇到了颜望舒。楚江岚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江鸿华头也没抬，视线像是沾在纸页上了，随意地回了一句“看起来你跟他很熟。
你跟他很熟，所以赶紧跟他走吧。
楚江岚摇头，想到他看不到后，开口“我与他不熟，但他与我师傅很熟悉……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
楚江岚从袖口处拿出来一封未曾拆封的信件“这是颜望舒让我替他交给我师傅的信。
江鸿华“他是要离开京城了吗？
楚江岚看着烛火，缓缓道“他大概是不会再与我们见面了。
江鸿华瞄了一眼那封信。
谁跟你“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