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金盆洗手
楚绵承认，这是惊鸿一瞥。
人群散成两道，少年骑着黑马，身后跟着两排士兵队伍。
两道的人群里都是惊艳议论声。
“自从百里军来了咱们县城呀，这基本上都可以夜不闭户了。
“是啊，是啊，咱们老百姓的粮食也能卖个公正的价钱了
“这为首的小将军也不知道有没有婚配
听着周边的人议论纷纷，都是些褒义的话，看来他们路上遇到的那户良善老人家，很快就卖出去的山货，都是源于这个百里军。
“挺好的，这青州看来比咱以前的邯州好太多了。琼娘若有所思地感慨道。
“娘，咱们以前是邯州的啊程伊问道。
“是的啊，咱们家以前是在邯州呢，那里曾经是个山清水秀，物产丰富的地方呢。琼娘眼中流露出怀念的神情。
“咱们快去买点东西回山上去吧，山寨里的人还没有粮食呢。
于是几人拿着刚到手的银钱去到粮油铺去买东西，听柳初遇讲，一两银子可以买两石大米，楚绵换算一下差不多一两银子可以买一百六十斤大米，山寨里一户人家也才可以分到两三斤左右。
凑个整买了两百斤大米，剩下的银钱只够买了一斤多的盐和几个玉米馍馍垫垫肚肚，然后楚绵要了十文钱去买种子，十文钱虽然不多，却也买了好些菜苗，这里的蔬菜品种不亚于他们现在了，甚至还有很多她都没有见到过的。
买来的东西装在五个大人的背篓里也是不轻了，大家抓紧时间赶路，希望晚上天黑之前能赶到。
百里云开骑在高马上，看到人群里的一个女孩，虽然身着素衣，稚嫩脸庞，脸上还挂着红红的血口子，但是她那从容淡定地数钱买菜苗的样子，着实不像个孩子。
百里云开就这样一直怔怔地看着她，买完菜苗，跟着同行的人一起走远。
楚绵一路上都在研究她怀里的一堆种子菜苗，这些都是宝贝呀。
回家的虽然是上山路，但是背篓里装着的是大家的希望，走起来也是精力满满。
走到快黄昏时候，已经可以望到山腰处的桃树了，他们就知道已经不远了。
“这是什么，有血迹。花娘惊呼。
大家赶紧凑齐一看，路边荆棘上是一块沾满血迹的布条，应该是被刮下来的衣物。
“这是山里男人们的衣物，他们已经回去了。琼娘喜出望外地道。
“他们受伤了，咱们赶紧回去。路边树叶上也发现了些血迹，大家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到了山腰处，几个年轻男人看到他们赶紧跑过来接下她们的背篓，面色焦急。
“三夫人，三当家和大当家还有些兄弟们都受了重伤，大当家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有人伤亡吗？琼娘问道，这是每次男人们回来之后她最关心的事情。
“铁柱兄弟俩还有狗二……年轻人哽咽了“一共没了七了兄弟。琼娘惊住了，没想到这次这么严重，她家当家的也不知怎么了。
听到这些，女人们也管不到买回来的东西了，拉着三个孩子就快步往山顶上去。
山寨里很多人家女人进进出出，柳意双看着儿子也回来了，焦急的脸色缓和了些，有条不紊地强打精神组织剩下的人卸东西。
花娘赶紧回大院子里去把草药和一些布条拿上，包了几包草药拿给柳初遇让他拿去给受伤的人，然后和娇娘一起赶往楚绵家。
楚老爹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旁边的高叔看见他们来了，赶紧迎上来。
“高叔，大当家的哪里伤着了。
“大当家的被人射中了肩胛骨，又被人砍伤了腿，流血过多昏过去了。花娘赶紧检查了伤势，清理了一下伤口，把草药碾碎用布条一起包在伤口处。
楚绵被楚骁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吓傻了，她以前也没有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不知不觉间泪珠子啪嗒啪嗒地掉。
“绵绵，你给爹爹喂点水，我去看看你程叔。花娘抱了抱楚绵安慰道，然后连忙赶去程伊家。
娇娘在厨房里烧好了热水，楚绵给楚老爹喂了些水，然后兑好温水准备给楚老爹擦擦。
楚老爹在外奔波了近一个月，胡茬子长得满腮都是，风尘仆仆，楚绵拿着毛巾小心翼翼地给楚老爹擦着脸。
娇娘在一旁也不住地落泪，惹得高叔也不敢久待，借口去看看其他兄弟。
“绵绵，是我的绵绵吗？楚老爹突然惊呼，抓住楚绵的手。
“爹爹，你醒醒。楚老爹迷迷糊糊间一直叫着楚绵的名字。
过了好一会儿，楚老爹终于平静了下来。
“绵绵，娇姨去做晚饭，你守着爹爹。娇娘的眼眶子也哭的红红的，楚绵点了点头。
“绵绵，是我的绵绵吗？楚绵听到楚老爹叫，以为他又在梦呓，连忙上前。
“爹爹，是我呀。楚骁缓缓地睁开眼睛。
“娇姨，爹爹醒了。楚绵大喊，娇娘赶紧跑过来。
楚骁入目是女儿满脸泪痕和深深浅浅的血红色印子，头发乱糟糟的，像个小花猫，一旁的娇娘也是通红的眼睛，一身疲惫的模样。
楚骁忍不住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脸，又冲一旁的娇娘道了声辛苦。
楚绵和娇娘反复确认楚骁已经清醒了，于是一起让楚骁先休息，两人一起去厨房忙活。
娇娘已经烧好了热水，楚绵拿了一些今天刚买的大米，熬上粥，家里确实已经没有可以做菜的东西了，楚老爹流血过多，急需一些补充营养的。
“绵绵，我给你拿东西来了。柳初遇的声音在厨房外面响起，他拎着一块腊肉出现正及时。
“阿遇楚绵有些感动。
“我爹给楚叔补充一些营养，他受伤了要吃点好的。楚绵接过腊肉切了一小块，剩下的还给了柳初遇，但是柳初遇也没有拿走，只是给她挂在厨房窗沿上。
楚绵把腊肉用水煮后切成小块，煮进粥里，又去采了些还嫩着的荠菜剁碎了煮进去，不一会儿一锅热气腾腾的粥就熬好了。
楚绵端着粥到楚老爹床前，轻扶楚老爹坐起来，父女俩还有娇娘三人一起就在床边一起吃起了粥，楚老爹一边吃一边感慨女儿手艺真好，真有做饭的天赋。
楚绵在心里偷笑，她在现代可是已经做了十几年饭了呢。
“绵绵，一会儿再麻烦你给爹爹烧点热水，爹爹想洗个澡，出门在外二十多天，身上都臭臭的楚绵应下。
楚绵叫来高叔帮楚老爹洗一下澡，然后自己和娇娘一起去程伊家看程叔。
程叔伤的是右手臂，包扎之后也没大碍了。
楚老爹清洗完后由高叔搀扶着，把山寨的众人召集在山顶上，准备分一下物资。
平坦的空地上有五个箱子，六匹成色不错的马，二三十捆颜色鲜艳的布匹，还有一些刀枪兵器。
可见楚老爹这么受山寨的人敬重是有原因的，每次带回来的东西都是全部大大方方地拿出来一起分。
五箱里面有两箱都是满满的银两，看得众人都傻眼了，另外的三箱全是些珠宝首饰之类的。
“这次因为大当家和三当家都受伤了，所以我们没有来得及换购粮食，这次就直接给大家分银两柳意双做为代表站在众人面前发言。
“这次琼娘等人下山安全地换购了粮食回来，可见山下如今也是太平。
“这次的这个丞相老儿怕是也不敢张扬，偷运财粮要是被朝廷知道了也是大罪。三当家小声地给琼娘嘀咕。
“这给大家分发银两大家还要下山去购买粮食也不容易呀。琼娘担忧。
“是呀是呀，我们家男人的腿都断了
“是呀，我也好几年没有下过山了
“我们家男人已经……一阵哭声响起。
人群开始议论纷纷，有些嘈杂。
“大家静一静，楚骁一开口人群立刻就安静下来，“我们几个当家的商量了一些决策。
“之前带着对朝廷的憎恨，带领大家做了很多坏事，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楚骁一瘸一拐地站起来给大家鞠了一躬。
“大当家你这是哪里话，要是没有你的话，我们一家老小早就饿死了。
“是啊，更何况咱们也没做错什么，我们打劫的都是些贪官污吏。
人群里开始嘈杂，楚绵紧紧地握着楚老爹的手气，她没想到楚老爹觉悟这么高，还想着怎么劝他金盆洗手呢。
“这次有好些兄弟都受了重伤，索性没有人伤亡，这次之后楚骁停顿了一下，“我们就过普通老百姓的日子了。
人群里又开始嘈杂起来。
“我们没有官籍呀
“是啊，咱们邯州也已经回不去了
“大家放心，我们以后就住在桃花寨，不回邯州柳意双站出来开始接话，“大家的官籍，山寨的土地这些我们都会给大家搞定。
人群开始松了一口气。
“当家的，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决定呀。人群里有人问。
楚骁微微一笑，把楚绵拉到身边。
“这次一站属实凶险，我们也失去了七个兄弟，这里我们深表遗憾，这种事情不仅让我们自己冒险，还会让山寨的女人孩子们担心，倘若有一天我们没有回的来，那他们将怎么活……
“大家再看看自己身边的毛小子，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了楚骁转头看看楚绵，是一个父亲最慈爱的模样。
“孩子小时候可以跟在我们身边浑玩，但是孩子总要长大，要成家，总不能让孩子也跟我们一样过着烧杀抢掠，提心吊胆的日子吧。楚骁自嘲一笑。
“将来我们山寨的姑娘也要知书达礼，娃子们也要智勇双全呀，这样才不辜负我们当初苟且偷生。柳意双接着道。
琼娘带领众女人家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倒上了一碗水。
“今日，我们以茶代酒，庆祝我们楚家军金盆洗手，重新开始！楚骁一番话让在场的很多男人都不禁泣泪，大家纷纷扬起手中的碗，像喝酒一样一饮而尽。
楚绵和程伊全程目睹，心中也不禁思绪万千。
“爹爹，什么楚家军呀。楚绵小声地问道。
“那是爹爹年轻时候的故事咯，等以后有时间爹爹慢慢讲给你听楚骁宠溺一下。
大家喝完酒就准备开始“分赃，全程由柳初遇在记。
全山寨一共五十六户人家，算上大人小孩一共一百三十八人，两箱银两一箱一百锭，一锭是五十两，人均七十二两，这相当于普通老百姓七八年的收成了。
布匹一共二十六捆，一捆有十二匹，人均两匹布，也够给娃子们做一套新衣了。
还有三箱珠宝，捡了里面一些常见的拿出来分给大家，这样去兑换银子时也不打眼，楚老爹留了一些比较稀奇的，私心给女儿做个嫁妆。
每个人分到手的珠宝也值个百八十两了。
六匹马有公有母，楚骁准备交给高叔喂养，给山寨增添更多的马匹，也是个不错的出路。
剩下的买土地和办官籍都交给柳意双去办了，楚绵瞧见楚骁私下再给了柳意双一张类似银票的东西，想来办这些也需要花不少钱呢。
失去了男人的家庭也被琼娘特殊关照着，每户多分了一些钱财。
大家都沉浸在即将过上安生的日子了，不一会儿山寨里便升起了袅袅炊烟，楚骁望着远方，身边站着乖巧的楚绵，这才是他用尽一生也要守护的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