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希尔的地下室
“怪物？
米哈伊尔的眉心皱得更紧，他当然不是不知道雅各布的危险程度，但是格雷戈尔在对待这个能给人类造成重大伤害的异常者的态度上似乎和其他异常者无异。
而现在他听到了雅各布的另一种称呼，这说明雅各布的真实危险系数可能远超格雷戈尔告诉他的。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是自己，米哈伊尔还没有想出原因。
“它确实来过这里。
亚历西斯看向米哈伊尔的眼神充满了凝重。
“可以请您告诉我有关他的事情吗？
亚历西斯没有马上回答，他像是在和内心的某些东西抗争，最后在米哈伊尔的注视下，他还是叹了口气。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雨夜。
那个时候这片区域的地貌就已经形成了现在的模样，教堂也已经建好并且存在了有些年月，亚历西斯还没有担任圣比利斯德教堂的神父，彼时那件牧师服还穿在他的父亲身上，希尔神父对他们信奉的神明哈雅娜极其忠诚，不光每日亲自擦拭教堂中间的塑像，哪怕是没有人来祷告，他也会坚持面向无人的大厅念出祷文。
也正是因此，亚历西斯相信他和他的父亲一定会在他们神明的保佑下平稳安宁地生活下去。
直到那场让亚历西斯终生难忘的暴雨降临。
雨水和血水的混合物溢进了教堂大门紧闭的门缝，闪电伴随雷声打亮了教堂破碎的彩窗，上面映射出窗外正被撕裂的人影。
亚历西斯和他的父亲瑟缩在教堂的祷告台下，外面的惨叫声和枪弹声此起彼伏，一场单方面的杀戮盛宴正在向白热化发展。
他怎么都没想到父亲只是前一天从外面带回了一个看起来奄奄一息的人，原本打算将他放在教堂休息一晚，等他好些了就送他离开。
但是那个人醒来的当天下起了雨，希尔神父预估短时间内这场雨都不会停，也就建议他再待上一两天等到雨停，奇怪的是对方并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表态，父子都当他是精力下降太猛烈还没有恢复就没太放在心上。
结果当晚忽然来了一群全副武装的陌生人，他们二话不说就闯进教堂要求希尔神父交出那个人，神父还没问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本来毫无生气的人就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子暴起，只用手指就撕裂了其中一人被高等护具防护住的脖子，那人一声都没有发出就倒在了血泊中，血液甚至流到了希尔神父的鞋底。
接下来亚历西斯听到的就是清空弹夹和“抓住它相互交替，而下手的人早已破窗而出。
他自然被吓得不轻，希尔神父急忙关上教堂的大门，带他躲在了染血的祷告台下，至于后来具体是什么情况他连想都不敢想，等到最后一声惨叫落下话音，外面再也没有了任何响动，整个教堂里外都充斥了浓重的血腥味。
等到他们终于鼓起勇气出去查看时，只剩下了一地的血迹，无论是那些武装队还是那个恐怖的外来客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血腥气萦绕在鼻腔里告诉他们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米哈伊尔咽了一口唾沫。
亚历西斯垂下眼帘。
“再后来，父亲通过延伸的血迹找到了教堂后山上的悬崖，在那里他发现了那怪物身上的脚铐，我们认为它可能已经坠海了。
“脚铐？
“是的，从它出现的时候就一直戴了，也正是因为这个，父亲认为它是被什么地方囚禁起来后逃出来的人，才会建议它待在教堂休息。
米哈伊尔仔细回想，他很确定在罗伯特和“天使的脚上都没有看到过脚铐形状的东西。
“那脚铐现在在哪里？
“父亲将它放在了地下室，已经很多年了。
米哈伊尔有继续打听下去的势头，但是他们的对话被忽然出现的修女打断。
黛薇将找到的记名册交给了亚历西斯，后者表达了感谢并用眼神示意米哈伊尔，米哈伊尔识趣地点一点头表示这个话题先暂停。
他们闲聊了一会直到黛薇倦意上涌，亚历西斯顺势建议她先去休息，由自己来照看米哈伊尔，于是修女向两人分别致意后走进了教堂的内室。
“黛薇她？
“她不知道。
亚历西斯认同了米哈伊尔的判断。
“在父亲去往后山的时候，我也在教堂附近的灌木丛里发现了黛薇。
亚历西斯回忆说黛薇那时几乎衣不蔽体，饥寒交迫，又淋了一夜的雨，被发现的时候简直就和米哈伊尔被发现的时候如出一辙。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会如此希望您能够好起来吧。
“她看到了门前的血了吗？
“她那时很害怕，我只能对她说那时路过的油漆运输队不小心翻倒油漆造成的。哈雅娜在上，我本不是为了欺骗她。
他又画了一遍那个图形，米哈伊尔则感觉越发眼熟。
但是他又说不上来。
既然这样，只能再从亚历西斯说到的地下室入手。
“如果可以，能请您让我看看那个脚铐吗？
他原本以为这要花上一些时间来说服亚历西斯，但是没想到对方答应得十分爽快，从牧师服里拿出一串钥匙，其中有一把金色的钥匙尤为显眼，却有些锈迹，很容易就能看出年代感。
“请跟我来。
亚历西斯说。
神父的地下室不像米哈伊尔想象中那样阴森，反而比路灯下的街道还亮堂些，两边由石砖堆砌，隔两步就会插上一根蜡烛，楼道也不那么狭窄，尽管米哈伊尔依然要跟在亚历西斯后面。
他们走下一节节楼梯下到一扇圆形木门前，亚历西斯用那把金色的钥匙打开了锁，进到室内，映入米哈伊尔眼帘的是各式各样的卷宗和堆积如山的书本，地下室的中间放有一张木桌，桌上静置一个木制盒子。
亚历西斯关上门，示意米哈伊尔他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
米哈伊尔上前，发现那盒子上没有锁头，一翻就能打开，而他想要看的那只脚铐，此时就躺在盒子里，铁制边沿和盒子底部的木板上还有清晰可见的血迹。
令他惊讶的是那只脚铐的尺寸没有那么大，可以说根本不像一个能屠杀一整个武装队的怪物能戴得进的。
但是脚铐上用粗体雕刻的数字却使他不得不接受。
编号99。
“我们也没有想到。
亚历西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米哈伊尔身侧。
“它的体型实在不像一个恐怖的杀人恶魔。
米哈伊尔说不出别的话来，他只能顺其问下去。
“您和您的父亲觉得他死了吗？
“不。
亚历西斯回道，
“父亲曾经为了探寻这个问题下过悬崖，但是除了一截断掉的铁环一部分外也没有找到它的踪迹，它好像就这样消失不见了。而父亲也因为攀爬悬崖不慎伤了腿，之后也就搬回了老家休养，这所教堂也转到了我手上。而您的出现更让我相信了它还在外活动。
“我很抱歉您父亲的事。
米哈伊尔低声说。
“这没关系，父亲和我都只希望不要再有更多的人再因此受到伤害。
“既然这样，您的父亲为什么没有把它扔了呢？这脚铐说不定会引来更多的人。
“父亲认为它背负的罪已经连圣水都无法洗净。尽管我们无从得知它之前的经历，但是我们都是那场屠杀的目击者，那确确实实是几十条人命，无论念诵多久的祷文都能感到那上面的恶意，父亲不愿它被不知情的无辜者发现，于是将它封在了这里。
米哈伊尔已经相当佩服这所教堂的两届神父，他们宁愿替人背负罪恶也不愿将其流出，虔诚之心可见一斑，但是相对的，他又对雅各布充满了更多的疑问。
如果雅各布真的见人就杀，为什么没有杀掉神父父子呢？要知道前一天他还奄奄一息，后一天就能让手上多出几十个亡魂，那种情况下神父父子即使躲在台下也不可能躲得过一整晚，雅各布肯定会回去找到他们，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坠崖失踪了。
难不成他是在有意识地杀人？那些人是谁呢？
米哈伊尔还没有想出个结果，亚历西斯忽然问道
“您找到您需要的答案了吗？
“没有。
米哈伊尔答道，
“您之前告诫我需要在教堂多待些时间，这期间能不能让我多带它一会？我保证不会把它带出去的。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属实，米哈伊尔甚至竖起了三根手指。
亚历西斯失笑。
“当然可以，将它封存在这原本也是父亲的意思，现在又一位和那怪物有关的人和它相遇，说不定正是哈雅娜的指引。
这笑得米哈伊尔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只脚铐也放进了挎包，沉甸甸的感觉让挎包的背带看起来随时都会绷断。
亚历西斯算了算时间，他们赶在黛薇醒来前走出了地下室，当米哈伊尔刚刚坐回到床上时，天空刚好泛起了鱼肚白，光线穿进教堂破碎的玻璃彩窗，米哈伊尔这才真正看清教堂内部的全貌。
确实如亚历西斯所说，打碎破损的地方很多，让这里变得更加老旧。
黛薇没有发现他们的异常，依然分别向他们致意，随后在亚历西斯的吩咐下去准备一天开始的早餐。
“她是个神奇的姑娘。
亚历西斯忽然说道。
“什么？
米哈伊尔没有反应过来。
“自从她出现后，那样的怪物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