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当天晚上我决定请郑树大吃一顿,我们一起来到了烧烤摊。
「来啊,别客气,今天我请客,一定管饱。」
我豪气冲天的样子,逗笑了郑树。
「我的样子很好笑么?」我反问道。
「你笑的样子很像我妹妹,她的梦想也是成为一名护士。」
「真的么?很少人梦想成为护士,都想成为医生挣得多活又少。」
「不,她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护士,可惜。」
「可惜什么,怎么不说了。」
「没什么,高兴的日子,不提这个。」
「你讲了一半不说了,真没意思,这不是掉我胃口么。」
「她得了白血病,没有合适的骨髓移植的话,坚持不了多久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这不怪你,是我先提起来的。」
这顿饭因为这个小插曲,吃得索然无味。
第二天早上,我接到了护士长的电话。
内容无非就是我们接到了派出所的联系,领导知道我受委屈了,特地派她来进行慰问,这个月奖金照发,同时还会发给我一张200元的购物卡来弥补我受伤的心灵。
我接受了领导的诚挚问候,毕竟我们这些小人物得罪不起上面的头头。
「谁是王胜男?」门口有人叫道。
我出门发现,院子里突然来了几个光头的男人。
我赶忙缩回出租屋,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已经发现了我,快步向我走来。
我连忙回屋子里,锁好门锁,将柜子抵在门上。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门口不断有人咒骂。
我紧张的手抖,手机滑到了床底下。我慌忙下床捡起手机,可颤抖的手却怎么也无法正确拨出110。
关键时刻,堵门的柜子突然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我听到了郑树的声音。
「你们干什么呢,再不走我要报警了。」
我听到门口喊道你得罪我慧姐,你给我等着,你躲着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说完就渐渐没有了声音。
「胜男,开门吧,他们走了。」
我慢慢移开柜子,打开门,见到郑树那一刻,我高兴极了,就像见到了救星,扑倒在他的怀里。
我用力过猛,我们两个一起摔倒在院子里面的地上。
我尴尬地要起身,却发现我和他贴得很近,我甚至能听到他心脏有力的跳动。
「你们干什么呢,快放开我姐,你个臭流氓。」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弟弟竟然站在门口。
我赶忙起身对我弟弟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今天多亏了郑大哥。」
郑树也尴尬地匆匆起身,回他的屋子里面去了。
「姐,我没钱了,给我一点钱。」
我一听到这句话,顿时火冒三丈。「前天你刚从我这里拿走了妈看病的钱,这么快就都花光了?」
「不是姐,我不是刚买了新电脑么。」
「滚,给我滚,要钱一分没有,要命一条。」
「姐,你可以管刚才的小白脸要钱啊,他不是抱你了么?」
我听着他越加荒谬的言论,无法再忍耐,直接把手机向他砸去。
「我可是你亲弟,你敢砸我,看我不告诉妈,你养小白脸还跟一些男人不三不四。」
我这时才明白,刚才那群不怀好意的人砸门时,我的亲弟弟竟然就躲在一旁看着。
我彻底对他失望了。
原以为他只是小,但是现实确实他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滚,滚,滚……」我像泼妇一般大声吼道。
弟弟大概被我这个样子吓到了,毕竟这个时候我的教养已经荡然无存,我发现我越来越接近我最讨厌的人。
「我明天再过来,明天还不给我拿钱,我就告诉刚才那帮人你的手机号。」弟弟恶狠狠的威胁道。
「滚!」我再次发出了怒吼。
终于他离开了我的房间。
快到中午的时候,郑树敲开了我的房门,给我送来了午饭。
「你多少吃一点吧,一会儿我陪你去警察局报案。」
我知道那群人是没有底线的,不报警,恐怕我将来的麻烦会更多。
我接过了郑树递来的饭,道了谢,然后自己一个人回到房间吃了起来。
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掉在了饭里。
「胜男,别担心,有我在,我一定会保护你。」郑树在门口安慰道。
是啊,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人关心我,我该振作起来,我擦掉眼泪,吃完了饭。
下午郑树陪我来到了警察局,很遗憾我租住的地方没有摄像头,无法确定上午来威胁我的人是谁,单凭一个「慧姐」没有办法抓人。
警察也只能加强巡逻,同时希望我联系我的家人跟他们一起住,这段时间尽量别落单。
我摇了摇头,我弟弟见风使舵,我妈在外省,一个都靠不住。
「没关系,我会陪着你。」郑树安慰我道。
我们出了警察局在我租的小院门口,遇到了房东大妈。
「小王,我听说你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大妈也是没办法,我和老伴儿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活着,可不想惹上什么事端,这样,大妈我退你一个月房租,你这几天就搬走吧。」
「大妈,我真的没有惹那帮人,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这么倒霉,我没有地方去啊,大妈,我几天之内真的找不到房子啊。」我哭着向大妈哀求道。
「小王,真不是我心肠硬,实在我们老两口没命挣这个钱,大妈我也怕啊,要怪就怪你自己为什么要招惹那帮社会人。」
「大妈,话不能这么说,我胜男也是受害者,你这样做无疑是把她往死路里逼啊。」郑树帮我说情。
「小伙子,要是这么说,你也和她一起搬出去吧,看你也不是什么老实人,我们的房子只租给老实人。」
「大妈,别赶走郑树,他不容易还要养白血病的妹妹,我搬走,我这几天就搬走。」
「那就这么说好了啊,3天后我过来收房。」
郑树还要替我说话,我拦住了他。「我没事,我会找到房子搬出去的。」
「我托朋友帮你看看吧,我认识朋友多,比你有渠道。」
「那谢谢啦,又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应该的。」
第二天上班时,我精神恍惚,上午已经摔了3管试剂。
「小王,你这个状态不行啊,你要不要回家休息去啊,你这样我很难把患者交到你手里。」
护士长担心地说道。
我也知道我现在状态不对劲,可是我需要钱,我不敢休息,我只能咬牙坚持下去。
晚上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出租屋时发现,郑树正在等我。
「我帮你在离医院近的地方找了套房子,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真的么?」我欣喜若狂。
「就是有一点破,房东同意押一付一。」
「没关系这么好的条件,多破我也能接受。」
我和郑树来到了他给我找的出租屋那里。
那里有一位慈祥的老爷爷在等着我们。
「丫头,我是退伍军人,我不怕这些邪门歪道,随便住。」老爷爷霸气十足地说。
「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谢什么,小事一桩,你要谢就谢眼前这个小伙子,他答应免费过我免费请我吃一个月的晚饭。」老爷爷很风趣。
就这样,我顺利的找到了房屋,也如约搬离了原来的出租房。
我原以为此事终于告一段落时,不久后的某一天,我在值夜班的时候见到了被救护车拉过来的郑树。
他当时满脸是血,陪他一同来的是租给我房子的老爷爷。
「郑树做小吃的煤气罐被动了手脚,引发了爆炸。」
我听到这句话,瞬间就全明白了,一定是那帮人,那帮人找不到我,就来报复郑树。
是我害了郑树,我失声痛哭。
「丫头,别怕,郑树一定会挺过来的,丫头,你记住邪不压正。」
我擦了擦泪水,坚定地点了点头。
索性郑树的伤大多是皮外伤,简单的做了缝合手术打了麻药,就转到了普通病房。
第二天,在郑树的病房里,我见到了当时我被患者抓伤时,给我创口贴的那个小女孩。
原来她就是郑树的妹妹郑嘉。
「姐姐,我们又见面了。」小女孩向我打招呼问候。
「是啊,小天使,我们又见面了。」我回答道。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啊,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郑树问道。
「秘密」
「是的,是我和姐姐的小秘密。」
郑树无奈地笑了。
往后的日子里我经常利用下班的时候来陪郑树,我们的感情在一天天升温。
一星期后郑树出院了,我和郑树也开始了恋爱。
为什么我会爱上他呢,我时常在想,可能就是因为他是一个可以给我依靠的人吧。
从小到大我是妈妈的依靠是弟弟的依靠,可是谁又是我的依靠呢?
于是我选择了郑树,一个可以让我依靠的人。
当然恋爱期间,我弟弟和妈妈没少来捣乱,都让我拦了下来。
我想和郑树组成我们的家,当然还有郑嘉一起。
当我鼓起勇气向郑树求婚时,郑树拒绝我道「我会拖累你,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无论平穷与富贵,我们都在一起好不好。」
在我的死缠烂打下,我和郑树终于结婚领证。
没有财力,没有房子,我只想要一份纯洁的爱情。
当然户口本是我从妈妈那里偷来的,并且婚礼时我并没有邀请任何亲人。
只有我和郑树,在郑嘉的病房里完成了婚礼。
「250床家属,病人从今天开始可以吃一点流食了,但是不能吃太烫的,也不能吃太凉的,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们反应。」
我看郑树拿一个小本子,仔细地记录着护士的每一句话。
他轻轻用湿纸巾沾上水为我擦拭我干裂的嘴唇。
「对不起,我让你受苦了。」郑树喃喃道。
我把头歪了过去,我不想和眼前的这个人说话。
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了我的孩子,并且我和郑树已经再也不可能了。
出院后,我用我的骨髓作为要挟主动和郑树离了婚。
在拿到离婚的小本本时,我笑了。
三个月结了又离,真有我的,都是我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
我遵守信用,把我的骨髓捐献给了郑树的妹妹。
然后一个月后,我辞了职,悄悄地离开了这座城市。
我给郑树留了一封信,上面写着「缘分已尽,不要找我。」
我没有去找我的妈妈,我知道她那里也是容不下我的。
我找了一个安静的城市,悄悄住下。
我靠着打零工维持生活,偶尔就去儿童游乐园在那里一坐就是一天。
我喜欢听小孩子的笑声。
这让我感到很充实。
一年后的某一天,我收到了一封邮件。
上面写着「姐姐以前是我不懂事,让你和妈妈担心,从今以后我会担起家庭的重任,你放心,我这学期拿了奖学金,还找了校外实习,姐姐我和妈妈都很想你,你在哪里啊。」
我不敢相信的眼睛,那个不懂事的弟弟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变化。
我没有选择回去,只是把我最近的照片寄给了弟弟,简单的回了一封「我很好,勿念」的回信。
又过了两天,我收到了一个特殊的快递。
打开快递,里面有一个创口贴的玩偶,和一张卡片。
我认得那个玩偶是我送给郑嘉的,她说她每当看到这个玩偶都会想起我。
我拿起那张卡片,看到卡片的内容后我久久不能平静。
原来在给郑嘉捐献完骨髓后,她的身体出现了严重的排异反应。
我走后不久,她也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原以为她会埋怨我为什么没有陪她走完最后一程,她却在卡片中写道——
「姐姐,我马上就要去天上和爸爸妈妈团聚了,请不要伤心,请快乐地度过每一天,我在天上会永远的守护你和哥哥。」
原来她那个时候已经知道了我和她哥哥离婚的事情,我们自以为我们演的很好,但是却是连一个八岁的小朋友都没有骗过。
因为内疚,也怕郑树找到我,我又悄悄地换了一个城市。
那是一个靠海的城市。
波涛汹涌的大海能包容一切仇恨,慢慢的我发现我开始渐渐遗忘了郑树这个名字。
我现在习惯每一天都去福利院做义工,坚持了整整3年。
我喜欢和小孩子在一起的时间,能让我忘记一切烦恼。
在福利院那里有一个怪人,他总是带着面具。
他从不说话,只是默默帮孩子们洗衣服,做饭。
我悄悄地问院长,他为什么总是带着面具,院长告诉我,他的脸在一场大火中被烧的面目全非,声带也毁了。
听完,我默默投去同情的眼神。
面具男好像注意到了我对他的目光,也下意识地望向了我。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感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有一次,有一个小男孩为了取树上的风筝,搬来了梯子。可是梯子已经腐朽,小男孩没有注意到,在爬上梯子的最顶端时,梯子突然断裂了。
我想跑过去接住小男孩,奈何距离太远了,来不及了。
「快来人啊。」我焦急地呐喊着。
这时面具男飞快的跑了过去,成功接住了小男孩。
只不过他自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我惊慌地跑过去,揭开了面具男的面具,看到了久违的面孔。
是的,就是郑树。
那个我曾经的爱人。
我曾经被尘封的记忆被唤醒。
那一刻,我发现我原来只是在自欺欺人,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
郑树被紧急送往医院。
由于为了接住小男孩,郑树的后脑勺先着地,他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医生告诉我他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醒过来。
此后的日子里,我每天都会在病房里守着郑树。
给他讲述着我们在一起短暂又美好的时光。
三个月过去了,郑树的病情没有一点好转,医生劝我放弃,我拒绝了。
我不知道我在坚持什么,我只希望郑树好好的活着。
医生告诉我要多刺激他的神经,多给他感知外面的世界。
我开始每天买一束新鲜的花插在他的病房里,每天为他读新闻。
终于在一年后的某一天,我发现他的手指会动了。
我激动地跑去找他的主治医生,主治医生告诉我,这只是普通的身体的反射。
「我不会放弃,我一定要守到你醒来。」我在心中默默的念道。
在我坚持的第三年,郑树因为突发性肺炎永远离开了我。
在郑树走之前,我做了一个梦。
「妈妈,我在天堂和爸爸和姑姑过得很快乐。」
「爸爸和姑姑每天都陪我玩。」
「妈妈,我们过得很好,不用担心我们。」
梦醒后,我释然了。
是啊,该放手了。
在郑树的墓碑前,我看到一大两小两只蝴蝶,在空中久久地盘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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