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尪下地
石淮跟郑源两人一路向西行走。
路上有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小镇中人也朝着总庙的地方散步而去,一路上的行人都在谈天说地,大家都面带笑容。
新年佳节之际,在外务工的青年或者外嫁的女子们都差不多回来了,家家户户也是大团圆的景象。一年当中的压力与不开心之事也会在这短暂的几天中烟消云散。
石淮一路上遇到不少相识之人,但也只是打声招呼说两句恭维之话,也没凑在一起细聊。毕竟石淮跟他们也确实不是很熟,加上前些年石淮家搬去了城里,跟镇上的人就更加生疏了。
石淮对郑源问道“今年还是忠老爷子亲自主持吗,你也真是的老人家都一把年纪的也不劝劝?
郑源眉毛一挑说道“你看我像是能劝得住我们家那老头吗?
石淮微微皱眉“但是忠老爷子毕竟已经九十多岁了,虽然身体还是那么硬朗,但也要注意点吧。
郑源拍了拍石淮肩膀说道“准确的说是九十六岁了,你就别操心我们家那老头了,那身子骨比我还棒。
石淮想起某件事突然笑了出来。
郑源望向石淮满脸不解,怎么突然就笑了?笑点在哪?神经病啊。
石淮答道“没事,我想到了一件开心的事。
确实毕竟郑忠老爷子没有肾虚,应该也没有过一夜七次的荒唐事。
郑源翻了翻白眼道“神经病。
然后继续说道“但是今年的‘尪下地’太爷爷竟然没叫我去给他打下手,请了另外一个年轻人,我都从来没在镇上见过这个男人。
石淮无所谓地说道“镇上那么多人家你还能一一认过去不成?况且还是一个大男人又不是什么美女,记不住很正常。
郑源对此事也不是很在意,说道“那倒也是,你是不知道,每年‘尪上天’、‘尪下地’我都得待在镇里给太爷打下手哪都去不成,年年都要给被炮崩。
石淮一脸鄙夷看向郑源“你确定不是因为你经常在外面炮别人,回来就次次被鞭炮崩。这就是报应啊肾虚公子,天道好轮回!
郑源一脚踢出被石淮闪身躲过“就你石淮有嘴,就你显得会说话,快捐出去帮帮其他有困难的人吧。
两人一路打闹到总庙前的广场处,这里已经里围满了镇上的镇民,广场最中间已经立起了一个高达六七米,直径也差不多有两米长的木井,镇民离着木井周边十来米处围成了一个圈里三层外三层,而木井旁此时正站着两个人。一人是郑忠老爷子,一人就是郑源所说的那个年轻人,长相并无什么特点,留有一头到肩的长发随意地绑脑后,身着古朴黑色长袍,看上去是个呆板刻薄之人。
大家都聚在一起三五成群聊天等着时辰,十分吵闹。其实石淮很少往庙里走动,即使去了哪里看到有庙宇也基本没进去过,因为冯爷不肯。
从小冯爷就教导石淮石兆两兄弟,没事不要往人家庙里走动,更不要去胡乱许愿,有事求神不如求己。求了神仙事情如果神仙答应了,你没去做又或者做完没来还愿,是会出大问题的。要是遇到脾气好的地方神仙不跟你计较也就算了,但是如果遇到脾气不好的,轻则病灾缠身给个教训,重则不可预估。
平时遇到哪里有新建的山神土地水神庙在做活动,也最好不要去凑热闹,因为有可能是新封的神仙,大部分都是动物修炼成精,正好手中无人可用,就会把附近凑热闹的陌生之人勾走当自己的手下以供驱使。
所以对于神仙之属,抱有敬畏之心,不可随意胡说,不可随意起愿,不可随意凑热闹。
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石淮觉得自己并不是什么头铁之人,也就乖乖听话。
……
“师兄,今晚的方法真的有用吗?师傅他老人家真的回到镇上了?郑忠对着身边的年轻男子小声说道。
顿了顿郑忠又继续说“我当年再度回镇上生活至今也已有七十年左右了,师傅如果在的话我应该能感应到的。
年轻男子表情平淡,仿佛身边没有什么事能引起他的注意,缓缓说道“我怎么知道,我们几师兄弟也只是奉命前来寻马师伯的,师傅交代我们到了找机会布置阵法我们就照做。
郑忠不安说道“但是人太多了,我怕要是出现意外会伤害到镇上之人。
年轻男子看向郑忠,嘴角上噙着不屑的笑容说道“郑忠啊郑忠,你如今已经第三境修己境了吧。
郑忠面容惭愧道“是的师兄,给师门丢脸了。
年轻男子对郑忠十分不屑“是挺丢脸,一甲子多的时间,只到修己境,在我们那是没有修行资格的,马师伯传奇一般的人物怎么会收了你。
郑忠低着头一副羞愧的样子,年轻男子接着说道“但是你要明白郑忠,你即便是废物,那也是门内的废物了,这些多如蝼蚁门外凡人的生死你都要管,那也不用追寻什么大道了,直接散功去当凡人吧。
年轻男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显然对在场其他人的生死并不在意。
郑忠低下头眼睛闪过一道精芒,想通一般连连称是。
……
……
郑晓艳今天原本也打算跟家里人一起去凑热闹的,但是吃完晚饭还在饮茶闲聊的时候,姑丈接了通电话就带着姑姑回家了,父母也找了借口跑去找朋友打麻将,只剩下爷爷奶奶还在家里,活动期间人流量那么大还有跑来跑去放鞭炮的人,带老人去的话太危险了,至于家中那个年纪轻轻就快两百斤的弟弟就算了,拉不动。
“可惜大伯全家前两天去旅游,不然还能喊堂妹一起。郑晓艳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今年大学很早就开始放寒假,她一个月前就开开心心坐着车哼着歌回家,回到家发现自家不远处一片老瓦房里竟然住进了几户人,有男有女,年纪最大的看上去也不过三十来岁,很奇怪的组合。原本郑晓艳以为他们只是来旅游的很快就会离开,但是一直到现在也都还没离开,也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郑晓艳会注意到那边的情况还是因为这群人中有几位男子长相、气质皆为上上之品。着实是让郑晓艳好一阵流口水,毕竟谁家少女不怀春呢?但是郑晓艳也就平时装作不经意间偷瞄几眼,也不敢上去搭话,女孩家脸薄。
郑晓艳躺在沙发上左右转身,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都不去我自己去,说不定他们也在就偶遇了呢?我自己一个人要联系也方便。
想到这里郑晓艳就再也躺不住了,急冲冲地回房间换出门的衣服。郑晓艳长得周正,小脸肉肉的皮肤很好基本画个简单的淡妆抹个口红就可以出门,身材瘦小,留着一头到胸的长发,是个平时很在意的自己打扮的小姑娘。却可惜鼻子旁有一道长达一厘米的伤疤,这是郑晓艳小时候贪玩趁着大人去打饭的时候爬上饭桌,然后连人带碗摔了下来被碎碗片给刮到,虽然不影响小姑娘整体容貌,但毕竟留有瑕疵却是让人觉得惋惜。
郑晓艳家离活动的总庙广场不远,也就隔着两条街就到了。原本郑晓艳觉得自己一个人过来凑热闹如果没能遇到那群人,那不就白瞎了,会很无聊吧。
可不曾想到,梦中情人们没遇到却是先是遇到了自己的二哥。
石淮蹙眉对旁边的郑源道“我怎么听到我妹在喊我。
郑源左右张望却并没有看到有谁在喊石淮“你听错了吧,人这么多这么吵,哪里听得清楚。
正当石淮也觉得自己是幻听了的时候,突然石淮身后伸出了一双手环住了石淮的脖子,之后那人直接往前一跳就想跳到石淮的背上。
石淮两脚分开,上身微转正想着用惯性将后面之人来个过肩摔。却听到了自己后背上的人喊自己二哥,语气中带有喜悦。
石淮微微一愣,认出了来人正是自己的表妹郑晓艳。原本要发力的肩膀顿了顿,既然是自己的妹妹,那就更得摔了!
石淮一个微微弯腰、转动上半身、肩膀一个发力,把郑晓艳从石淮的后背经过肩膀往上打了个圆,被石淮一个过肩摔到前面。还好最后要落地的时候石淮手臂发力主动给郑晓艳卸力,不让她摔到地板上,不然真是会摔出个好歹。但是郑晓艳的鞋子却不可避免的飞出去砸到了前面某人头上,石淮心里咯噔一下要完,玩脱了。
“石淮你他妈有毛病是吧?!郑晓艳给吓得不轻,脑子都还没转过弯来。
石淮没理会郑晓艳,走上前对着无辜路人不断道歉以后拿回了郑晓艳的鞋子。
石淮才心虚道“没大没小,叫哥。谁让你突然就蹦上来我还以为我哪个仇家来寻仇的。
石淮肯定不会承认自己已经认出郑晓艳后还依旧把她丢出去这件事。
郑源听到了后嘲笑说道“你牛逼,你家仇人复仇都是直接从后背抱你的吗?
石淮不想让郑源拆台“没你事闭嘴。
然后才转身摸着着自己妹妹头陪笑道“好了好了老妹,这不是没啥事嘛,就你一个人来吗?
郑晓艳一手拍掉了石淮的手显然还在生气道“要你管,找别人当你妹妹去,我不想当了。
石淮无奈地从口袋里掏出了冯爷给的折燕子送给了郑晓艳说道“别生气了,诺,老爷子刚给我的都还没捂热呢,送你了。
郑晓艳从小就喜欢这些小玩意,小时候每次想要就找姑姑郑小月哭,郑小月就会从石淮的藏品里挑几个让郑晓艳带回家。
郑晓艳果然直接变脸接过燕子甜甜得对石淮说道“谢谢二哥,二哥最好了!
郑源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羡慕郑晓艳。
郑晓艳拿起燕子把玩两下揣进口袋里后上前抱住了石淮的手臂,仿佛自己从来没有生气过。
三人聊了没几分钟后就听到了一道声音响起。
“时辰到,迎神咯。
郑忠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透过喇叭传出,石淮甚至觉得就老爷子这硬朗的身体,这么大的嗓门,根本就用不上喇叭这种鸡肋的东西,完全就是摆设。
忠老爷子少年之时遇到过高人,跟着学习了一段时间的手段之后便去参军了,直到后来国家解放了才从部队里回到镇上,所幸出门在外九年归来父母还皆都在世,回来之后靠着一身的本事倒也是在村里过得有声有色,随着一年复一年,他也就成了最老的一辈了,平时镇上谁家有要搬迁,婚嫁等等,都会去请他老人家出手,挑个好时辰,好风水。也管理着镇上三十五家庙宇的所有事务,属于是总庙祝了,人老心不老。
随着声音落下,从人群中走出一群年轻男女二三十岁,每个人皆身着黑色长袍,边走边拿起手上的神鬼面具戴在脸上,郑忠和那位年轻男子也拿起了面具戴在脸上,加起来共有九人。
“怎么会是他们。郑晓艳惊讶道。
郑源也很是好奇,事先也没听太爷爷说过有这流程,这些人自己也从未见过,便问郑晓艳道“嗯?你熟人?
郑晓艳摇了摇头否认道“你们还记得我家不远坡下面那片要用来当景点的老房子吗?我上个月放假回来发现瓦房被人修缮过了,他们就住在里面。
石淮奇怪道“外乡人?来旅游的吗?那怎么跟咱们的‘尪下地’扯上关系的?而且今年的迎神方式怎么跟往年的有所不同。
郑晓艳翻了翻白眼道“不懂,我就是看他们有几个挺帅的,就多关注了几眼,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石淮好奇这个小屁孩小小年纪怎么敢在自己这个兄长面前说出这种话,转过头看向自己妹妹,突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姑娘已经二十岁上大学了,不是以前那个小跟屁虫了,一时有点愣住。
郑晓艳看见石淮一直看着自己,不解问道“咋了二哥,我脸上贴钱了吗?盯着我干嘛。
石淮回过神来笑了笑道了声没事。
此时在人群最中间的木井旁,九人纷纷围着木井直接坐在地板上,隐隐以郑忠为领头,双手不断地掐着各种手印,嘴里念念有词,是大家都听不懂意思的语言,但是石淮总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听过,一时又也想不起来。
对于郑忠来主持这一次法阵的事也是有几个师兄弟表示很不爽的凭什么这个修炼了这么多年才修己境的废物能作为整个法阵的主要节点。但是也没办法因为只有郑忠是本土修士,并且他还有另外的一层的身份使得只有郑忠才能够连接这个世界的香火本源,用香火本源的力量撕开这个世界的一个口子,让他们几个的师傅能够过来。
周围围观的人也是十分好奇,因为这跟往年只有郑忠郑源两人主持,只是烧烧火,丢丢鞭炮,念念诰词有些许不同。
等九人念完一大堆大家不明所以的语言后,九人站起身来朝着木井走进,从各自的口袋摸出一个香囊投入木井当中。郑忠大喊一声礼成,将准备好的油泼到木井上一把火将木井点着,九人纷纷退后五六米左右依旧绕成一个圈坐下,郑忠对着周围拿着鞭炮跃跃欲试的镇民们说
“请神自得心诚,不必害怕鞭炮会炸到我们,开始吧。
说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闭上眼睛。
等了这么久的开场仪式,大家哪里还等得及,在郑忠说完之后几个年轻人先是一拥而上,成捆成捆的鞭炮往烧着的木井上丢,顿时整整火星子一冲而上,火焰先是暗淡一下紧接着烧得更加猛烈。
然而大家没发现丝丝缕缕的金色香火正被嘴里念着咒语的八个人牵引着,最终传到了郑忠手中传送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