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厂领导也跟着解释道“首长，其余的都是素菜，这个大肘子是个意外，食堂的人不想浪费，所以就拿出来了招待您了。
您放心，我们的食堂都是按配额提供粮食和肉类，绝对不会搞腐败之风的。
大首长看见端上来的玉米面糊糊，神色略有缓和。
却坚持道“把这些菜都撤下去，再来一碟咸菜就行。
余长乐这是来真的吗？
厂领导见状，连连给他使眼色，让他按照大首长的意思办。
“是，是，我们马上去准备咸菜。
余长乐一边吩咐人撤菜，一边擦着冷汗去后厨准备咸菜。
食堂里咸菜倒是不少，萝卜干，腌韭菜，腌黄瓜等等。
可是也不能全部端出去，最后他只选了一个萝卜干，用香油和辣椒酱拌了拌，闻起来挺香的，颜色看上去也鲜亮。
大首长看见萝卜干，脸上立即有了笑意，“这萝卜干一看就好吃，以前打仗的时候，想吃这样的萝卜干也不容易呢。
说完，夹起萝卜干就吃起来。
萝卜干吃到嘴里脆脆的，甜甜的，加上香油和辣椒酱的味道一融合，还真的胜似很多人间美味。
厂领导看见大首长大口的吃着萝卜干和玉米面糊糊，他们也只得陪吃，表情却异常的尴尬，“我们也喜欢吃萝卜干——
“对，家里经常是萝卜干配清粥——
“平时吃的也是玉米面糊糊，有时候还喝野菜汤——
突然。
“啪的一声。
大首长的筷子落在了地上，表情露出痛苦之色，双手哆嗦的扒拉着衣领。
“萝卜干……里有黄豆？
话音一落，整个人就朝着地上栽去。
所有的事情发生在瞬间，厂领导脸色大变，慌了手脚。
“首长，首长——
“快去叫厂医——
食堂里乱成一团。
余长乐吓得手脚瘫软，嘴唇哆嗦，这情况一看就是饭菜有问题。
终于有个厂领导想起什么来，大声的吼道“肯定是有人投毒，食堂的人一个也不许离开。
余长乐回过神来，声音颤抖的道“这里不会有人下毒的……
“大首长说萝卜干里有黄豆，可没黄豆啊……
冯玉琴却道“余主任，辣椒酱里有黄豆。
周文突然间很肯定的说道“大首长这是对黄豆过敏，我知道怎么治。
玉琴姐，有针吗？
“有，我立即给你去拿。
张苗苗这时候也过来了，担忧的拉着周文的胳膊，“阿文，你要做什么？
“姐，我心里有数，大首长的情况很严重，如果不及时治疗，会心脏骤停，来不及送到医院的。
周文心里虽然也发慌，可是看见大首长苍白的脸庞，他还是鼓起勇气大声道。
“周文，针来了。
冯玉琴像一阵旋风一样跑了回来，不知道为何，她就是相信周文的话。
周文接过针，立即推开围在大首长身边的厂领导，“让我试一试。
余长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都带着哭腔，“周文，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是个憨憨么？
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避之不及，唯恐惹火烧身，他倒好，还上赶着往前凑。
周文却道“余主任，人命关天，再不救治，人恐怕就不行了……
他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可是一条人命在眼前，他不能见死不救。
其中一个厂领导怒喝道“你又不是医生，会治病救人吗？
这不是跟着瞎胡闹吗？
曹军离大首长近，他感觉到躺在地上的人似乎没有了气息，背心冷汗涔涔。
如果大首长把命丢在轧钢厂，他这个副厂长的位置也坐不稳了，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
“让这位同志试一试，出了什么事，我负责。
说完，他望向周文。
这个少年他见过两次，看上去很沉稳，很踏实，并不是那种好大喜功，满嘴跑火车的年轻人。
有了曹军的支持，周文便有了底气，双眸微沉，朝曹军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担心。
大首长就是昏死过去的状态，一看就是很严重，现在既然有人愿意承担责任，另外几个厂领导也就不做声了。
周文拿起大首长的右手，用指腹按压着手背，在掌骨中间找到一个点。
眸色一凝，针尖毫不犹豫的朝着那个点扎去。
然后又快速的将针拔出，血珠涌出，鲜红夺目。
只是略微的停顿一下，再次扎下去，还是同样的位置。
如此反复了五六次……
所有人屏住呼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张苗苗更是全身紧绷，大气都不敢出……
大首长的手背殷红一片，不断的有血珠涌出来。
周文反倒是最冷静的那个，手指稳稳的捏着针，目光平静无波。
接着，他又掀开大首长的上衣，从右边的肋骨缝隙中连刺几针，很快，血珠也涌了出来。
“厂医来了。
食堂门口有人大声的道，似乎在一片阴霾之中突然间看见曙光一般。
只见一个医生穿着白大褂，背着医药箱疾步走过来，他身边还跟着两个护士，后面还有医护人员抬着担架。
厂领导纷纷给医生让道，“快点看看，大首长的情况似乎很严重。
当厂医看见周文拿着缝衣服的针正在扎大首长的身体时，脸色瞬间一沉，厉声质问道“你是谁？谁让你乱动病人的？
首长可是国家的功臣，如果出了事谁负责？
还不快滚开！
他还十分粗暴的推了周文一把。
周文蹲着，又没有防备，一屁股坐在地上，狼狈至极。
他觉得很委屈，立即辩解道我虽然不是医生，可黄豆过敏我有经验。
“经验？看牲口的经验吧？
厂医看见有这么多厂领导在，故意想出出风头。
厂领导“……
众人“……
会不会说话？
说谁是牲口呢？
不怕犯政治错误吗？
曹军脸黑如炭，他刚刚力挺周文，厂医骂周文不是啪啪打他的脸吗？
“说这么多废话干嘛？再不救人你就别在轧钢厂干了。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厂医这才意识到气氛不对，赶紧解开大首长领口的扣子，就要用听诊器检查。
大首长的手指突然间动了一下，随即呼出一口浊气。
“首长醒了。
冯玉琴兴奋的说道。
张苗苗悬着的心突然间落下。
只见大首长慢慢的睁开眼睛，身体也想挣扎着坐起来。
“首长，您没事吧？
“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我们马上就送您去医院。
厂领导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表情却还是紧张万分。
大首长被众人扶着，慢慢的坐在椅子上，他大口的喘着粗气， 摆摆手，“我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我就是对黄豆过敏……
厂医一听，以为是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立即道“黄豆过敏只是小事情，不用吃药就能好，不过为了首长的身体着想，我还是建议给首长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众人“……
这不就是马后炮吗？
大首长这时候发现了自己手背上的血迹，对厂医道“是你把我救过来的？
这么多人在，他也不敢领功，但是他也不相信周文能够治好大首长。
周文穿的寒酸，一看就是乡巴佬，这种人能有什么真本事？
随即以谦虚的口吻说道“首长，我刚才说过，像您这样的症状，就算没有人施救，也会缓过来的，所以，您是自己醒过来的……
曹军简直想爆粗口。
老子担了那么大风险让周文救人，你踏马的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所有的功劳都给抹杀了。
大首长抬起自己的右手，目光凝重而复杂，缓缓的从众人脸上扫过。
“这到底是谁干的？
我的体质异常，只要一吃黄豆，就会窒息，胸闷，晕厥，如果不抢救的话，有性命之忧，是绝不可能自己醒过来的！
到底是谁给我扎的针？
众人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周文身上。
厂医吓的一激灵，脖子一缩，立即闭嘴。
感觉众人看他的目光就像看傻子一样。
余长乐把周文推了一把，笑道“首长，是这个小同志救了您，他听您昏迷之前说过黄豆，马上就猜是黄豆过敏，所以用针帮您扎了穴位。
曹军也立即附和道“就是这个小同志，他当机立断，十分迅速的对您展开救治，我们也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首长，今天的事情是我们失职，我们不知道您对黄豆过敏，萝卜干里面的辣椒酱放了黄豆……
大首长现在好了很多，气息也稳定了，摆手道“今天的事情不怪你们，我又没有事先说明。
接着，他怔怔地看着周文，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救助的方法？
周文不好意思的一挠头，如实道“我爹也对黄豆过敏，他发作的时候，娘就用针扎他这两个穴位，看过几次，我就学会了。
周旺平时吃东西很小心，只要是豆类他几乎不吃，所以周文并没有实操的经验，今天他真的只是斗胆一试。
现在想想，他都觉得有些后怕。
如果大首长真的有个什么闪失，自己这条命恐怕都不够赔的。
“你爹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
大首长嘴角微颤，表情复杂，极力的控制住自己情绪。
“我爹叫周旺，今年36，我是他的大儿子，在这里当临时工，今天是上班的第一天……
大首长又道“你今天救了我一命，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我一定做到。
周文看见大首长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军装，就觉得很亲切，“我就是举手之劳，也没有做什么，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我在这里工作挺好的，没有什么要求——
余长乐“……
真的是农村来的铁憨憨，这么好的机会居然不抓住。
大首长眼底有了赞许，“小同志，你真的很朴实，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好同志。
既然你不图回报，我也不勉强，不过请你吃顿饭是应该的。
然后又对余长乐道“把之前扯下去的席面送给这位小同志，多少钱我来出。
“知道，知道。
余长乐赶紧应下。
曹军等人道“首长，我们还是送您到医院检查一下吧。
“行，饭也吃了，还认识了这么好的同志，也算是不虚此行。
大首长缓缓起身，众人要过去搀扶。
他却一挥手，“我没事，不用大惊小怪的。
临走时，又深深的看了周文一眼，小声的自语道“大河村……
曹军走过去，用力的拍了拍周文的肩膀，“你是好样的。
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离开。
余长乐一脸惋惜的道“周文，你是不是傻呀？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浪费了？
只要首长的一句话，你就可以转正，吃上商品粮了。
周文一愣，神情也有些懊悔，“刚才没有想起来……
“你真是傻帽！
冯玉琴翻了个白眼，眼底却带着笑意。
周文又挠挠头，“我刚才就是脑子没有转过来。
余长乐反过来安慰他，“没事，你今天也算是大功一件，厂领导都看在眼里，以后肯定有转正的机会。
他已经看出曹副厂长就十分欣赏周文，如果一直有猎物加持，转正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我其实也没有费什么劲，就是用针扎了几下而已，实在不敢邀功，首长还送我一桌席面，我也赚了。
周文微笑道，目光澄澈淡然。
对比以前的苦日子，他很满足现状，对于转正式工他也没有很迫切。
“你呀，还是太年轻了。余长乐无奈的摇了摇头。
接着，大家就开始各忙各的。
食堂的工作忙完之后，他们这些工作人员才可以吃饭。
原来给大首长准备的三菜一汤早就凉了，余长乐让厨房的人帮忙热了热。
周文借花献佛，请余长乐，冯玉琴一起吃午饭。
余长乐看着那冒着油光的酱香大肘子，特意整了一斤二锅头。
张苗苗和冯玉琴只是象征性的喝了一点，余长乐却给周文倒了一大杯，笑呵呵的道“今天这么好的菜，一定要喝点酒，要不然对不起这个酱香大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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