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被忽略的孩子
“等娴儿出嫁了，家中就剩你和姝儿没什么着落了。苏长云长叹一口气，又自顾自的说道“你是不中用了。
“父亲就只当婉儿死了吧。苏婉终是受不住她父亲的嘴脸，幽幽的开口，有些气愤。
“你说什么。苏长云没想到苏婉会突然的冒出这句话，之所以如此气愤，是他觉得他的威严仿佛受到了挑战。
“混账东西，你就是这么跟为父说话的？扬言便伸手要打苏婉，苏婉一抬手，便擒住苏长云伸出的手一字一顿的说
“女儿说父亲就当我死了吧。
是那句不中用惹恼了苏婉，她从小便没有得到过父亲的宠爱，此刻说她不中用更是戳痛了苏婉的心，他把儿女当做什么，可以用来联姻交易的工具吗？
她小时候是真的很羡慕主母房中的几个哥哥姐姐可以得到父亲的宠爱，她也是养在主母房中的，但她的父亲却从未拿正眼瞧过她，父亲的子女太多了，难免会宠爱了这个，遗忘了那个。
她就是从小被遗忘了的孩子中的一个。
“女儿这次回来是来了断凡尘的，不是来与父亲上演这出忤逆不孝的戏码的。苏婉甩开苏长云的手，继续说下去“我知道父亲不喜欢女儿，甚至不喜欢女儿的回来，但是这里有我的阿娘，女儿不得不回来。
她知道他父亲为何突然生气，她也看的出来，从回来到现在，她的父亲是不欢迎她的，她败坏了苏家所谓的名声，苏长云巴不得她死在外面，而不是以什么仙人之徒的身份回到苏府，还要和苏府扯上什么瓜葛。
“我知道父亲不想见到女儿，父亲姑且忍过这三个月。苏婉索性把话挑明“三月一过，婉儿自会离开。父亲有一个在外修道的女儿，和有一个在外不知廉耻的女儿之间，我相信父亲还是能做决断的。
“你……苏长云指着苏婉，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又碍着边上沈自深在场，便不再发作，将手甩了下去，脸上表情复杂。
“十三姐姐在外漂泊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又只能呆三个月，爹爹就不要和姐姐置气了。苏姝也忙出来打圆场。
“小女如此这般，让沈二公子见笑了。苏长云于是转而招呼在一边看戏的沈自深，苏婉诧异于苏长云变脸如此之快，便也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再和苏长云较劲。
坐下来继续吃着席面上的饭菜，还不忘给一边的苏姝夹菜。
有一说一，苏府的厨子是真不赖，饭菜都做的十分可口，很是合苏婉的口味。
“苏小姐这般，是修道之人的真情流露。沈自深也为苏婉刚刚的行为找补，脸上是满不在意的神情。
苏婉瞥了一眼沈自深，那人脸上满不在意，眼底却是笑盈盈的。
晚宴结束的时候，苏长云借口让苏姝陪着沈自深在府内转转，美其名曰欣赏夜景。
但是苏婉和苏姝都心知肚明，苏长云这是想给两人创造相处机会。
苏姝对沈自深没什么兴趣，苏长云刚离开就找借口溜之大吉，只留苏婉陪着沈长云在府内闲逛。
“沈公子在府上住的可还习惯。
苏婉和沈自深走到一个亭子里坐下，亭子里虽点了几盏灯，但是终究抵不过黑夜的侵蚀，不够屋内烛火那么明亮。
池塘里的荷花在秋日里也已经开始衰败，一如苏婉此刻的心境。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礼。沈自深还是不习惯苏婉对他如此客气，虽然他知道之前那个拿他当挚友的苏婉是另一个人。
“我不是她，与沈公子交往自然是要注意分寸的。苏婉趴在亭子的围栏上，懒洋洋的说。
沈自深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和他交情深的人确实不是苏婉，而是那个叫叶苏的姑娘。
“叶姑娘离开的时候拜托沈某照应苏小姐，沈某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沈自深解释道“我也会把苏小姐当做相识很久的朋友，我与叶姑娘相识多久，苏小姐也就与我结识了多久。
沈自深看的比苏婉明白些，在那些他和叶苏相处论道的时间里，苏婉都在通过叶苏去了解和感受这一切。
苏婉想要把自己和叶苏区分开来，她不想要占据叶苏的人际关系，心安理得的去享受叶苏为她安排好的后路，比如那间宅子，又比如沈自深。
苏婉直起身子，对上沈自深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认真的说道“那么沈二公子你透过我的眼睛在看谁呢？
“自然是苏小姐。沈自深回答的十分诚恳自然。
苏婉对于这个回答有些错愕，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沈自深，她明白叶苏把她交给沈自深照顾是什么意思。
但是她总觉得从她回来开始，无论是梅香还是沈自深都还在把她当叶苏在对待。
哪怕叶苏已经永远的离开了她的身体，哪怕她本来就不是叶苏而是苏婉。
她觉得她不是她，而是他们眼中叶苏的延续，只有回到苏府，回到阿娘的身边，回到一切还没发生之前，她才是她自己。
今夜无月，一阵夹杂着丝丝香甜桂花香的晚风吹来，池塘的水面波光粼粼，在黑夜里隐约的倒映出亭子中苏婉和沈自深的影子，在跳跃的烛火中一齐摇晃。
沈自深还在等苏婉的回应，但似乎又等不到回应。
“沈某从未见过如苏老爷般对待女儿的父亲。良久，沈自深开口打破了平静，将话题扯到别处。
“他就是这样一个父亲。苏婉接过沈自深的话茬，开始聊自己的父亲“所有的子女对于他来说都是可以交易的工具。
“看来苏小姐之前在苏府的日子并不是很好过啊。沈自深感慨。
“在苏家众多的子女中，我是那个从来没有得到过父亲喜爱的孩子。苏婉自顾自的说着。
“我记得我八岁那年的春日，父亲要带家中子女出去踏青，主母在前一天提前吩咐了我们回去做好准备。我和九姐姐那天特意起了个大早，收拾好了东西等着家中的老妈子来叫，可是我从太阳出来等到月亮都出来了，也没有等到父亲喊人来叫。
“阿娘把这一切都归咎在她不受宠上面，我难过了好久，我还责怪都是阿娘的错。后来我才明白，在这样人丁兴旺的大家族中，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得到父亲的爱，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被记住。
苏婉苦笑道“原来那天父亲只是不记得青院还有两个孩子，还有个为他生下两个女儿的六姨娘。甚至于我的哥哥姐姐们也拿此来嘲笑与我，还好还有主母念在我是父亲骨血的份上教导，才让我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听完苏婉平静的讲述那些悲惨的经历，沈自深有些心疼眼前的这个女孩。
她不似叶苏那般活泼开朗，什么都看得开，这个女孩从小备受冷落，被父亲忽略，被兄弟姐妹们所不喜。
她将苦难都记在心里，慢慢的积累。
可是积累久了是会爆发的，就像今天她惹怒苏上云那样爆发。
“如果没有叶苏，我只会成为苏家结交谢家的工具，成为像主母那样看着自己的夫君一房又一房的抬小妾，为夫君教养那些和小妾生出来的孩子。或者像四姐姐那样，死在为夫家生儿育女的牢笼里。又或者如我的二姐姐一样，成日防备着夫君被外面的莺莺燕燕勾了去。
说着话题又扯回到了叶苏身上，苏婉发现自己总是绕不开叶苏的，这个来自其他地方的女子，潇洒的离开了，但是她给这里给她带来的变化和影响确实不可避免的。
“现在苏小姐可以做回你自己了，你就是你，你也可以如叶苏般过自己想要的人生，你这次回来不就是为此吗？
是啊，她这次回来就是来接她的阿娘离开这里的，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的说了声“啊呀，差点忘了正事。
“我阿娘愿意和我离开，比我原先预想的要顺利的多。说道六姨娘愿意同她一起出府，苏婉又高兴起来。
“那便太好了。沈自深也为苏婉高兴。
夜渐渐地深了，风吹在人的身上格外的冷，但此刻的苏婉并不觉得冷，她双眼明亮 期待着带着自己的生母出去之后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