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或许你是无心的
“吃了，吃的你的晚饭。
董浅宇淡笑:“你也算罪有应得。
玩笑话说完，他指指门口:“我去楼下找李光明，大概两个小时，你困了就回卧室睡觉。
江日升上下打量董浅宇身上的睡衣，盯着他松了两颗纽扣，露出一点胸膛的领口，表情吃味:“你穿睡衣去别的男人房间?
董浅宇并不在意:“我认为没有任何问题。
江日升恼了:“那我要是跟你一样，你也会觉得没问题?
“那是你的自由。
江日升哼道:“行，听懂了，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
董浅宇提着电脑走向门口，手搭到把手上，他动作一顿，迟疑了几秒又默默折回客厅，取走挂在衣帽架的外套穿上身，拉链拉到脖子，还特意侧了侧身展示给江日升看。
等人出门，拉着张脸的江日升立即原形毕露，抱着抱枕倒在沙发上，嘴角都笑咧到耳根。
……
寝室只有一张床，董浅宇回来的时候，江日升已经睡了上去。他没有做多余举动，只是掀开被子躺进去，和江日升隔开两条手臂的距离同床共眠。
静谧的夜，漆黑得压抑。
睡梦中，一阵强烈的窒息感扼住江日升的喉咙，陈旧的画面在他眼前浮现。
他看到自己和董浅宇面对面坐在餐桌前，看到桌上有一盘放凉了的糖醋里脊–那是他和董浅宇提分手那天，董浅宇亲手做的。
他听到董浅宇不停地追问他为什么分手?问他，他们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误会?
他听到自己冰凉的回答–“我厌烦现在和你一成不变的生活，我不想在一段寞淡的感情中待一辈子。
以及那之后，董浅宇强忍悲恸的回应:“阿升，我从来不会强迫你，之前是，现在也是，如果跟我在一起让你觉得丧失新鲜感，我尊重你的选择，同意结束关系。
再然后，画面一转。
他看到董浅宇站在故居家门口，回头朝他笑。
“今夜好梦，阿升。
眨眼间，一页报纸蹁跹落到他眼前，上面赫然写着
“从英国飞往S城虹桥机场的DCA53115号航班，于本月25日发生坠亡……全员遇难。
一个人递给他一份检测报告，满脸遗憾:“先生，这是我们根据现场残骸和董浅宇先生的DNA进行对比后的报告，很遗憾地通知你，董先生确认遇难。
无数记忆碎片涌来。
他出席了董浅宇的葬礼，以嘉宾身份。
他站在董浅宇的棺椁前，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痛哭流涕。
他当着所有宾客的面，亲口承认自己和董浅宇的关系，亲手揭开了他曾让董浅宇保密的事实
眼前的黑暗越来越深，他的耳边全是董浅宇的声音。
“阿升，能永远爱我吗?
能!当然能!我爱你，我爱你!
“为什么你总要放弃我?
我错了，我再不会放弃你，我会抓牢你的手。
“阿升，永远爱我吧，好吗?
好，我永远爱着你!别走!你别死!
羽绒般的吻拂过额头，暗格骤亮，一架燃烧的飞机从半空陨落，透过狭小的窗户，他看到董浅宇被火焰吞没。
“不要!!
凄厉的尖叫同时惊醒床上的两人。
董浅宇似乎还没完全清醒，他翻了个身，凭肢体记忆搂住江日升，梦呓般地询问:“怎么了?
江日升后背的冷汗浸湿睡衣，他揪住董浅宇的衣领，躲藏进他的怀里，声音抖到破碎:“董浅宇。你，别，死。别离开我，不要走。
董浅宇如梦初醒，他微微敛颚，在黑暗中摸索到江日升的脸:“阿升?做噩梦了吗?没事没事，我什么事都没有。
江日升昂起头，追寻声音传出的方向找到董浅宇的嘴唇，向他索吻。
董浅宇往后缩，只听江日升的嗓音便多了些哭腔:“让我感受到你，求你了，让我感受到你的存在。
鼻息交织，董浅宇稍微支起上半身，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董浅宇蹭去江日升软声细语地哄:“我就在你面前，感受到了吗?我的手在拍你的背，我正抱着你，会一直抱着你，直到明天天亮，也不知道董浅宇听没听懂，他答:“应该不算痛。
江日升鼻头泛酸，眼泪顺着眼角下滑:“我为什么总是在伤害你?让你难过?
为什么，总是让你承受那么多痛苦?
董浅宇低头轻吻他的额头:“或许，你是无心的。
近几天江日升总在重复做梦，梦境内容大不相同，但结尾无一例外都终结在董浅宇飞机坠亡的刹那。
他心里安定不下，私自做主瞒着董浅宇，和小组选在同一天坐上了去波士顿的飞机。
他机票买得晚，只定到了头等舱的位置。等上了飞机，他跑去经济舱找到董浅宇，用头等舱的票和董浅宇旁边的乘客换了座位。
对于江日升的到来，惊讶的远不止董浅宇，还连带着整个小组的人。
坐在董浅宇前排的姜院回头:“小江同志，如果我没记错，你这个时间段应该在学校准备期末的复习。
江日升扣上安全带，胡诌道:“院长，我最近压力大，精神状况不好，所以跟老师请假出国散心。
姜院不信:“哦?碰巧赶在我们出国时不舒服，碰巧和我们一起都去波士顿，碰巧心有灵屋知道我爱徒在经济舱?
台垮得彻彻底底，江日升心虚，埋下头以沉默回应，
公共场合，姜院没有继续训人，江日升因此松了口气。
广播提示飞机进入备飞阶段。
几分钟后明显的失重感结束，机身没入云层。
江日升双手扶住椅把，眷背紧细，短短几分钟的起飞时间，他紧张得额头出了一层汗。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一台故障电视机，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梦境的最后一幕–被火焰包裹的飞机划破云层，由半空极速坠落。
可怕的梦魇在青天白日下占据他的思维高地，以至于他犹如一盆受到荼毒的盆栽，从牛机勃勃转
眼变成奄奄一息。
最先发现他异样的是董浅宇。
董浅宇握住他放在扶手上的手，面露担忧:“你恐飞?
他怎么不知道?
江日升失神的眼珠子转了转，用摇头代为作答。
董浅宇倾斜下身体，出于两人之间的肢体默契，他靠过来的同时，江日升也主动贴了过来，倚住他的肩膀。
十多个小时的旅程，除了睡觉没有更好的消遣方式。
梦境降临，暗格再次将江日升的意识囚禁，
黑暗中，最先出现的一段寂静的频率，随后，一句平淡但振聋发聩的说话声强势破入。
“我们结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