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有你这么当娘的吗。
在月凉如水的夜里,宋春雪坐在窗前,翻来覆去思索这句话。
她扪心自问,有你这么当娘的吗?
重生前,她活到了七十八岁,如今她的身体虽然回到了三十六岁,但她的灵魂已经沧桑不堪。
她无比清楚,若不是她当娘当得不称职,也不至于落得那个下场。
可是现在,几个孩子羽翼渐丰,她自问没有亏待过老大,最没有资格那么问她的人,便是老大江夜铭。
趴在冰凉的窗台前,她的胸口压着一块石头,但她也坚定了不分家的主意。
反正已经是个白眼狼了,她还怕得罪他不成?
第二天,宋春雪起得很早。
她用杂粮蒸了馒头,还烧了六个荷包蛋。
她跟老二老三每人两个,放鸡蛋的瓷盆已经空了。
就算她不这么做,以后每天鸡圈里下的蛋,都会被老大媳妇陈凤悄悄拿走。
从前,她睁一眼闭一只眼,这次她不会惯他们的毛病。
她将早饭端到了北屋,荷包蛋加热腾腾的粗面馒头,三娃吃得很欢快。
老二虽然在心里怪娘将她喊得这么早,但想到若是他晚了就喝不到荷包蛋,闷头大口大口的吃着。
大哥这回跟娘较上劲了,娘的脾气他清楚,大哥是拗不过娘亲的。
更何况,大哥还没分家呢,吃的喝的都要靠娘,他支棱不起来。
“哐当。
就在北屋的三人吃得正香时,老大推门进来,冷冷的看着碗里的荷包蛋。
三娃跟老二连忙将蛋吞进嘴里,嚼了两口喝了口汤咽到肚子里。
江夜铭强忍着怒火,捏着拳头看向宋春雪。
“娘,你们把鸡蛋吃完了?
宋春雪喝了口汤,不徐不疾的道,“陈凤在她的箱子里藏了鸡蛋,你又不是不知道,想喝自己烧去。
“……老大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哦对了,既然要吃鸡蛋,地里的活她干不了,家里的鸡啊猪啊的总能喂吧,院子总会扫吧?
“若是还想分到家里的东西,最好干点活,不然我不开心了将你们扫地出门,别人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连李广正家的狗都知道,我以前偏心的是你。
“……众人沉默。
老二江夜辉跟三娃江夜寻强忍着,喝了口汤压下想笑的冲动。
看到两个弟弟憋笑的样子,老大气得想踹人,但凤儿还怀着孩子。
就算母亲如此针对他,他也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受委屈。
他忍住了踹门的冲动,气呼呼的撩起门帘去厨房烧汤。
想要用白面,却发现装白面的柜子上了锁。
“砰!
脚边的小凳子被他踹得飞了出去。
在北屋的宋春雪听得清清楚楚,她喝完了汤起身打算去忙。
“老二去洗碗,我们该去忙了。还有,既然你在家里,这几天就负责看家,别让他们将家里的东西搬出去。
老二有些迟疑,“可是我打不过大哥啊,拦不住怎么办?
“拦不住就不拦,看他们藏到了哪里,回来告诉我就行。她面无表情道,“那都是我一点一滴用汗水换来的,他没资格拿。
三娃看向老二。
老二小心的开口,“娘,你为什么忽然这么防着大哥?
宋春雪轻笑,用磨秃了的笤帚扫着炕头。
“忽然看明白了呗,他根本就是个白眼狼,我对他的好他不会记得,但若是哪一点让他不开心了,他会记到死。
“反正他现在成了家,以后能凭借自己的本事活下去,我都这把年纪了,不想再惯着他。
老二看向三娃,端着碗转身出去。
三娃也端着碗去了厨房,之后兄弟俩一起去了外面,应该是一起议论娘怎么忽然在老大的事上面不糊涂了。
宋春雪没空理会这些,干活要趁早。
如今她身体健康,四肢灵活,要更加跟自己攒光阴才行。
她晚上用花椒包着膝盖,在滚烫的热炕上捂着,腿也不疼了。
这种全身轻快,健步如飞的感觉很好。
锄田回来,她将草药挑出来晒了,将野菜拿到厨房洗一洗,准备焯水然后拌着吃。
但来到厨房,发现有两个碗没洗,白杨木的大柜子上有被斧头砍过的痕迹。
不用猜她都知道,是老大干的。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把柄这么快就来了,也别怪她继续拿捏人了。
她来到西屋,发现老大两口子不在。
出了院子,发现他们俩在羊圈里逗羊羔玩。
“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做饭?
宋春雪慢条斯理道,“不做饭等着我来伺候吗?
陈凤起身用力丢掉手中的高粱草,作势就要发作。
老大握住她的手,凉凉的目光落在宋春雪身上。
“我们待会儿就去做,时间还来得及,她只是肚子有点不舒服,我带她来羊圈里走走而已。
“……
“我知道娘要说什么,她才五个月的肚子,而你当年生我们几个的时候,生娃的前一天都在地里干活,但那时你太不疼惜自己的身体了,我爹也不疼你。
“?宋春雪的心狠狠一沉,老大这是在讽刺她,拿她曾经爱挂在嘴边的话堵她?
“我们今天也没闲着,牲口都喂过了,炕也添了,水我也挑了,中午饭我来做,让凤儿歇一会儿吧。
说着,老大牵着陈凤的手腕往里走,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宋春雪拿着一把陈旧的割韭菜的小刀,愣在原地,心里像是有刺在扎。
她想要反驳什么的话,可仔细想想,老大说的没错。
是她咎由自取,费心费力的生那么多孩子,一点都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她不会管教孩子,习惯拿出自己的苦难,让孩子们知道她为了养他们有多辛苦,惹得他们反感厌恶。
“娘,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回屋歇着吧。老二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轻轻的走到她跟前。
“你要去割韭菜吗,我来割吧。说着,他拿起了宋春雪手中的小刀。
看老二忽然这么懂事,他肯定是听到了老大刚才说的话。
老大那番话,让她浑身失去了力气,恹恹的走回屋,不顾满身是土的脏衣服,直接躺在炕上。
老大手里的刀子真伤人,扎的她心口疼。
看来这个家,要趁早分了,她一点也不想跟老大同住屋檐下。
吃饭的时候,老大率先开口。
“娘,我想好了,下面的那块地给我盖院子,我问过阴阳先生了,他过几日就来划院子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