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邬柏喂我吃了一枚不知名的草药后,将软绵绵的我放到了提前准备好的软榻上。
他回避了我瞧向他的目光「忍着。」
接下来快准狠地在我身上划了三刀口子,手腕处传来的刺痛感跟大量失血让我有些眩晕。
无数蛊虫争先恐后地钻入了我的体内,那架势仿佛要将我生吞了一般。
我清晰地感受着蛊虫在身体内爬行,肌肤内它们所经过之处都有着异样的凸起。
我不禁伸手摸上了那些异样的凸起,感受着它们在我体内的轮廓。
这便是蛊吗?
我用血肉精心喂养了六十多天的蛊虫。
身体逐渐长出奇怪的纹路,这是子母蛊缔结成功的标志。
它们会在我身体内扎根,直到母蛊死亡的那一刻。
随着第一只蛊虫进入大脑,我瞳孔有些涣散。
记忆中的一幕幕重现在眼前上演,随后消散得无影无踪。
直到最后一个蛊虫的进入,我回忆起了跟小妹在一起相依为命的时光。
记忆模糊深处,还有一位黑衣男子的身影,我越想看清他的样貌反而离他越远。
随着眼角一滴泪的掉下,我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呼唤。
「别睡。」
「睡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待醒来,就能看见你小妹了。」邬柏拉着我手道。
小妹!
被邬柏这么一刺激,我硬生生咬牙扛了过来。
高温逐渐恢复了正常,蛊虫也渐渐从我体内退去,可我依旧昏昏沉沉在床上躺了七日。
我虽无法睁眼,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一切。
邬柏为我细心擦拭身体,为我上药的动作我全部感受得真真切切。
5
「醒了?」
再次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邬柏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模样。
我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神色焦急。
「小妹呢?」
「喏,在哪呢?」
目光触及小妹的那一刻,我顿时浑身战栗。
她手脚冰冷静静地躺在我面前。
同从前一般的模样,可好似哪都变了,一动也不动。
我抬头直视邬柏,声音发颤。
「我的小妹怎么了?」
可下一刻我又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语气温柔念叨「小妹今日怎么睡得这么早?」
「是怨大姐了吗?恨大姐没有保护好你吗?」
我将小妹的头轻轻放在腿上,如小时一般抚摸着她的发丝,一寸一寸地摸过。
「小妹,理理大姐好不好?」
「大姐现在已经是迷魂蛊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大姐可以保护你了……」
「小妹你身上怎么这么冰?奇怪,明明没到冬日啊。」我边说边脱下外衣给小妹取暖。
邬柏在一旁试图阻拦,却被双目猩红的我一把甩了出去。
邬柏垂眸瞧了瞧自己身上被我挖出的一道又一道血痕。
上次的还未痊愈,这便又添了新的。
邬柏对我这副样子像是完全不惊讶,宛如我曾经做过无数次同样的动作。
是了。
邬柏从未食言。
他所说的每一个明日他都让我见到了小妹。
是我自己忘了,我不愿相信。
试图用遗忘的方式,让鲜活的小妹永远活在明天。
我的眼泪滴落在她的脸上,弄花了我前一日为她精心画上的妆容。
「小妹,你身子怎么还不热啊?」
「之前在家的时候,每个寒冬大姐都是这样让你取暖的……」
我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趴在小妹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小妹?」
「小妹你跟大姐说句话啊……」
那日邬柏来之前的记忆再次复苏。
我在凌乱的各种记忆碎片中重新还原了那天。
邬柏来时已经迟了。
我跟小妹已经被压在了那群人身下几个时辰。
小妹凌乱的衣衫,高高肿起的脸颊,嘴角的血痕,眼角的眼泪。
这些模样无一不让我抓狂。
可我无能为力,我只能眼睁睁在远处瞧完小妹被凌辱至死的全过程。
她死了。
那天邬柏扛回来的本就是具尸体。
一个好好活着的小妹只不过是我这两个多月来的幻想。
我天真了,也该想到的。
这么漂亮又患有痴呆的女子,是走不出难民堆的。
他们抢走的远不止一个饼子。
随着我一口鲜血喷出,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倒下去前,我瞧见的是惊惶失措大喊的邬柏。
「小妹,别怕。」
「阿姐会给你报仇的。」
6
我脸上的疤痕消失不见了。
邬柏说是我靠蛊虫逼出了体内多余的毒素。
但不知为何,原本要失去一切记忆的我竟还记得几分从前往事,同蛊虫并没有完全融合。
邬柏尝试了很多种办法,可都无济于事。
我虽获得了大部分力量,可终究是件残次的失败品。
邬柏对我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万幸的是,褪去疤痕的我竟跟小妹有八分相像的容貌。
我对着镜子为自己描着眉,紧紧盯着镜中的美人。
原来小妹化完妆,这么美。
我双眸有些迷离,模仿着小妹说话的一举一动,开心时的一颦一笑。
直到邬柏推门进来。
「蛊母,村庄里已有不少人登门了。」
邬柏说这话时勾了勾唇角。
连带着我也笑起了起来,戴上面纱同镜中的自己道别,指尖轻轻划过镜中笑脸盈盈的美人脸颊。
「小妹,等着大姐。」
「下一站,就能为你报仇了。」
我随着邬柏出了门,坐在莲花灯上,接受底下难民的朝拜。
「恳请圣女保佑我发财!」
「圣女,我想得到心上人的喜欢!」
「圣女,能否保佑我媳妇生个小子出来?」
我视线一一扫过这一张张充满贪欲的脸颊。
在他们万分期待的目光中扬了扬手,红唇微张「准了。」
我轻笑又蛊惑道「你们所求的一切,我都会给你们。」
随着我挥了挥手,无数粉末从我袖子中飘出。
而身下,则是无数蛊虫蜂拥而至,争先恐后地一个一个钻进他们身体中。
他们开始露出满足的痴笑,眼神不再清澈。
嘴中不停念叨着感谢我的话,已然一副已经迷了心智的模样。
邬柏就是这时出现在我身后的。
他撩起我的长发捏在手中,神色满意「做得不错。」
「恩人谬赞了。」我垂头道。
转眼又是三日。
这些日子中,这群村民完全被我控制住了。
更准确地说,是被我体内的蛊虫控制了。
在蛊虫的影响下,他们会开始日渐消瘦,不出一个月的时间,便会完全变为蛊虫的养料。
而这个消息,是邬柏方才才告诉我的。
他抿着茶杯,神色淡漠,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我却僵住了脊背,直勾勾盯着他。
我明白邬柏将蛊虫向来看得比人命更加重要,却没想到他会不惜用数千人命当养料。
「怎么?你怕了?」
邬柏眼神不再有从前的温柔,取而代之是狠厉神色。
只要我下一刻说出不愿意的字眼,他便会马上置我于死地。
我垂眸不作回答,可下一秒便心脏骤疼,无力跪倒在地。
是邬柏,他手中捏着掌握母蛊命脉的种子。
只需要轻轻用力,我便会有蚀骨钻心的疼痛。
「不…怕…」
我强忍着痛意拉了拉邬柏的衣角。
而他的脚踝上竟出现了同我那日一模一样的黑色纹路,密密麻麻遍布他的整个腿上。
得到准确的回复,他这才满意地放开了手。
「乖。」
「继续做好他们心目中的圣女。」
邬柏走后,我手中的蛊虫亲昵地蹭了蹭我。
我被它因为担心而不停打转的模样逗笑了,温柔地点了点它。
「我明白,邬柏只是被种子蛊惑了。」
「我不怪他。」
7
随着村民一个接一个地消失,整个村子变成了鬼城。
寂静漆黑的街道从此空无一人。
邬柏受种子的影响,越发疯癫。
他受到了种子的反噬。
随着村里最后一个人的消失,邬柏的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了脖子上。
密密麻麻的看得人不寒而栗。
邬柏自己却像看不见一般拉着我前往了下一个村庄。
看清村庄面貌的那一刻,我不禁紧紧回握住了邬柏的手。
邬柏疑惑转头「怎么了?」
我按压住内心激动,摇了摇头。
「无事。」
我的目光却透过人群锁定在了一名挺着肚子还在门口洗衣的妇人身上。
她满头大汗,看起来十分吃力。
模样比起几个月前竟变得有些憔悴,眼下的乌青浓重到无法让人忽视。
仿佛一直在被吸取生机一般。
阿娘,好久不见。
还以为你怀上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男胎就会过上你梦寐以求的日子呢。
我在心中默念道,还不忘摸摸自己的脸颊。
不知你看见我们时,会露出怎样精彩的表情呢。
「圣女!」
「没想到您真的会来到这!」
曾经对我不屑一顾的村长此刻正卑躬屈膝地站在我面前,甚至连直视我的勇气都没有。
不过那眼底的贪婪倒是同上个村长一般呢。
我挑了挑眉,瞧着他未言语。
见我没有阻止的意思,村长越发大胆起来,竟直接抬头观察起我。
他在瞧我几刻后,露出了一丝疑惑神情。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您?」我藏在衣袖下的手暗自握紧,直勾勾盯着他。
既有些期待他能认出我,又怕他真的说出我的身份。
可下一刻,邬柏的身躯挡在了我前面,隔绝了村长的视线。
「圣女舟车劳顿,若无要紧事,任何人不得擅自打扰。」
我掩下双眸中的失落。
「否则。」邬柏说着一顿,「我们将会收回你们村得来不易的机会。」
弓着腰的村长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可那丝不甘很快就被邬柏的话变成了恐惧。
「千万别打什么歪心思,你也知道。」
「圣女可救人,亦可杀人。」
村长腰弯得更低了「是是是!我们当然是尊敬圣女的!」
进了房间,邬柏将我逼到了角落。
两两对视,邬柏的眼中满是探究。
「你刚才究竟在想什么,种子都受到了你情绪影响?」
我心一跳,努力调节自己的呼吸,强自镇定。
「想起了小妹。」
邬柏又瞧了我几眼,最后放开了手「别耍什么花招。」
邬柏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
门外传来村长的呼喊。
「大人,圣女,有位妇人花重金求见圣女帮忙!」
邬柏烦躁蹙眉,他此行目的本就不是为了钱。
在他拒绝之前,我却抢先一步推开了房门。
如我所料。
来者就是我的阿娘。
带着面帘跟容貌变化的原因,阿娘并没有认出我。
她唯唯诺诺地站在村长身后,语气虔诚道「听说圣女您可以预知很多东西!」
「不知您是否能看看,我这肚中,究竟是男胎还是女胎?」
我目光一凛,恨不得将她的肚子瞧出个洞来。
但碍于邬柏盯着,我只能收起满身的怨气,温柔笑了起来。
「只有足够虔诚者才能得到这个机会。」
「而你,显然不是这个人。」
阿娘的顿时脸色大变,焦急地想上前拉我,却被村长拦住了。
「胡闹!圣女面前不得造次,你是想害死全村人吗!」村长压低声音道。
她额头上冷汗直冒,还是拼着力气喊了出来。
「圣女!请您说得再详细些!」
「为了腹中的儿子,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闻言差点笑出了声,转身饶有兴趣说道「你若能在明日之前围着村子一步一拜走完三圈,再来寻我。」
「届时,我会履行自己的承诺。」
我说完便闭上了门,靠在门边大口呼吸空气,瞧着镜中的女人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的模样
那便是我自己。
真没想到,再次跟阿娘说话,会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场面呢。
小妹你看见了吗?
阿娘的报应就要来了。
8
如我所料,为了儿子,阿娘她真走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放下了自己往日最看重的面子,开始了所谓虔诚的祈福。
不过。
我望了望她身后跟着的同样怀孕叩拜的几位女子,眸色暗了暗。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啊。
「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消息。」
「说如此做,可以得到你的预知机会,于是,引得一群人疯狂效仿起来。」
邬柏站在我的身后为我梳着头发,动作轻柔。
我侧头倚在窗边欣赏着她的丑态,咯咯笑起来。
「这似是第三圈了。」
「是。」邬柏答道。
随着头皮传来剧痛,我被往后扯了扯。
「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吗?」
「蛊母,你以前不是这样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黑色纹路已经遍布了邬柏的整张脸,就连双眸都变成了纯黑色,看起来十分渗人。
现在,邬柏同我一样戴上了面帘。
他也对我更加狠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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