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下不公
天刚明，太阳从东方探出头来。在中原镇最中心的广场上搭起了一座平台，平台四边是四座高台，分别对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巳时刚过，东南西北方向皆传来礼乐鼓号之声，这时广场上站满的中原人都弯腰行礼，恭迎着四方来使，作出低下的姿态。游风跟着父母，也在这人群中间。他却不像众人，挺直腰背，将视为尊敬的檀香扔在脚下。
嗷……
天际传来一声闷响，那是犀牛角做出的长号发出的声响。这时中原镇东方出现一排身影，它们在初阳下缓慢而来。定睛细看，一杆虎皮大旗迎风飘扬，大旗上写着五帝二字，是东海神州五帝城的来使。为首的是猪首人身的魔王，只见它坐骑斑斓巨虎，手握一柄长刀。头戴紫金盔、摄影艳日光。肩披黑鬼袍，阴风随飘荡。下穿玄铁甲，腹勒龙金鞭。这模样看一眼吓掉凡人三魂六魄，吼一声震碎怂人肝胆五脏。像这般山中的恶怪人间的邪祟，为何天不收地不管，任由它在天地间作乱？它身后跟着一群妖兵，各个长相丑怪，咿咿呀呀，难入常人之眼。游风打眼看去，只觉后背发凉，冷汗倒出。他往父亲身后一窜，偏头往正西望去。
正西一声鹰啸，天空一鲲鹏展翅，只听佛罗大唱般若，法螺长号应天。钟鼓铃板，响彻大地。木鱼铙钹，万千音乐。好一个西方极乐大悲佛祖，唱谈众生，劝物向善。从东面而来的妖邪之气被逼退了七分，剩三分四处逃窜。看去远远而来的皆是身披锦兰袈裟的光头和尚，各个步履沉稳，仪态端庄。走在最前面的和尚身材高大，福耳虎眼，一脸横肉。他手持千斤禅杖，肩披金绫袈裟。踏一步如坠千斤，袖一挥摇山动海。他大步向前，目视前方，不怒而威，真乃罗汉爷也。
正南方一阵烈马嘶鸣声传来，只见一阵黑甲骑兵飞驰而来，浩浩荡荡不计其数，嘿嘿哈哈不绝入耳。在远处踏起阵阵尘土，传来声声轰鸣。到跟前见锦绣大旗上写着唐字，就知道是南赡部洲的唐国来使。军马到了跟前，向两边散开。一坐骑白马，身穿银甲手提银枪的白袍将军走了出来。这人在马上昂首挺胸，眼观四方，气度非凡，就像下的凡间来的九天战神一样威武。
一会功夫东西南三州使者皆到，列席入座。唯有北方芦州的使者未见。正在人们议论他们是不是今年不来了时，北方天空出现数道青黄光影，那光影像划过天空的流星，一瞬间就落在了北方的坐台上。只见来者共有五人，四人为身着青衣的年轻才俊，各个身负宝剑，背手而立。另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身着黄衣，面带微笑，手拿一把拂尘，像仙山上来的老仙。
“贫道芦洲清教李三道，见过中原镇长，见过大慈寺诸位道友及大唐将军。李三道作揖道。
他是四洲使者中唯一有礼貌的人。镇长恭敬地还了礼，大和尚与白袍将军也还礼问候。
“既然四方来使都已到场，那就开始仪式吧。镇长一脸小人献媚的样子在台上说道。
“且慢。坐在东边的魔王忽的站起身来说。
“往年都以抽签决定选人先后，今日我们不如改一改规矩，来个以武决先后，怎样？魔王恶笑着说道。
“东夷妖魔，人畜皆非。这等场合哪有你这等畜生来定规矩，不知贵贱。说话者乃白袍将军，一身将者杀气。
他看似消瘦，可说话却沉着有力，声震四方。
“阿弥陀佛，武力比较定有杀伐，老衲此行为度化善人而来，还望施主三思。大和尚闭眼说道。
“呸，你个黄口小儿，光头秃驴。爷爷我活了五百岁，岂能由你们教训。那魔王说着面露凶相，杀意四起。
“自古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都为这世间生灵，何必大动干戈。此行都为各自目的而来，事后各归各处岂不更好。李三道笑道。
“废话少说，今日我震山大王就要领教下各位使者的本领。输了我们走人，赢了中原人归我。大魔王跳到台上趾高气昂的说道。
“腌臜妖魔，我倒要看看你这妖怪有何本领。那白袍将军说着手提长枪大步跃到台上。镇长见状不妙急忙连滚带爬的下来，台下人也不敢喘一口大气。
白袍将军怒目圆睁，手提长枪一招猛龙出海直刺魔王胸前。魔王嘴角冷笑。提刀抡起千斤神力直劈将军头颅。这个长枪上刺下戳，那个提刀左砍右挡。一人一魔战了三十回合不见胜负，可见这将军武力不俗。这时魔王后撤一步，将军一个回马枪刺来。只见魔王立刀在前，双手捏成十字，嘴里暗念咒语，突然大嘴一张一股黑气直冲而出，将军闪躲不急被黑气冲倒在地，立马脸上黑了下来，浑身扭动，像是被万千魔虫啃噬一般。魔王见状，嘴角恶笑一下正要上前砍杀。忽一道黄影闪在跟前，挡住了去路。定眼一看是李三道。
“大王切磋比武而已，点到为止，何必赶尽杀绝。
李三道将魔王震开数米远，挥挥绣袍，一脸的坦然。
那魔王眼神闪过一丝杀意，挥刀来砍李三道。李三道见状也不躲闪，嘴角微微一笑，一道黄光从后背而起，罩住了全身。魔王钢刀砍到李三道头顶上方，砰一声被生生架住。李三道一用力，魔王的大刀被唰一下震飞了出去。
这魔王不服输，双手用力，嘴里念念有词，献出本相，是一只野猪精。此时一团黑气化成一把大刀，瞬间周围鬼哭狼嚎。
“哈哈，小小伎俩，敢在仙人面前叫板。
在魔王大刀砍下的瞬间，李三道绣袍一挥，一道金光画作盾牌护在身前。蹬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魔王被震飞出去，李三道却面不惊色。
“爹，这个道长好厉害呀，一身正气，中原有他这样的人物就不怕别别人欺负了。游风悄声说道，他开始喜欢这个道长了。
“是呀，可人家是仙人，我们是凡人，没得比！父亲感慨道。
坐台上，四方来着看已经分出胜负，也暗自安下心来。
“阿弥陀佛，李道兄的奇门遁甲之术果然神乎其神，贫僧开眼了。坐台上的大和尚说道。
魔王爬起来冷哼一声，此时被震的双手发麻，气的脸上肌肉搐动。
“哼，我家五帝王者不在，若是他在，你们这些凡人他一掌就能压碎。魔王不服的说道。
李三道也不理他，上前扶起将军，用真气缓缓注入将军体内，将那一股黑气逼了出来。这种偏门道法是妖怪们的看家本领，凡人纵使身强体壮，可受不住这一击。这时将军脸色瞬间好转了。
“多谢道长出手相救，不然就被这魔头害了性命。将军感激道。
“将军不必客气，南赡国民皆肉体凡胎，不曾修习道法，受到这妖气的袭击难以抵挡正常不过。李三道说。
“别废话了，输了就滚吧，你们那两个中原人就归我们了。魔王叫喊道。
在众目睽睽下的将军应了承诺，这会儿只好败战而归，下场来骑马朝南而下。
刚才一战吓的中原人战战兢兢，多数人低头不敢直视，唯恐使者们怪罪。而游风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场上强者争相打斗，场下弱者胆颤心惊。同样是人，就因为地域的不同而被踩在脚下，当成场上胜者的战利品。这种族人的懦弱与上苍的不公让他愤怒难平，他握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噔作响。
“接下来开始选人吧，不想跟你们耗着了。魔王不耐烦的说。
镇长将盘子里装着的三个木板端了上去，李三道凌空吸走一个，魔王上来拿走一个，剩下的一个镇长拿给和尚。
“哈哈哈，我第一，今日就由我先选。那魔王拿着手里的木板在场上张着大嘴笑。
李三道展开木板上面写着三，那和尚就是第二。
“开始吧。魔王喊道。
镇长将打扮的如花似玉的俊男少女们拉上台来，为了防止他们逃跑，都用脚链锁着，游风的两个姐姐就在其中。不过此刻的几人都花容失色哭哭啼啼，那还有往日的娇容
“大姐二姐？游风刚要上前就被父亲紧紧的抓住，不要他上前去。
“哈哈，我要这两个美人，还有这两个小男儿。美人回去了伺候五帝，小男儿细皮嫩肉的，蒸着吃最好不过了。
魔王的话一出，那俩男子吓得晕了过去。台下他们的父母也哭成一团。魔王让手下来带走游风的大姐和另一女子，他母亲知道女儿被魔王选中多半活不了了，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游风咬牙切齿忍无可忍，挣脱父亲的手冲上去一脚踢开拉扯大姐的小妖，将她护在身后。
“妖怪，不能让你带走我姐。游风指着魔王大骂道。
魔王打眼一看，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全身上下也没几两好肉。
“不知死活的东西，打下去。
魔王骂了一声，另一小妖冲上来一脚踢开游风，拉走了大姐。
游风抱着肚子在地上痛苦的挣扎，一个肉体凡胎怎么能经得起那一脚。看大姐哭喊着被抓走，他想挣扎起来去没有力气。他看向台下，眼神苦苦求助村民们，父亲被几个人紧紧的拉住，其他人都低下头，没人愿意帮他。
这时和尚们挑了一男一女，剩下的就归李三道了。
一个道童上台来解开剩下的一男一女。女的是游风二姐，只见那道童到二姐身旁，一根金线般的细丝绑住她的手腕，使劲一勒，突然间二姐痛苦的喊叫了一声，那金线生生勒进了肉里，二姐就像一个失了魂的人一般两眼直勾勾的，脸色失去了血丝。游风挣扎着上前刚到二姐跟前，却被李三道一脚踢到踩住了脸。
“中原无能的猪狗之辈，还想与天人叫板？李三道还是那招牌式的笑容。可他每一笑就脚底暗暗使劲，游风的脸都被踩出了血来。
这位游风刚才还崇拜的偶像现在将自己踩在脚下，游风愤怒加羞愧，难道世间的仙人都是这般衣冠禽兽？
嗖一声，一颗佛珠飞来，李三道赶忙转身躲了过去。
“阿弥陀佛，众生皆平等，道兄为道门中人，享四海尊崇，何必为难一小生，做出妖兽的行为呢！坐台上的大和尚叹道。
“大师慈悲为怀，小道受教了，后会有期。李三道冷笑一下，说罢单手捏一个口诀，化作一道光影冲天而起。其余众人也升空而起，消失在了茫茫北方。
“阿弥陀佛，无论佛道，都在修心，既然种了因，自然有果生成。大和尚朝着消失在空中的光影说道。
“二位施主既然与我佛教有缘，就随我西去吧。
大和尚们也领着人往西去，还是大唱般若，不一会儿消失在了远处。
场下人们呆呆的看着台上的游风，都面露同情之色。可这个固执的少年，十指戳着地板，那一股从心而起的愤怒，此刻像一把烈火，燃烧尽世间的包容和胆怯。
“游风，你个无知小儿，今日冲撞了使者，你是要置中原于险地吗？镇长气冲冲上台来指着地上的游风骂。
这个容貌不是很老却快百岁的老头一脸愤怒，他主持了这么多年仪式，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真是耻辱。
“中原祸害呀，就应该早日给他行成人宗法之礼，禁锢他着暴戾之欲。那个先前被他踢到的族长在台下大骂。
这时人们也议论纷纷，在说游风的不是。他们可恶与胆小的嘴脸像极了受人凌虐的猪狗，一股恶心世人的怒气窜上游风心头。
游风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那道人看似轻轻一脚却如千斤，头像是被重创一样，泛着阵阵恶心。他揉揉脑子，擦去嘴角的鲜血，看着眼前的族长和台下指指点点骂他的人，耳边响着母亲的哭声和别人的斥责声，突然他笑了，是冷笑，眼神中带着杀意的冷笑。
哈哈哈……。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能有什么坏心眼，可他的冷笑像是无数利剑，正要刺向撅着嘴指责他的无能之辈们，眼神和他相遇，各个触目惊心。
突然他大声骂道“懦夫，怂货，一群猪狗之辈，任人宰割的畜生们。你们听好了，今日是我家人遭难，明日就是你家儿女，这世道不可能欺负我一家人，苍天是有眼的……。
那一声苍天是有眼的声震四方，震的人们耳膜发颤。就连此刻已经远离中原的四方来使，也停下脚步，回头眺望被他们视为鱼肉的中原。
轰隆一声，天空一阵炸响雷，一道闪电窜过中原上空，无数乌云裹着天色向这里聚拢。天空异像将台下的人们被吓了一跳，四散逃走。一时大雨哗哗的下了起来，游风强忍着疼痛，双膝无力跪在台上，任由雨水吹打，而他心中想着两位远去的姐姐。
少年脸上的血迹和灰色被雨水冲刷了，俊俏的脸庞犹如雨后仙荷，更加动人。台下的父母还在悲伤，呜呜的抽泣声混在雨声中，那是世间最心痛的声音。他慢慢起身，眼神透着阵阵悲凉和杀气。
他抬头看天，一股天下王者的浩然正气涌上心头，抬起手指无尽的苍穹，大声喊道“为何我为猪狗人为刀斧？你天生不公，为何要生中原！啊？你回答我？
吼声过后，轰隆……，又是一声惊雷，一束闪电闪过，击断了祠堂外面的长生树。
“反了反了，这黄口小儿竟然骂天，天神降罪到我们头上了，快去把他拉回来。肥胖的镇长哭丧着脸气愤的说。
此刻的他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生怕别人动一动手指头，自己就被碾死。毕竟中原镇有着些许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旦被知晓，就连天下四大洲，也会被连坐罪责。
镇长歇斯底里的指挥着，可没人敢动，头顶盘旋着巨雷，说不定一下下来就能将自己劈死，没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东海神州，北方芦洲。我今日以性命起誓，定要破你洲土，诛仙杀魔，让你们永世臣服在我中原脚下……。
游风指天长呼，声音响彻五湖四海，震动九幽苍穹。
雨哗哗的越下越大，小五折来一张荷叶趴上游风的肩给他挡住头上的雨，它一只手轻轻抚摸游风被踩肿的脸，眼神里满是怜惜。
“回去吧，我们是斗不过他们的，这是命。
不知何时，那位风姿卓越的女人站在游风身后，将伞遮在他头上，而她的身上早已淋透，这位不老的美人，游风唯一的朋友，她是真心心疼这位少年，多希望一切罪责承担在自己身上，让少年回到以前那个快乐阳光的日子。可回不去了，他的心已经关上了一扇门，这是命，天命啊！
“呵呵……。游风冷笑了几声，眼神说不清的感觉。
“世界之大，难道就让我们认命？我偏不信命。老天若对我不公，我就捅破他。四大洲对我不公，我就打服它。天下是强者的，弱者只会被凌辱。待我学成归来，中原儿女不再向四洲蛮夷摇尾乞怜……。
幻月眼神中满是惊讶，她活了五百岁，从没见过哪个中原人有这股志气与杀气。就连天上的雨这会落下来时也远远的避开他。难道中原真的要在这个少年的带领下雄霸天下吗？她不知道！她想那样，可又不想那样。
大雨连下三天，中原地界遇到了千年不遇的大雨。那条流过小镇的通天河里，不断有龙鱼跃出，镇上人说这是不祥之兆。
游风在床上躺了三天，想了三天。第四天天空放晴，远处云山上龙吟虎啸，鹤飞凤舞，又是一片天地祥和的景象，中原大地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