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方
颜乔把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慢慢收紧了手指。一瞬间她隐约听到哪里传来一声戳破了气球的声音，她没在意，慢慢地开口“麻烦让让。
没买到座位的时候随意占一个空位，这种事男人经常做。他身形高壮，很多人怕惹麻烦嘀咕两声就忍了，偶尔有找乘务员的，那他就换个座位继续。眼前这个一看就很瘦弱的女学生，估计稍微吓一吓就能解决。他正想开口，突然觉得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铁钳一样捏住了自己的骨头。
颜乔没有一下子就把劲用到头。她可还记得，昨晚自己那一脚把赵大柱的腿都给踢断了。她一点一点地往上加力道，倒也不怎么担心。反正她是不信这个男人宁愿骨头断了也不求饶的。
果然，颜乔刚用了点力气，男人已经一叠声地叫了起来。
“疼！疼！放开放开！
颜乔从善如流地收回手，再次问道“能麻烦让让座吗？
手拿开的时候，男人肩膀部位的白气居然缺了一块。还没等颜乔惊讶，周围的气息已经缓缓弥漫过来，把缺口填补上了。
颜乔松了口气。还不知道这气团是什么，万一是要紧的东西，因为一个座位就被自己弄了个缺口可不值当。
男人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惊疑不定地看着她。眼前的少女依然是一副经不起他一拳的瘦弱样子，但是肩膀上火辣辣的痛感却让他再不敢小看对方。
他几乎是从座位上跳起来，客气地说“您请，您请。连敬语都用上了。
周围的人看颜乔的眼光也不一样了，在她眼神扫过的时候，竟然不敢跟她对视，在颜乔坐下的时候，她对面的男人甚至在座位上弹跳了一下。
颜乔看他浑身的黑气都翻腾起来了，心里一惊，这不是被自己吓的吧？
没等她搜肠刮肚想出几句话表明自己绝对是良民，对面的男人已经避开她的眼神打算出去了，起身的时候动作僵硬，一看就是被吓得不轻。
颜乔目瞪口呆。
至于吗？自己又不是什么恶霸！
她正暗自嘟囔，正朝外走的男人抬头看到车厢入口走进来的两个人，身体一僵，停在了原地。
旁边给他挪地方的人看他半天不动，不耐烦地问“还出不出去了？
男人笑了笑，转身坐回座位，“不出去了，不好意思。
车厢接头处传来一阵喧哗声。颜乔循声看去，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正站在那里，向车厢中扫视，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的瘦高个，低头摆弄手上的机器。
这两人看起来都是二十五六岁，长相英俊，气质凌厉，只是站在那里，就和其他人不一样。车厢里的人再多，你第一眼看过去也还是会注意到这两个人。
在颜乔眼里，这与众不同还更多了一样。这两人身上的气居然比别人多了一层——白气之外，竟然还有一层紫色的气。
两人扫视了一圈车厢，吊儿郎当的青年似乎在车门方向发现了什么。
颜乔听到他回头和瘦高个低声说“门口有俩妖怪。
瘦高个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能买票肯定有证件，别多事。
她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妖什么怪？
这两人似乎正在找什么人，从车厢接头处慢慢朝车尾的方向走去，每经过一排座位，就会停下来仔细看一看。
走道里本就人来人往，他们一路挤过来，虽然嘴上说着抱歉，但是动作十分强硬不客气。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车厢里大部分人。颜乔对面的男人倒是毫无兴趣，坐下以后就拉起了兜帽，整个人缩在了座位上。
虽然离得远，但是颜乔视力好，清楚地看到吊儿郎当的青年停下的时候，他后面的青年就拿手里那个手机一样的东西朝两边扫一扫，停一会，然后开口道“走。
这两人的动作很快，一会功夫就走过了大半个车厢，离颜乔也就两排座位的距离了。她正看得兴起，机器转动中划过自己的方向，她忽然觉得心头一跳，心口竟然发起烫来。
这感觉实在熟悉，不就是昨天她昏迷的时候被珠子烫到的吗！
颜乔不敢再看那两人，沉下心神去看那珠子，果然，原本柔和的珠子表面正一点点发亮，眼看就要发出耀眼的光芒。
拿着机器的青年一愣，抬头朝这边看来。
“找到了。
“什么？吊儿郎当的青年精神一振，“哪里哪里？
“急什么，继续走。
机器只能显示方向，具体位置还得近了才知道。青年拿着机器，越发仔细地朝前推进。好在现在有了大致方位，不需要把两边的座位全都扫描一遍了。
眼看这两人越走越近，颜乔心里顿觉不妙。
虽然她还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人，找到了珠子准备做什么，但是她一点也不想在这么被动的情况下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
体内的珠子越发明亮，颜乔根本不知道怎么让它恢复原样，正焦急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能碰触到它。
就像自己的精神有了触角一样。
顾不上细究这感觉，颜乔小心翼翼地尝试用精神把珠子裹起来。
青年已经走到了颜乔这排座位，用机器扫完之后，脸上露出喜色，仔细观察了一下，朝着里面的位置伸出手。
“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颜乔紧张地张大了眼睛，心里打定了注意，如果这人敢抓自己，那自己就大喊“抓流氓！
下一秒她就看到，那只瘦长的手落在了对面带着兜帽的男人肩膀上。
男人摇晃了两下，发出昏睡中被打扰的含糊声音，“干什么？
“装的还挺像。打头的青年笑眯眯地说，“起来吧，周方。
对方已经连名字都叫了出来，显然是有备而来。周方心里再无侥幸，他胳膊一抖甩开对方的手，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颜乔。
锋利的匕首贴在自己的脖子上，那股金属的凉意让颜乔浑身僵硬，就怕对方一个手抖在自己脖子上来一刀。
周围的人早已被吓得一哄而散，就连原本坐在这一排的其他几个人，都被青年疏散到了不远处。
瘦高个皱眉看着周方，神色冷静，完全不受混乱的现场影响。
“周方，你可要想清楚了，黑户逃逸只要跟我们回去上个户口学习教育个几天就没事了，挟持人质可是重罪，要坐几十年的牢的。
另一个人紧接着说道“不错，你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你把人放了，我们就当这事没发生，你看怎么样？
周方的兜帽已经拉了下来，露出一张凶狠的脸，完全看不出颜乔之前看到的那个温和男人的影子了。
“你们以为我傻？我把人一放，你们把我一抓，想怎么定我的罪还不是你们说了算？周方也很冷静，只要自己不被抓到，就算定个死刑又能怎么样。“现在你们同事在我手上，不想她受伤就赶紧让开！
吊儿郎当的青年一愣，“什么同事？
“装什么儍？这个小丫头不是你们三管局的吗？装普通人装的挺像的，要不是她刚刚没沉住气，我还真发现不了。
到这个时候，颜乔才知道自己这无妄之灾是怎么来的。
她真是肠子都悔青了。不就一个座位吗？谁想坐谁坐去！
瘦高个缓缓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们部门只来了我们两个人。
“普通人？那你们可要注意了，普通人可经不起我几下折腾，你们要是再不让开，她有个三长两短可都是你们造的孽。周方朝这两人扬了扬下巴，“还不快点让开！
瘦高个和吊儿郎当对视了一眼，慢慢向后退去。周方拽着颜乔的胳膊就朝外走。
颜乔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直觉不能就这样让周方把自己带走，两只脚牢牢地撑着地面不肯动。
周方一时竟没拽动她。
两个三管局的人还在旁边虎视眈眈，他可没时间跟这个小丫头磨叽。其他地方受伤会影响速度，周方扬起手，刀子就朝她胳膊捅去。
“住手！
瘦高个惊怒地叫出声，吊儿郎当的那个从背后抽出一根棍子朝周方甩过来。
颜乔的头脑出奇地冷静，她已经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眼中只有那泛着寒光刀刃。在她的视角里，时间仿佛拉长了一样，周方抓着匕首的胳膊用一种缓慢的节奏一点一点地抬高，扬起，再落下。
没有等那刀尖接触到自己的身体，颜乔已经伸手握住了周方的胳膊。
生死之间，她再也没有留力，只感觉手底下的骨头像是纸糊的一样，爽快地改变了形状。
青年甩出的棍子也到了，正打在周方的手腕上，原本就握不住的匕首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周方一个站立不稳，往后倒在了座位上。
隔了一段距离围观的乘客们一齐发出松口气的声音，原本紧张安静的车厢一下哄闹起来。
周围的人都觉得事情已经解决，但是站的最近的颜乔却分明看到周方的眼耳口鼻之中在往外冒黑烟！
这是什么东西？
青年一把拉住傻站着的颜乔往后扯，另一只手一扬，颜乔只隐约看到一个黄色的东西被他硬生生地塞进了周方的嘴里。
周方像是被电了一样浑身抖个不停，青年紧紧地捂着他的嘴，直到他浑身一颤安静下来才收回手。
那黑气已经被收回周方的体内了。
青年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从口袋里掏出手铐将他铐住。
原本这手铐应该铐在背后的，但是周方耷拉着一只胳膊，实在没法背过身去，青年也只能无奈地把他的两只手铐在身前。
控制住周方之后，青年朝颜乔吹了声口哨，“行啊小妹妹，练过？
颜乔还有些惊魂未定，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回应，“没有。
青年神秘地笑了笑，“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跟别人说哦。
颜乔愣了一下，以为他知道自己能看到别人身上的气团，还没等她紧张地否认，就听到周围站的近的乘客小声问道“刚刚这个人身上冒黑烟，是不是想自焚？
大家都看到了？那岂不是说这黑烟并不是黑气？那它是什么？
青年一副“就是你想的那样的表情，“嘘了一声，“别跟别人说，会造成恐慌的。
周围的人忙不迭地点头，颜乔也跟着“嗯了两声。
青年还想说什么，瘦高个已经从兜里掏出证件展示给周围喧闹起来的乘客们。
“警察抓捕逃犯，谢谢各位配合。
有好事的探头看了看，回身对其他人说“是真的。
旁边的人问“你怎么知道？
“嗐，我走南闯北的什么没见过。
“听他吹，这人都劫持人质了，显然是逃犯嘛！
“听说最近有个到处流窜杀人的变态，不会就是这个人吧？
“对对我也看到新闻了，据说杀了十几个了才被发现，没想到在这里被抓了。
青年抓抓头，提高声音“各位，各位！这人不是连环凶杀案的犯人，是另一桩案子的。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那这个人杀了几个人？
青年想了想，“唔……一个吧。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吸气声。
瘦高个叫道“秦年。
秦年立刻举手投降，“行行，我不说了。
周围人的议论声中，周方脸色惨白地坐在椅子上，满头大汗，冷笑一声，“技不如人我认了，要杀要剐随你们。
秦年凑近了拍拍他的脸，“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还省得受这个罪。
“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行踪的？
“我们不知道啊。秦年语气欢快地说，“我们在云城出来的车上都安排了人。
周方几欲吐血，“这又是什么原因？
“我们组长说了，云城天地异动，周围……的人肯定都会往那边赶，这种时候反其道而行之的人，肯定心里有鬼，所以局里撒出来好几队人，撞上谁就抓谁。
瞥了颜乔一眼，周方不甘心地说道“要不是这个臭丫头坏事，我怎么会落到你们手里！
要是早知道这不是三管局的人，他又怎么会选她做人质！
“你看你，长得不怎么样想的还挺美。就算没有这小妹妹，有我和老杜在，还能让你跑了？
“哼，要不是刚刚我以为这臭丫头是你们的人急着避开，我怎么可能会被你们发现？
“啊？青年抓了抓头发，“你是不是太久没上来了，我们有探测仪啊，有没有鬼……有没有异常一扫就知道。
周方怔了一下，面色狰狞地说“不可能！我身上有最高级的敛息符，扫描仪也应该扫不出才对！
青年一脸同情，“那估计你买到假货了吧。
瘦高个咳嗽一声打断他俩的交谈，伸手把周方拉起来，“快到站了，准备下车。
“哦哦。青年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返身递给颜乔一张名片，“小妹妹，今天的事抱歉连累你了，后续如果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打这个电话。
名片上写着林城派出所和一个固定电话。
看来只是例行公事。
颜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