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打雷劈
我低估了冯戎的行动力。
就在晓晓给我打完那通电话后的第二天,冯戎直接杀到了我们学校。
这所大学千好万好,唯一的问题就是对外来人员的进出管得太宽松。当我跟舍友吃过午饭往宿舍溜达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低低的喊“好帅啊!
新时代的女青年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的眼睛,何况我已经好久没在现实中见过让人情不自禁喊“帅的男生了,于是我顺着那声音所指的方向一望——
那个男生也望向了我。
隔着这短短的十几米距离与近一年的时光,我几乎有点儿疑惑了这人是谁?他比我记忆里的瘦了很多,五官已完全褪去了稚嫩的学生气,而变得像成年人一样俊朗、锋利。
我看到他望着我的眼神,像是高兴的想笑,又像苦涩的想哭。
他慢慢走近了,喊我“桃子。
旧爱相逢,这是何等重要的时刻啊。我只能露出笑容,像遇见普通老乡一样自然的打招呼“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儿?
也许是刚吃饱撑的吧,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
他沉默片刻“……我在等你。
一旁的舍友已经代替我呆住了,我甚至能想象她一会儿回了宿舍会说什么看你的样子平平无奇,怎么会认识这么极品的帅哥?
但当着冯戎的面,她只是温柔一笑“纪陶,这是谁呀?
我这会儿才勉强从震惊错杂的情绪中缓过来,看舍友那期待的表情,仿佛恨不得我说这是我哥,现在我把你介绍给他当我嫂子——可现实是冯戎先我一步开了口“你好,你是纪陶的同学吧?我是她男朋友。
我“?
舍友“……
她瞬间从春心萌动的少女变成在庙里修行了五十年的尼姑,抛下一句“那你们慢慢聊就回宿舍了。
还是剩了我自己面对他。
要是放在以前,我刚发现冯戎劈腿的时候,就冲他刚才那句“我是她男朋友,我也应该揍他一顿,因为他没资格。不止没资格当我男朋友,更没资格在做了那种事后还大言不惭的说出这句话。可怪就怪在,我现在连生他气的欲望都没有了,我甚至不想跟他提过往的事儿,我只希望他快点儿走,以后别再出现。
因为我不想再记起那个冰冷又难堪的晚上。
在这种近乎僵持的气氛中,他忽然低声说“对不起。
叫我回答什么呢?
语言的力量是永远无法胜过时间的,所以无论我说什么,我们都回不到过去了。我只能装得云淡风轻,像是被陌生人不小心撞了一下“没关系,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我甚至作势要走了。
可不知为什么,冯戎反而生气了“这么久不见,你就没有其他想跟我说的吗?之前的事儿……你不想听我解释吗?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犯了错的是我呢。
看样子他今天是不见黄河不死心,非要把之前的事儿掰扯清楚了。我决定叫他长痛不如短痛“那好吧,你想解释什么?你没劈腿,是我误会了?你跟那个女孩半夜一起写作业,然后她不小心把垃圾扔你身上了,所以你才去洗澡?
他的眼神轻轻一闪,沉默了。
我当然知道,现实中哪儿来那么多误会、巧合?现实中的一切就是现实,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就应该面对什么,没有那么多隐情,也没有那么多痴心。
就只是我被背叛了而已。
见冯戎不说话,我转身就往楼上走。可才走出没两步,我就被身后追来的力量狠狠拽了回去——
“我忘不了你,他近乎哽咽的紧紧抱住我,“我真的只爱你……那个女的,我只是拿她代替你的——因为你那时候太忙了,我见不到你,也碰不着你,我真的太难受了……对不起,他抓住我的手用力打向他,“你打我行不行?只要你能原谅我,你打死我都行!我跟你发誓,我再也不跟别人有牵扯了,我只要你,行不行?行不行?
他流着泪,这样痛苦而哀切。
可我的心里却一点感觉都没了。
也许我的感情早在那无数个失眠的晚上化成泪水流干了。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他仿佛恨我似的倾诉着,眼神既明亮又阴鸷,“我每次放假都回学校等你,我去你坐车的车站,去你们镇上,从听说你考到这儿来,我就开始到处打听你,我他妈的都快找疯了!他几乎有点委屈的问“你为什么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这一刻,他又有些像我深深喜欢过的那个人了。因为他这么虔诚,就如同一个不小心犯了错的孩子在请求一个挽回的机会。我几乎忍不住问他
你真的那么喜欢我吗?
可我不敢问出来。我怕我一问,就会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然后呢?
然后我会感动,会重新相信他,跟他复合吗?
不。
我这么怂的人才不敢往同一个坑里跳两次。
于是我坚定的推开了冯戎抓着我的手,平静的问他“你说完了吗?
他一动不动的盯着我。
“说完我上楼了,下午有课。
从那天开始,我“竟然被一个超级大帅逼苦苦追求的消息就变成了我们宿舍每天茶余饭后的最大话题。颜狗派的,像我们舍长和美美,都觉得我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拒绝冯戎;内涵派的呢,睡我下铺的阿旋、老三和小六,她们坚定的认为男生的品质远比长相重要——所以冯戎这么帅,我应该立刻答应他。
没有人知道前情,所以没人理解我。就像我也理解不了冯戎,他这么执拗的想要复合,究竟是真的忘不了我呢,还是只想弥补过去的愧疚与遗憾?
但他确实又开始轰轰烈烈的追我了。只要有空,冯戎就跑到我们学校来,我上课,他就混到我们教室里旁听;我吃饭,他就跟着去餐厅里打卡;他甚至连我的热水瓶都认识了,有时我来不及打水就把水瓶扔到水房附近,等再回来时,就看见冯戎已经把满满一壶热水送到我们宿舍楼下了。
他还给我送礼物,花,吃的,玩具,甚至包,衣服,我都想不通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尺码。我知道很难把这些东西退给他,所以干脆全转手卖了,赚的钱都以他的名义做了网络捐款。行善积德才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就这样他追我躲的,天气都开始转冷了。
京市的四季里没有秋天,烤炉般的夏天一过,只要几场雨,满大街就会寒风扫落叶,冷得像冬天一样了。我上完课,正冻得缩着脖子往宿舍跑呢,半路上,逃了课留在宿舍刷剧的美美忽然给我来了电话。
“喂桃子,你到哪儿了?
我回答她的语气熟练的让自己心疼“正经过三号餐厅呢,你要带什么饭?
“哎呀人家正减肥呢!她嗔怨的冲我哼了声,才转向正题,“哎我跟你说,你未来的男朋友已经在楼下等了你半个多小时了,快冻死了,她那边传来一阵开窗户的声音,大概是这功夫又探头往楼下看了,“还没走,要不你快点回来哄哄他吧,让他回去,顺便把瞎眼手术做了,他放着我这种大美人不追偏偏去追你……
我站在回宿舍的路上犯了难。
回去吧,必然撞见冯戎,平时不理他也就算了,这种天气,就算撞见个乞丐也得帮人找个避风的地方呀。可要是一理他,我就怕他打蛇随棍上……
正犹豫着,手机又嗡嗡的响起了信息提示。
我以为还是美美呢,正想告诉她“我不回宿舍了,却发现是舞蹈社团的消息。这是我刚入学时就加入的几个社团中的一个,几乎每周都组织训练或活动,气氛还算不错。
我们社长,被大家喊“森姐的,正在群里喊人。
社长-大三-森“@所有人,有没有小可爱现在有空?或者正好在三号餐厅附近吃饭的?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三号餐厅,又想到回不去的宿舍……
成员-大一-桃子“社长好,我有空!请问是今晚有什么活动吗?
一想到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不去面对冯戎了,我就好像松了口气。就当这是天意吧,希望他等不到我就早点儿回去……
很快,森姐回话了
“谢谢小可爱!不过不是活动哦,是有人帮我们拉的一批赞助到了,你方便到三号餐厅对面的明思楼去帮忙搬一下吗?
“……
十分钟后,我照着森姐的指示七拐八拐的到了地方。
是明思楼一层一间不大的教室,半空着,似乎不像平时上课用的。靠窗的地方摆了一溜旧旧的桌椅,只有一个男生在那串长桌的一端坐着。
他那副姿态……怎么说呢?
也许是因为窗外有光吧,虽然寒风冷,阳光却永远是灿烂温暖的,而他就斜坐在那片光里,一只手刷着手机,一只手随意的搭在一旁的桌子上,那姿态既舒展,又恣意,仿佛这不是一间老旧的教室,而是一座辉煌的城堡,而他也不是一名普通的学生,而是某个……呃,我还想不到什么人会有这种气质。
他注意到我进来,慢慢抬起了眼。
那一刻,我忽然有种被天打雷劈了的感觉。
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心里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自卑感,好像无措得手脚都没处摆了,我还感觉我今天穿的有点儿邋遢,而且刚才在外面风那么大,我肯定被吹的挺狼狈……
对,狼狈,他好像能让所有站在他面前的人感到狼狈。
于是我磕磕巴巴的说“嗨……嗨、嗨,你好哇。
我的妈呀,是不是这个教室闹鬼啊,怎么我一进来就变得不正常了呢?
谢天谢地他好像也没看出什么来,只是定定的望了我一片刻,才微微笑了“你好,你是舞蹈社的?
哦对,我是干嘛来的!我继续鬼上身似的结巴“对、对,我、们社长让我来拿东西……
这样一看,我才发现他长了极周正的一张脸,眉眼、鼻唇都端端朗朗,既没有哪儿格外出彩,也没有哪个部位欠协调,总之,跟冯戎那种令人惊艳的俊朗是没法比,但也算是有点帅了。
也许是我盯着他看得有点儿久,他的脸上又浮出了那种很轻、似不经意的笑容“东西就在那儿呢。
他对着一旁昂了昂下巴。
我这才注意到教室正中堆成了一座小山似的包裹,一个个满满当当的,都是演出服之类的东西。我愣了“这么多?!
“对啊,他事不关己似的伸出一只手指颇有节律的轻敲着桌子,“你们社长叫我帮忙,我就让赞助方把东西送到这儿了,她就派了你一个人来拿吗?
叫他一问,我才急忙掏出手机看群里的消息——
里面一片寂静,最后一条信息正是森姐那条“搬东西。
这下我是真的狼狈了。
可转念一想,人家都把赞助拉来了,我作为社团的一员,怎么还有资格嫌东西多呢?我应该代表舞蹈社诚挚的感谢他!
“谢谢啊,我想着想着就不自觉的开口了,“我马上搬。你能在这儿帮我多看一会儿吗?我可能得多搬几趟……不过我很快的!你只要看着别被人当成垃圾收走就好。
他微微眯眼望着我,那副眼神,好像我脸上写了一篇文章,而他正在仔仔细细的辨认其中每一个字似的。
难道他不想帮忙?还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我正疑惑着呢,就听他颇愉悦的说“好啊。
说完,他就双臂一抱倚在座椅里瞧着我。被这么个人盯着干活,简直比奴隶被鞭子抽着在种植园里顶着大太阳摘棉花压力还大,我火急火燎的走到那座小山前,将两个大包系到一起就往肩上一甩——
然后我被那两大包沉重的东西压得原地回旋三百六十度,“咚的一声仰躺着栽倒在了教室正中央。
天花板上的长形灯在我眼里都有点儿重影了。
噼里啪啦的一阵桌椅挪动声响后,那位“监工冲到了我旁边
“你没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