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夜晚的佛寺很是幽深静谧,水面浮起一道月光,月光不停地流动。
对面是繁密的绿树,树后隐约地现出来佛塔和青砖瓦舍。
这一切都静静地睡了,树丛中只露出几点星子似的灯光。
现在天晚了,回客栈那边又要再花上一个时辰,秦肆和青黛便索性在这里歇下了。
寮房内,一抹烛火如豆。
这里不比客栈,沐浴时也只是端来一盆热水。
青黛此刻正拿着白帕子,扭干其中的水,再细细地擦拭着伤口四周。
肩膀处的伤口还未结痂,她用帕子擦拭时不小心弄得疼了,吃痛地轻呼了一声。
她微垂着眸子,不禁回想起下午时的场景。
其实她是有些冲动了,秦肆在那般怒火中烧的情况下,她竟然还敢靠近他。
当时自己一股热血上涌,竟什么都不管了。
青黛微微叹气着,暗骂着自己实在不够冷静。
待洗净了身体便打算歇息去了,刚准备爬上牙床,就听见门外传来点点的敲门声。
青黛有些惊讶地扭头看去,便见门外映着一个高大的影子。
这般身形的,不是秦肆又能是谁?
他这么晚了还来找她做什么?
青黛忽地想起自己今日窥见了他的秘密,他这么一个谨慎到极致的人,是绝不会让外人握着他的把柄的。
他此般前来,难不成是为了……杀人灭口?
青黛面上忽地变惨白了些,看着映在门上的影子,连心都颤动得快了。
她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却又听得敲门声,似是比刚才敲地要急促了些。
青黛压抑着内心的惧意开了门,怯怯地抬眸看去,就见微沉着脸的秦肆。
他平日就是这般死气沉沉的,现在也不能通过表情辨认出他的情绪到底是何样。
二人的身高有好些差距,秦肆微垂着头俯视着她。
目光在青黛有些僵硬的脸上转了一圈,又不经意地往她的左肩处瞧去,却被一层薄薄的里衣给遮住了视线。
她今日戒心怎这般低的?
若是换作平时,衣裳都不知道要捂着多少层。
现下见着他来,竟然连个外衣都不披上。
青黛觉得秦肆的眼神是不怀好意的,就像是山中野兽锁定猎物时的眼神。
她惊得身子往后缩了缩,抓住门框的手指都收紧了些。
秦肆很快察觉到青黛不自然的模样,漂亮的黑眸子微眯,不禁冷着语气问她,“可是不欢迎本督?
青黛把头垂得更深了,不敢多言,只好推开门让秦肆进来。
秦肆进了寮房,细碎地在房中巡视了一圈,目光便落在了床榻上。
那有些发白的被子被人掀开了一角,显然是她已经准备入睡却被他扰了清净。
秦肆的唇角不禁浮起了一丝丝的弧度,转眸看去,却见青黛依旧站在门处,浑身僵硬着,双眼中带着浓浓的不安。
啧,他又不会吃了她,摆出那副可怜的模样做什么?
秦肆有些不喜地瞪了她一眼,冷声道“把门合上。
青黛怔住,脑海中立刻蹿出秦肆在这昏暗隐蔽的屋中扭断她脖子的情形。
细密的恐惧一丝一丝地爬上了心头。
连手臂都开始发颤了,犹豫着自己是否要越过门槛逃出去。
看着她一动不动的模样,秦肆俊秀的眉宇几不可察地蹙起,“夫人今日的脑子怎么这般不灵活了?
青黛微咬着下唇,迟疑了一下才转身将门合上去,如白纱般的月光立即被阻挡在门外了。
秦肆他哪里会看不出她的不情愿,他在牙床上坐下。
手掌微微拍着旁边床榻的位置,又轻飘飘地朝着她看去,“过来。
青黛心下一抖,他是要在榻上掐死她?
她分明是不敢过去的,秦肆又狠狠地冷瞪了一眼,杀伤力十足。
青黛才极度不情愿地走到床榻边上坐下,几乎坐在床脚处,能离秦肆多远便有多远。
秦肆对她那般小动作嗤之以鼻,淡淡道“脱。
青黛闻言只觉得脑中神经都断掉了一般,脱什么?
“怎么,本督见不得?
秦肆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他的耐心几乎被青黛磨得要耗尽了。
恨不得自己立即将她的衣裳弄碎了,却又怕她没了衣裳穿怕羞又要哭。
他只好不断耐着性子,等着她自己脱下衣物好给她上药。
青黛额间上隐隐能瞧见几丝细汗,秦肆怎这般可恶,即使要弄死她也不该在临死前还让她受这般屈辱。
她无可奈何,只能背过身去,颤着指尖解了外衣,后背立即就受到了空气的冰凉,好不自在。
青黛的内心早已慌乱不已,胸腔里头怦怦怦地直乱跳。
也不知秦肆是不是还有让她继续的意思,若是有,她也不敢啊。
正这么想着,肩膀处忽地传来一股冰凉的触感。
她微微一惊,却发现秦肆的指尖正触着她受伤了的地方,似乎是在涂抹着药膏。
秦肆仔细地看着青黛的肩处,被他咬过的地方很红,还留着些浅浅的齿痕。
他有些愧疚,细细揉着那冰凉的药膏,轻轻地敷在青黛的伤口处。
青黛倒是有些错愕,原来……秦肆是为了给她上药才这般?
她还以为是……唔,他怎么也不说清楚。
青黛堪堪地稳着心神,归置着自己乱成麻团的情绪,试探着说道“督主,妾身自己来便好。
秦肆半眯着眼睛觑她,忍不住揶揄道“夫人今日的脑子不顺畅,还是本督来罢。
青黛顿时就想起适才自己乱七八糟的猜想,不知不觉地就脸红起来。
秦肆本是没有旖旎的念想,看着她微红的侧脸,不禁就想起了下午她不清不楚地说着话的样子。
秦肆光是这么想着,呼吸渐渐地变得有些重了,下意识地垂下眸子看她。
秦肆面上不显,心中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便不动声色地忍着。
灼热的脑子里渐渐地传来一个念头,他们二人是夫妻的关系。
即使他这么做,也是天经地义的罢。
秦肆给了自己一个动手的理由后,便不再忍让了。
可下意识抬眸向着青黛看去,只见她在轻微地颤抖,眼中盈着的水珠子还在眼眶里头打着转儿。
她确是半点都不吭声了,一直凄凄惨惨地隐忍着。
秦肆身形骤然一顿,瞧见青黛这副可怜模样,他内心暴涨的火气顿时被浇灭了一大半。
他手掌便立刻抬了起来,他深深地喘了几声平复着焦躁的呼吸,又伸着手替她重新系好衣裳。
如此,他才轻叹道“睡罢。
话音刚刚落去,就听见他离开的声音。
青黛细细地呜咽着,缓了好一会儿才起了身来,微微捏紧领口。
她转动泛着水光的眸子,看见轩窗处还有映着秦肆的模糊剪影。
屋外,风一阵阵地吹得树叶簌簌作响,树影摇晃,树色一例是阴阴的,一簇簇的好像是一个个朦胧的黑点,它们的潮润的边缘和天空融成一片,仿佛交融在天空里。
清冷的月光洒下大地,是那么幽黯。
微风在树枝间抚弄,奏起音乐来,仿佛对怀着满腔心事的人儿说着抚慰的话。
秦肆有些懊恼,这里是神圣的佛寺,又是那人的长眠之地,他怎么能这般沉不住气?
刚这么想着,就听见屋里边传出一声微微带着恼意的女子声音,“请督主早些回房歇息。
秦肆回头,就见屋里头熄灭了烛火,瞧不清什么了。
原来是特地出声赶他走的。
他倒是不怒的,低哼一声,踏着如水般温柔月色、脚步轻快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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