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对质
天阴沉沉的， 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
狭小的禅房里，五十多岁的西宁太后闭目端坐。
她今日着一身藏青暗纹宫袍，为了方便礼佛，高高盘起的发髻上只戴了一支简单的翠绿玉簪，胸前挂着长长的紫檀木的佛珠，朴素的着装掩盖不住高贵雍容的气度。
皇后带着端妃和宸妃陪侍左右，加上随侍的丫鬟嬷嬷，使得本就不大的空间显得更加拥挤。
“皇祖母，那贱婢胡说，我没有推奚玥，是她自己不小心落的水，她还打伤了我的脸。
“她肯定是装晕，想偷懒，您一定要严惩她。
四公主奚瑶一身红衣跪在地上，半边脸颊高高肿起，眼神恶毒。她那时没有急着去追那对主仆，是去大殿向太后告状去了，本想让太后将她们抓个现行，好严惩。
谁知正好赶上奚玥晕倒，那可恶的婢女更是跪在太后跟前一通哭诉，太后虽恼怒被打扰了礼佛，但到底不好在佛前枉顾人命，立刻就着人去请了太医来。
太后正闭目用手悠悠的数着胸前佛珠，听得奚瑶此言，猛地睁开了双眼。
“如今后宫之事都由皇后做主，你们平日在宫里怎么闹腾，哀家都是眼不见为净。怎么如今到了佛前还不能消停？皇后平日是怎么约束后宫的？
她十三岁就入宫当了皇后，四十岁不到又当了太后，到如今已叱咤后宫四十多年，甫一开口，威严的气势扑面而来，在场诸人皆大气不敢出，奚瑶也悻悻闭了嘴。
“是臣妾疏于管教，请太后降罚。
黛色的凤袍轻扬，皇后在奚瑶身边跪下。她深深匍匐在地，金色凤钗上的坠子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罢了，一切等三公主醒来再做定夺。
太后依旧冷着脸，但见皇后认错态度尚可，也不想让她在其他嫔妃面前太没脸。
皇后谢了恩后并未起身，而是在原地恭敬跪着。她出嫁前曾是东屿皇室最美的公主，加上平素保养得当，此刻和奚瑶跪在一起，不像母女，倒像姐妹。
众人安静候着。大概一柱香后，一位长须老太医才提着药箱从隔壁的禅房过来。
“回太后，臣施了针，三公主已经醒了，只是之前溺水窒息伤了身体，需要好好休养，而且……
年迈的太医有些犹豫。
“张太医但说无妨。太后声音温和。
“三公主窒息伤了脑子，加上惊吓过度，已然记不得以前的事了。张太医很是惋惜。
“不是我，我没有推她，母后，您要替我做主……奚瑶求救的看向皇后。
“臣妾怎么听说，是四公主嫉妒皇上给三公主和崔尚书家的二公子赐了婚，这才将三公主推入寺院后方的水池里呢？
“还是本宫身边的秦嬷嬷恰巧路过看到，这才喊了人救下三公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宸妃言之凿凿。她素得皇帝宠爱，娘家势重，加上大皇子奚承瑜也得皇帝宠爱，因此并不怕皇后。
“你胡说，她不过是一个宫女生的下贱坯，我有什么好嫉妒的？是她自己不小心。奚瑶的声音里难掩心虚。
“住口，你堂堂西宁的嫡公主，怎么满口污言秽语？太后终于发怒。
“端妃，你亲自去将三公主和她那婢女带过来，哀家当面问她们。
端妃领旨去了，不多时又带着一个白衣女子并一个翠绿衣裙的婢女回来。正是十一，现在应该叫三公主奚玥，和婢女绿依。
绿依小心地扶着奚玥跨过门槛，奚玥此时已经平静下来，也听绿依说了现在的情况，一时间心里无限唏嘘。
谁能想到她竟离奇重生于西宁三公主奚玥身上，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一时又想到死前看到的那道士和他在山洞里画的朱砂符文，或许她的重生与此有关。
但这些都且留到日后慢慢探查，眼下她有其他麻烦要解决。
“奚玥，奚瑶她真的在佛门静地将你推入了池塘吗？待奚玥和绿依行了礼，太后就威严地开了口。
绿依暗自着急，太医都说她家公主已经不记得了。她刚想开口，奚玥却对她摇了摇头，自己抬起头来。
“回皇祖母的话，我虽不记得发生了何事，但想来四皇妹只是想和我开个玩笑，不曾推我，而且我如今已无大碍，扰了皇祖母礼佛，是我们的错，请皇祖母恕罪。
少女跪在那里，眉如远黛，睫似鸦羽，纤细的身体摇摇欲坠。雪白的衣衫衬得一张不施粉黛的病弱小脸更加苍白，却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绝色，反而平添了几分脆弱的美。
“奚玥，谁要你假好心，你不配。
奚瑶心里嫉妒得发疯。一个宫女生的贱丫头，凭什么长了那么美的一张脸，还抢走了子墨哥哥。
皇后急急地用眼神制止她，宸妃戏谑地勾起了嘴角，德妃低着头一言不发。
太后冷眼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女孩，一个病弱懂事，一个放肆跋扈，无需再问。
“四公主奚瑶，在佛前无状，从明日起每日礼佛三个时辰，由皇后亲自监督。
“至于三公主，就在房中好好休养吧，不用参与礼佛了。
太后拂袖而去。
皇后强压着奚瑶谢了恩，待众人神色各异散去后，这才在侍女的搀扶下艰难起身。
“母后，您刚刚为何不帮我说话？不就是一个贱丫头，淹死她又如何？皇祖母平时不是不管这些事吗？奚瑶一骨碌起身，对着皇后一通埋怨。
“啪……的一声脆响在房中响起，奚瑶另外一边脸也青紫起来。
“你还埋怨上本宫来了，跟你说了多少回，少去招惹她，你也知道她身份低贱，你何必自降身份？
“三年前那件事后，你父皇对咱们已经大不如前了，我和你哥哥在宫中如履薄冰，如今你还要来拖后腿，是嫌还不够乱吗？
皇后今日攒了一肚子的怨气，此刻再也忍不住。
奚瑶捂着脸，不可自信地瞪大了眼睛，皇后从小对她百般宠爱，这是第一次对她动了手。
另一边，奚玥和绿依回到禅房，小丫头立刻把房门一关，转头对奚玥埋怨“公主，您刚才为何不请太后给您做主？四公主平时欺负的咱们还少吗？今次太后好不容易过问了，就该狠狠告她一状。
绿衣的婢女鼓着腮帮子，一脸不忿。
奚玥暗自好笑，这丫头是个衷心的，就是性子太过天真。
“太后今日并非是真心为我申冤，她不过恼怒奚瑶在佛前不知收敛罢了。
“你不是告诉我，太后笃信佛教吗？这几日正是佛诞，太后要礼佛。若我像奚瑶一般不依不饶，只会惹的太后不快，唯有表现的识大体，才能让太后垂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