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养恶
茶水间进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张精致小巧的大理石桌。六张沙发椅，一边三张围绕着两张大理石桌摆放。
身后是一块巨大的玻璃幕墙，隔音效果很好。
墙外就是街市了，喧闹声却一点也传不进来。
如此，午后坐在这里，眺望窗外日落西斜，既有安宁惬意，又可以观赏外面街市，人来人往，无限生机。
当然，这都是以前了，现在旧街巷都没人了，哪还有什么无限生机？
这也仅是茶水间的一半而已。整个茶水间被一块巨大的水墨屏一分为二。
终谜领着女人绕过水墨屏，这里的风格跟外面的稍有不同。外面的是偏西式的休闲吧，里面的偏中式，且较为古典。
相同的是布置简洁。
中央是一张漆红色方形圆角木桌，六张椅子围绕木桌整齐摆放。
椅子同样是木制的，样式是经典的圈椅。从材质上看，其色黄润、其质细密，表面有着一层柔美而精细的纹理，好似天然而成。
走近了，更似有香气，沁人心肺。
不喜欢看午后夕阳，喜欢绝对静谧的人应该会很想待在这里。看看书或者做别的什么都好。
这里没有透明的玻璃幕墙，从里面看不到外面，从外面也看不到里面，而且隔音效果跟那面玻璃幕墙一样好。
有明文规定，非工作人员禁止随意出入茶水间。工作人员也不许随意带外来人员进入。
但这条规矩有个很有意思的地方。那就它本身是禁止随意，或不许随意，而不是直接就禁止外来人员出入。
终谜领着女人来到屏风后面。六张圈椅中，终谜随手拉出一张，招呼女人坐下。
女人很紧张，但还是照做了。
终谜看了她一眼，安慰她“放松些，在这里你就不会有事了，我先出去一下，两分钟后回来。
“好好！女人连连点头，“那个我想问一下，高人……
“高人很快会来，请先稍等。
终谜打断她的话。说完，转身出去了。
与此同时，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女孩一身汉服，晋制的，头发用两根缎带束起一小部分，可爱极了。
她手里捧着托盘，路过漆红色木桌时，冲女人礼貌性地笑了笑，然后径直走进角落里的一扇门中。
很快，里面传来水龙头被拧开，水流哗哗作响的声音。
“她呢？见终谜出来，鹿韵韵张了张口。
“在里面坐着了。终谜回答。
“她似乎很着急，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追着她似的？
鹿韵韵回想起刚才，女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时的模样，有些不确定地说。
“估计是什么人正在养恶吧！
“养恶？鹿韵韵有些吃惊，“养恶是明令禁止的，罪名可不小，你确定？
“不确定，具体情况还没问，但小心些总不会有错。若真是养恶，一会儿可能有人找上门，且来者不善。你能应付吗？终谜轻声提醒。
“我会注意的，应该能应付！鹿韵韵说。
“好，那你小心些！我进去了，看看她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好！你在里面也要小心些。
……
终谜回到茶水间的时候，汉服小女孩正端着茶壶准备给女人上茶。
终谜见了，说道“换一种吧，换忘忧茶！
小女孩有些惊讶，“你……你确定？
“嗯，确定，去换吧！
……
与此同时，铭录茶舍外，又有客人上门了。
一男一女。女人身材高挑，曲线玲珑，五官也是极好看的。
她身后跟着一个身形粗犷的男人，宛如一尊巨大的雕像。
男人浑身罩在黑袍里，又藏在夜色中，不仔细看的话，估计得撞上了，才能发现黑暗中竟有这么一个大野熊般魁梧的人。
女人原本没什么表情，可当她抬头看到铭录茶舍四个字时，脸上出了嫌弃、厌恶以及不屑等等情绪。
仿佛有股戾气萦绕心头，恨不得把那匾额摘下，垫入脚底，再狠狠地把它踩碎。
“哼！女人最后啐了口唾沫，迈步走进茶舍的大门，男人缓步跟上。
“欢迎光临！鹿韵韵微笑着，打招呼。
女人却只是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
似乎在她眼中，鹿韵韵就是一只肮脏又恶心的臭虫，没资格同她说话。
或者说，与铭录茶舍有关的全是臭虫。
“等等，客人！茶水间是不对外开放的，你们不能进去。
对方冷漠地一瞥，鹿韵韵能从中感受到莫大的敌意，正惊愕之际。就看到对方径直地往茶水间闯，她也顾不得许多，忙上前拦住。
女人微愣，似乎很惊讶鹿韵韵竟敢挡在她面前。
女人深吸口气，极度不耐烦地口吻，道“滚开！
鹿韵韵更加惊愕了，这股敌意应该不是冲她来的。她不记得自己有见过这二人，更谈何得罪？所以是冲着铭录茶舍来的吗？
“抱歉，客人！这里真的不能让您进去。
“我只再说一遍，滚开！
女人本就比鹿韵韵高出许多，此刻俯视着她，冷冷地威胁。
本着来者是客的原则，鹿韵韵没有生气，只是不卑不亢道“这个真不能答应您，除非您不再打算进去了，那我才让开。在这里您可以看看书、喝喝茶。
我们有个很大的阅览室，宽敞明亮，环境清幽，很适合闲读。眼下店长不在，您如果有其他事情，也可以留下联系方式，我们帮您联系他。
如果以上这些都不是，那还请您离开，茶水间是真的不对外开放。
“呵，真是时代变了啊！什么奴才都敢挡我的道了，还对我下逐客令了？你配吗？女人捏着阴阳怪气地口吻嘲讽道“这若是在顺治年间，你这种低等的下人，连亲吻我脚面的资格都没有。
看你这张脸倒有几分姿色，在那个年代很适合去青楼里待着。当那些个不着寸缕，终日以身侍人的下等奴才。
如鹿韵韵猜测的那样，一开始她敌意只针对铭录茶舍。但鹿韵韵却敢挡在她面前，如此不分尊卑。这就不怪她把鹿韵韵并入“攻击的范围内了。
鹿韵韵却惊讶了，顺治年间？那可是几百前的时候了。意思是这女人活了那么久吗？
那恐怕很不一般。却还不足以让鹿韵韵惊呀到说不出话来的地步。
她眉头微皱，说道“可现在是新时代了，这个时代民主、自由、人人平等，贵客若不能适应，可以回到您期盼的旧时代里，何必这样恶语伤人呢？
“哈哈哈，说得好！新时代了。女人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几近癫狂。仿佛新时代这三个字是她此生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女人笑了一会儿，突然收止一切声息，平静地看着鹿韵韵，仿佛再看一具尸体。
“新时代确实是一个迷人的词，特别吸引那些弱小又可笑的臭虫们欢呼雀跃。不过是拉了几条横幅，游过几次街，又死了一些臭虫而已，就真以为自己翻身做主人了？
也怪我们，太久不敲打你们了，让你们忘了自己是低等人的事实了。也无妨，今天就让我重新教会你，什么是尊，什么是卑！
下辈子记忆，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你们这些低贱的人，可以染指的。
女人杀机毕露，微微侧身。
跟着她进来男人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站在门口，宛如一尊门神。
鹿韵韵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浑身罩在黑袍里，面容同他的身形一样粗狂，真如一头大野熊。
鹿韵韵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就感觉到有狂风扑面而来。
只看见眼前有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就是脖子一痛。
仿佛拎起小鸡仔般，鹿韵韵被男人掐着脖子单手提了起来。
鹿韵韵两只胳膊加起来，估计都还没有男人的手臂粗。
可加不可思议地是，门口离柜台少说有十五步之距。这样的距离，这身形粗犷的男人竟一瞬间跨越。
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鹿韵韵完全看不清男人的动作，慌乱中，只得下意识地运力，屈指一弹。
不是攻击男人，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胜算。这一指是打在柜台下另一个机关上面的。
在这千分之一的刹那，鹿韵韵被男人单手拎起。同时连通着阅览室和大厅的大门也瞬间关闭。
女人倒是有些诧异，嘲讽道“自己死到临头了，还想着保护里面的人？不过也正常，你们低贱的种群平日里可不就是喜欢玩这些抱团取暖，相互牺牲的戏码吗？
不仅可笑又愚蠢，还把自己感动得不行。不过你放心，我对他们一点兴趣都没有，一群垃圾而已。当然，你也别误会了。我对你也没有兴趣，只是垃圾挡了路，适当清扫罢了。
“你们……你们是在，在养恶吧？
鹿韵韵挣扎了几下，可她那点力量在男人面前毫无意义，也就放弃了。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了终谜刚才的提醒。
男人并没有下死手，是还没有得到女人的命令的缘故。所以鹿韵韵用力些的话，还是可以艰难地维持着呼吸的。
女人并没有回答。但闻言原本只是漠视的表情多了一丝愠怒，显然是鹿韵韵猜对了。
鹿韵韵被男人拎在手里，双方差距悬殊，她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随时都有可能被掐死。
可这情况下，鹿韵韵的眼中，依旧不见丝毫惧色。这倒令女人颇感意外。
“那么我可以……可以猜一下吗？养恶是为了……为了吃吧？你们想吃掉她？吃掉刚刚那个女人？她很香吗？她也只是个普通老百姓而已。
鹿韵韵艰难地开口，语气里竟然有一丝讽嘲讽。
“在你眼中，我们都是垃圾。可你说垃圾时一脸嫌弃，吃垃圾时满脸陶醉。此刻恐怕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入席了吧？
被鹿韵韵一语戳中内心，女人再没了刚才那种高高在上的蔑视姿态。她瞬间愤怒到极点，那张明艳的脸也瞬间变得狰狞扭曲。
“你找死！魑奴杀了她！给我抽出她的魂魄，我要把她丢入鬼蜮的硫磺泉中。我要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女人恶狠狠地看着鹿韵韵，怒吼出声。
魑奴刚要说“是，主人！然后准备动手，掐断鹿韵韵地脖子。
就在这时，茶水间的门忽然打开了，一个冷不丁地声音，在鹿韵韵身后响起。
“我劝你们别那么做，她可是姓鹿的哦！梅花鹿的鹿，也是鹿抟天的鹿。
魑奴闻言，未等女人下令，刚凝聚到手上，准备爆发的力道瞬间撤去。并松开了鹿韵韵。
后者跌坐在地上，揉着脖子，不住的咳嗽和喘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