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周辰潇回忆之关奉剑客,救下许林刚母子
后来啊,周辰潇带着小六投靠了怡国为质的九公子宁城,尽管差点没成功,但最后好在有了赵国那些侍卫的阴阳怪气,这才让周辰潇有了成为宁城“朋友的机会,帮他用怡银换了赵银,治好了小六的病。
用银子重新做银子。
在赵国的很多商贩和商会其实私底下都有这种行为,就是将足银融化以后重新伪铸成新的一枚银子,这样原本十两银子就可以做成十二到十五枚银子,在市场上流通的时候人们考虑的并不是它足不足值,而是它所代表的一两购买力。
虽然官府极力制止,敢这样干的人抓到一个便处死一个,但在一些利益熏心的商人眼里,没银两可以借,敌人可以和好,对手可以买通,资源可以整合,做这样的事提着点心吊着点胆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国国风开放,自然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这些风气。
这叫“劣币驱逐良币。
以往周辰潇还是学生的时候老是听有了社会阅历的男人们说经济独立是如何如何重要,那会受的教育过于理想主义,只是觉得这些进了社会染缸的人肤浅、粗鄙,可等自己真正踏入比穿越前那个社会要残酷几十倍的社会时,周辰潇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血淋淋的现实。
现在这个世上的穷人,仅仅为了活下去,哪还有什么尊严啊,骨头早就被这满是磨难的环境给熬软了,只能无力地跪着,求大人们给一条生路。
那会周辰潇手里有了银子便去买酒,想要借酒消愁。
因为喝过酒便很好睡觉了,周辰潇之前不懂为什么蓝色星球上老白干那么难喝还有人愿意一口接一口,后来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发现,酒这个东西,真的是劳苦大众们的一个福音,它喝的主要是劲,酒劲上来,晕乎乎的,快乐的阈值也就跟着降低了,生活似乎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平日里看完一轮戏班子节目都不一定能笑出声来的人,醉酒后看着蚂蚱越跳越远,竟是也能笑成个二傻子。
醉酒的梦里,更是有些平时难以企及的虚幻美景。
周辰潇在酒馆里选了个价位品质合适的猴头酒,揣在怀里准备带回去,反正到时候耍点小聪明九公子也不会知道自己到底能换来几两赵银。
但是话说这酒,要不要分与宁九公子吃呢?
周辰潇在想这宁九公子到底会不会喝酒,晓不晓得平淡为质的日子里酒是个好东西,若是他……
“兄台。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在周辰潇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
“兄台请留步!见周辰潇不理会他,男人的声音像个黏皮糖一样不依不饶。
“兄台你转过来看看我!
看你个毛啊!
周辰潇不耐烦地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白褂子下起伏的壮硕胸肌,周辰潇惊得连退两大步。
站定以后,周辰潇这才望清楚眼前乃是一个身高略矮于今日十六岁大……额不,奇男子的男人!只不过眼前这个男人肤色古铜,面容俊逸,单薄的薄褂子紧贴在他身上,这样看就会发现他身上的肌肉线条分明。
重点是!他手上还揣着把剑!正常人谁没事带把剑瞎晃悠,然后尾随你叫你兄台啊?
可今日合桥出现这么多猛男如果单单归结于赵国大臣修府邸也太说不过去了吧!众所周知,除非天赋异禀,不然要长这么结实,蛋奶类几乎是必不可少的!
那此人按理来说家境殷实才对!
可如果他不按常理来的呢……
周辰潇有些欲哭无泪,若说今日那个十六岁猛男是胖壮的话,那眼前的此人便足以用精壮来形容了。
你想干嘛啊!我一个瘦弱清纯的男孩子独自走在大街上,你跟着我你……你,你他妈想干嘛啊!
男人有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周辰潇怀里那个凸起。
是想抢银子的?
周辰潇倒吸一口凉气,双手不由地捂紧钱袋,悄无声息地又往后磨了两步,微微弓腰,警惕地道“主街上,我可是会喊的!
不过这句话说出来明显底气不足,因为以男人的体格,在他喊出来的一瞬间制服他,并不是何种难事。
男人摸着脑袋,瞅着周辰潇双手捂住的地方,腼腆笑道“兄台放心,我不是来抢你银子的。
啊?
你丫都知道我怀里的是银子了你还跟我说你不是来抢银子的!周辰潇已经笃定眼前这个古铜色肤色的精壮汉子是早早跟着自己一路了。
妈的都怪刚刚想事情,这才让这种贼人钻了空子!
完了完了,跑也跑不掉,打又打不过!若是自己现在二十岁……
二十岁?
算了,周辰潇即便现在二十岁,学校体侧都是刚好擦着线过的,那副瘦弱肥宅的躯壳主人又打得过谁呢?这男人不用剑都可以锤他五个!
但是问题来了,既然是想抢银两的为何又要叫住自己呢?难道是想……
威胁自己主动交出银两?若是不交出来就打到自己交出来为止?
这么一想似乎倒是合法合理,毕竟到时候报案官府也不见得能管这种毛皮事,天底下当贼盗的多了去,又不是人人能抓捕归案,没准人家还要笑话自己是被哪个壮汉抢去几个买糖铜板,都懒得登个册子,谁会相信这么个破烂衣裳的少年身上会有几十两银子啊?
要真有了几十两银子不更好,无权无势的家伙!竟敢私偷官老爷的银子!今日必定要打到你认罪!
他一个无权无势的毛头小子,凭什么守得住自己黑来的几十两赵银。
周辰潇努力让声音平静下来,问道“那兄台所谓何事?
总不能,君子抢钱,抢之有道吧?
男人不着急回答,嘿嘿一笑,问道“小兄台这是给家里长辈买酒?
酒?
周辰潇望了眼腰间,故作轻松道“是啊,家中老父正等着我回去呢!
男人摸着下巴打量了一番周辰潇,笑道“小兄台别介意,我这人口直。
“依你这副打扮,能担得起黄酒便算不错了,猴头酒的价格,并不像是你能承担的。
周辰潇微微一愣,疑惑道“我不明白兄台的意思。
“我猜你是给主子买酒的!男人哈哈大笑,似乎因为自己绝妙的推论而自喜不已,“我这人行走江湖,就好几口酒,但身上没几个子儿。
男人有些窘迫地道“所以,所以就是想跟小兄台你讨口酒喝!
男人接着解释道“但是放心,我一口不喝多的!就尝尝味道!
周辰潇半信半疑地打量他,这身肉即便去刚刚那府里搬一下午也够一口酒钱了,何必死皮厚脸来找其他人蹭酒喝呢,周辰潇为难道“可是这酒,毕竟是我家公子的,我这一个下人,也不好做主啊!
来这个世界周辰潇自己都没喝过猴头酒,这厮竟然还想蹭!明白这厮是个好人以后,周辰潇反倒底气硬朗起来了!
属于是被封建社会同化后遗症了。
男人神秘兮兮地道“放心,喝了酒,以后你家公子若是遇到些胡搅蛮缠收不下地的人,若能找到我,我来处理!
又要遇到胡搅蛮缠之人,又要能找到他,两个前提,这不是玩文字游戏是什么!
男人看到周辰潇脸上满满的鄙夷,以为周辰潇不相信他一个能打十个,于是一把抓过周辰潇的手,也不等周辰潇拒绝和反抗,冲着小巷子里面就进去了。
周辰潇此刻内心那叫一个崩溃啊。
你能想象自己娇滴滴的十四岁那年会被一个壮汉拉着往小巷子里跑吗?
重点是你他娘的还反抗不了!
太快的速度让周辰潇的大脑一片眩晕,耳边狂风呼啸,身边景象飞速后退。
啊啊啊啊啊啊!
周辰潇忍不住地想要尖叫!
他想干嘛啊!
周辰潇被男人扯到一棵大树面前,那树很粗,约莫得四个成年男人手拉手才能环过来,男人拍了拍树,然后示意周辰潇看,周辰潇魂还在后面飘着,根本顾不得看树,只是缩着脖子小心打量四周,然后小心搓揉着自己手上紫红色的一圈手印。
周围的环境很陌生,周辰潇也算在合桥待过半年,一些隐蔽的小巷偶尔也偷偷溜进去过,但毕竟合桥东西二十余里,南北十三里,没去过的地方多了去了,这座城听说建下来就没想过会有一日能有大军兵临城下,所以东西建得很宽,自然房子和小巷也便多起来,周辰潇实在想不出这个巷子大概位置在哪,看起来像是某家府邸的后墙外面。
然后。
男人做了个惊人的举动。
当着周辰潇的面,男人突然拔剑,先是一剑把眼前的大树给拦腰砍断了。
是的,他娘的砍断了!
大树慢慢倾倒,以一种不可逆的趋势重重砸向周辰潇,可周辰潇愣在原地,已经忘记了迈开步子跑。
男人用力踏前一步挡在周辰潇身前,倒下的大树被他用一种奇怪的螺旋剑法斩成细小的木块,木块又被切成更小的木块……男人的身影渐渐模糊,周辰潇勉强看得见风中一道道残影,一时间木屑、树叶横飞,周辰潇不由眯起眼睛,然后捂住了口鼻,呛得直咳嗽。
但很快他便一点也望不清男人的剑法了,剑实在是太快了,但是他清楚男人是要把这些东西全部切成粉末。
半空中下起了木粉的雨。
这些“雨不断滴落,很快覆满周辰潇的头发和睫毛以及身上的衣服。
不一会儿,剑鸣声停下,男人用袖口擦拭了剑身,然后剑归鞘中,一切慢慢平静,地面上留下没过半只小腿的木屑和碎叶,周辰潇猛地连打几个喷嚏,不由抖了抖身子。
男人得意地朝周辰潇挑眉,吹了个口哨。
嘶……
乖乖,这是啥玩意啊?
周辰潇用力揉了揉眼睛,低头望了眼男人留在地上的杰作,深吸一口气,嘴瓢道“你抢这也难不啊,我是说,你这去抢酒,别人也逮不住你啊!
男人连忙摇头,四下观察一番,好像担心谁听见似的,小声后怕道“嘘!这话可乱说不得!若是让师兄知道这种事,非得给我皮剥了不可!
原来这种人也还会有害怕的人啊?
周辰潇笑道“那你师兄一定更厉害了?
提及师兄,男人自豪地拍着胸脯道“那是!我家师兄可是我大燕国赫赫有名的剑仙!他的剑,可比我厉害几百倍!
几百倍这种事,难断真假。
修仙那个时代都过去两百多年了,听说那个大东朝的皇帝遥祖手底下那个操刀废法的神仙,谁也打不过他,拒绝废法的门派都被他带人血腥镇压了,什么典籍什么功法,统统被撕毁焚烧。
蓝色星球上也有不少关于修仙的小说,真正亲身看见,周辰潇心里却止不住地激动。
大修行人一怒,敢叫天地变色!
周辰潇舔舔嘴唇,拍拍身上的木灰,从怀里掏出酒来,试探问道“诶!若是我将这坛酒都送与你,你能不能教我修行啊?
方才还说着酒是自家公子的周辰潇,此刻竟是不觉得自己有何不妥。
虽说一个当师兄的是燕国剑仙,一个当师弟的却在这赵国江湖上漂泊讨酒喝,着实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是毕竟话说回来,没准人家修行人就喜欢这样漂泊的生活呢?
男人一愣,随即苦笑道“小兄台,不是我故意装大,属实是因为现在留下的功法都很残缺,先不说能不能花大把大把的时间从残缺的功法悟出道道来,就是悟出来,也被世俗不容许啊!更何况修行这种事,多少沾点运气,悟不好那可是会死人的!
天底下,对修行人那都是喊打喊杀人人得而诛之的!因为奉的是大东朝开国皇帝遥祖的旨令!
两百多年前他们是高高在上的仙人,可现在,他们只是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
因为人性,天生就害怕比自己强的人会对自己图谋不轨,会将自己如同蝼蚁一般抹去。
但真要修炼得道了不也还是大爷?
若是再做些功德事,口碑一好,不也可以说此人修行是百姓福分嘛?
所以世人对修行人唾弃的,真的如同明面上一般是因为遥祖旨意吗?
不是人人都能像眼前这个男人的师兄那样,在这种环境下名正言顺地当剑仙的,更不是人人都能简简单单便从残缺的功法里走到他师兄那个境界的。
特别是练功不安全啊,可能会死人……
他周辰潇大富大贵没享受过,风光事也没做过,甚至连女孩娇嫩的小手都未曾拉到过!
这要练死了多可惜啊……
周辰潇沉默了好一会,叹了口气,扬了扬手里的酒道“那还是不练了,一起喝点?
男人立马喜上眉梢,求之不得地道“我早就发现小兄台不是一般人啊!就这口气,我都怀疑你是长不大那种瓷娃娃了!
周辰潇笑了笑,没有反驳他,一屁股坐在松软的木屑上,小心开了酒盖自己喝上一口,又递给男人,男人俯身接过酒也就地坐下。
原本周辰潇更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喝酒的,最好是在个封闭又昏暗的环境里,然后外面下着雨,倾盆大雨也好,淅沥沥小雨也罢,听着嘈杂错乱的雨声,手里捧着一袋热乎乎的烧肉,想着些不该想的事,吃完喝完倒头便睡。
周辰潇虽然爱上了喝酒后虚幻的感觉,但是从来不敢在外面沾酒的,酒会麻痹人的判断力,让你身处在不应身处的环境,这点,在这种不稳定的社会环境下是十分危险的,因为你无法预料到会不会有哪个官爷听了哪个江湖郎中的话,说是少年身上的哪些东西搭配上另外一些东西能治病,完事你一觉醒过来命侥幸保住,身上缺东西了。
但是酒这种东西,确实能很快拉近两个男人之间的距离,至少对两个都爱喝酒的男人来说,这话不假。
男人喝了口酒,咂咂嘴,长出口气,随即惬意地眯眼仰头望向天空,话匣子便被打开了“小兄台也爱喝酒?
周辰潇拿回酒来喝上一口,并未答话。
男人自讨无趣地笑笑,却并未泄气,又接着问道“小兄台这么挪用主子的银两,主子知道真不会生气吗?
周辰潇侧头望着男人笑道“我说我现在不怕,你信吗?
“我信。男人点点头。
周辰潇扭回头去,笑得更灿烂了“那我告诉你我现在很害怕。
“这我也信。男人似乎并不意外。
周辰潇目视前方,把酒又递给男人,示意他喝。
男人摆摆手,认真道“说一口便是一口,喝多了便算是欠人人情了。
“这也是你师兄立下的规矩?周辰潇有些诧异,问道。
男人点点头,又摇摇头,笑着轻轻感慨道“咱这些身上有些道行的人也得吃饭不是?不去地里种粮食,也不去街上打劫,自然只能讨了。
周辰潇愣了愣,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些有趣,循着他话里的意思笑了笑。
回想小时候养母警告自己要吃饭了别偷吃油渣,老妈才转身去厨房的两分钟周辰潇便没忍住动了手,吃得满嘴都是猪油味,养母知道了顶多也就是呵斥一顿,男人的师兄现在又不在,多喝一口,难不成还能御剑过来狠狠揍他一顿?
周辰潇笑道“那你就当欠我一个人情好了,我一个小娃子的人情又贵不到哪去。
男人连忙摇头否认,不同意周辰潇的话“人情不分贵贱!师父教过我们,练剑,首先练得便是剑心,浩然剑心!若是今日这么想,便把剑心丢了!
周辰潇微微一愣,这话从一个白褂子汗淋淋的男人嘴里说出来,还真是不沾一点浩然侠气啊!大侠应当是一身白衣迎风而动,几缕长长黑发垂下盖住眼帘,脸上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色,头呈四十五度低下,双手环剑斜倚在木杆上……
反正就是应该很高冷很有十三格就对了!
周辰潇偷偷打量了一眼正在卖力抠着鼻孔的男人,心里一阵唏嘘,这话说着中二,可是如果能真正做到那确实值得敬佩。
不过说起来,周辰潇确实好久没有像这样与一个男人坐在一起,说说话了。
之前白二公子的马屁他需要日日去拍,白二公子与他的位置,一个是衣食父母,一个是伸手乞丐;沈光轩虽说与他一同穿越过来,但终究不是一路人,能相互照应,能坐在一起,却始终聊不到一块去,大抵人各有志便是特地用来形容他和沈光轩的;至于小六,他眼里一直把周辰潇视作最敬重的先生,周辰潇说,他听,他永远都会站在先生这一边,好像不论对错。
至于宁九公子嘛,身份太高了,那是半个主子了。
“那今日的人情,你想不想欠我?周辰潇笑盈盈将酒递到他脸面前。
其实周辰潇哪想过让他还什么人情啊,无非萍水相逢的两个人,以后又还会有什么交集呢?只不过在这个世界难得遇到的第一个能面对面陪自己喝酒的人,心里隐隐触动,感性占了上风,便随便找个台阶把他话接上,让他心安理得些。
男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酒,咽了口唾沫,心一狠,双手拍大腿豪爽一笑道“欠便欠了!
男人接过酒,畅快地饮下一口。
周辰潇壮着胆子捏了捏男人发达的二头肌,好奇问道“你这身肉,练了多久了?
男人想了想,答道“约莫二十年了。
周辰潇点点头,起身想去单手拎起那把其貌不扬的剑来,奈何剑的重量着实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男人瞅见他憋红脸也拎不起剑来的窘迫样子,笑着解围道“小兄台还是双手吧,我这剑,十四公斤。
“算了。周辰潇一脸泄气地放下剑,重新坐回到男人身边。
这剑拎起来也不能说明什么,今日回去开始练便是了。
男人重新将酒递给周辰潇,周辰潇接过酒,疑惑道“话说像你们这样的人,燕国不是应该将你们招入军中,让你们攻城掠地才是吗?
切碎一棵如此粗壮的树木尚且不费吹灰之力,若是放至战场上岂不是势如破竹?燕国,又岂会是和韩国一般沦入小国之流?
毕竟凡人之力,焉能挡住此等剑气?
男人叹了口气,摇头笑道“我们这种人,心性与常人自然是有些许不同的,像我,就不愿意打打杀杀帮别人卖命,他们国与国之间要打要杀随他们好了,若是去做了武将还得上朝,听大王的话,你说上了战场硬碰硬我自是有能力用手中的剑杀出一番天地来,可若是去到官场上,那么些弯弯绕绕磕磕绊绊实在是不适合我,转不过来也防不过来,像这样逍遥快活,走到哪就在哪口讨酒喝,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这些话周辰潇有些置若罔闻。
“没准啊,有一日还能遇见个自己喜欢又不嫌弃自己的美娘子呢!男人一脸憧憬。
这货原来还会想着女人呢!可是练剑练成这等模样,不要女人也罢啊!
周辰潇心说大哥其实你也长得蛮帅的,剑用得牛了又牛,怎么会被人嫌弃呢?
可转念想想也是,如果加上自己喜欢这几个字作为条件,那这件事可就变得一点也不简单了!就像是数学里面,充分条件,必要条件,充分必要条件,它们都是不一样的。
人和人相遇不难,相识不难,可若是要相互喜欢,那实在是太难了!
若是相互喜欢,又还要一辈子都顺顺利利地一直走下去,那是难比登天。
爱而不得才是世上常态。
周辰潇突然想到自己这辈子追求的其实也就是那么点东西,吃饱穿暖啊,能干出点自己的小事业啊,有一个足以相守一生的女人啊,便够了又够。
人活一辈子,图得不就房子车子妻子孩子嘛,可这些东西对于现在的自己,竟也是那么那么地难。
周辰潇颇为感触地劝慰道“大哥放心吧!会遇到的,应该会遇到的!
“借小兄台吉言。男人哈哈大笑道,“本来我想说小兄台不懂何为情字含义的,可是小兄台说话给我的感觉真不像是个娃娃。
周辰潇不置可否,又咽下一口酒,轻轻道“天底下,关关难过,情关易过,也最难过。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再网络上看到的这种话了,反正周辰潇直接拿来用了。
男人突然仰天大笑,笑够了,问道“小兄台真觉得身上没些银两,敢用情字去耽搁良人啊?
周辰潇摇头道“于有些人而言,有情足以饮水饱,可于有些人而言,不行,兄台倒不必拘泥在一些牛角尖上,天底下,情字确实多伤人。
也最伤人。
男人愣了愣,抱拳惭愧道“小兄台说得确实通透!倒是我愚昧,只想到一层了!
周辰潇摆手,一笑置之。
男人感慨道“想不到兄台小小年纪,似乎懂得倒是不少。
男人又一次抱拳“敢问兄台名字?
周辰潇把酒递向他,眯眼吐气道“周辰潇。
男人回送名字道“燕国剑仙叶文卿师弟,关奉!
这个男人似乎是打心底把师兄奉为真正的仙人一样,连报名号都须得带上师兄,好像这样把话说出来更有气势和威慑力似的。
周辰潇学着他的抱拳模样,爽朗笑道“见过关奉兄台!
酒快见底了,关奉的脸色酡红,周辰潇更是好不到哪去,脸已经在烧了,猴头酒其实跟米酒一样烈,但却没有米酒那么呛喉咙,两个人不吃东西干喝,瘾是过够了,身体却不见得能吃得消。
关奉纵然是个酒瘾子不假,但快酒要想不上头,显然不是件易事。
两个人无声地坐了一会,风一吹,酒劲便彻底上来了。
“最后一口酒,关奉兄台喝了!周辰潇头脑发热,扯着嗓子道。
关奉接过酒,豪迈道“那便我喝了!
其实他端着酒坛子的时候心里也有些发怵,毕竟胃里的酒气已经翻涌上喉咙了,压都压不下去,若是这一口下去给整吐了,没喝赢一个娃子,那才是奶奶的丢了个大人!
好在最后一口酒下去,关奉倒是没吐,就是坐了会,晕得不行。
周辰潇喘着粗气问道“天底下,真的有比关奉兄台用剑厉害几百倍的人吗?
这是他走之前想问的最后一个问题,现在酒喝成这个样子,回去如何与宁城交差都是个大麻烦,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好奇,真的能有人比切碎一棵大树之人厉害几百倍吗?
关奉红脸肯定道“自然是有的,一个是我师兄,一个,是天下第一刺客。
“天下第一刺客?周辰潇闻所未闻。
这个世界竟真的还有刺客这种东西?
啊不,是职业?
是因为他不修行又或者是往前终日窝在白府吗?江湖上这些听起来轰轰烈烈的称呼他竟然一点都不知晓。
关奉点头笑道“对啊,我这把戏也就是唬弄唬弄人,他两个面前,我耍不起剑来,我只能跑,因为我只有速度上可能比他们快很多。
周辰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你师兄和天下第一刺客相比,哪个更厉害?
这刺客如何就是天下第一了?
是一个一个与人比过来?还是比谁杀的人多?又或者是自称的?
重点是竟能与剑仙齐名!
关奉摇摇头,叹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那刺客叫楚寂,喜穿白衣,有幸在入怡时,见过他出剑,就是不知他当时是否用出全力,但比我师兄,应该是只强不弱的。
比剑仙都要只强不弱?
那得是多猛?
“他还指点过我师父呢!关奉又补充了一句。
怪不得呢!
原来是比剑仙老一辈的人物啊,那没事了。
周辰潇听完关奉的话,显然又感兴趣起另一件事来“你还去过怡国?
关奉点点头,站起身来。
周辰潇仰头望着他,那句怡国如何却始终没有问得出来。
关奉抱拳笑道“今日与辰潇小兄台相遇相谈共饮,甚欢,不过我此行意在黄河,今日还有些路须得走,不宜多加耽搁,若是日后能有机会,关奉定会将这半坛子酒的人情给还上!
说完一个大大的酒嗝。
周辰潇起身抱拳,笑道“那便祝关奉兄台一路顺利!那条仙人从长江水里一剑引出来的黄河,略有耳闻,改日若能再遇,定要听关奉兄台好好叙叨叙叨。
无非都是些客套话,这一别,这辈子,哪还有能见的机会?
关奉朗声大笑,上前将小小的周辰潇抱上一抱,便提上剑潇洒转身离去。
周辰潇望着他刚走出几步便一个踉跄的身影,心想着这厮会不会把自己喝死在半路上。
低下头望了眼木屑,周辰潇长出一口酒气。
接下来,就是回去的事了……
现在即便一路跑回去,也是过了饭点,若是买些热食回去,又该如何与宁城解释一身酒气呢?
周辰潇头脑发热地沿着一条巷子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竟是走出巷子都浑然不知。
一辆马车突然呼啸而来,马夫大吼着滚开,周辰潇连跑带跳滚倒在一旁,酒醒了大半,顺带在心里问候了一下马夫的祖宗。
但是前面的那两个人却没那么好运了,一个老妪似乎被撞倒在地,动弹不得。
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马夫和两个汉子先跳下车成九十度躬下身子,然后上面的公子哥掀开帘子,踩着他们的背再跳下车来。
好生跋扈!
被撞的汉子站在车前,被那比他矮上许多的公子哥指手画脚地训斥,低着头却不敢说话。
周辰潇眯眼爬起来,心中有些憋气,上前几步,突然发现那被训斥的竟是今日那个在街上碰上的声音娇嫩的十六岁大汉,于是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竟然接着往前几大步吼住了公子哥“喂!你呼来喝去当什么老大?
酒壮怂人胆。
公子哥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会突然冒出个人来吼他,明显一愣,扭头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寒碜娃子以后,怒骂道“你是哪家的狗,敢吼老子?
周辰潇之前也在白府当过伴读,马车的好坏自然是能辨出个高下来,这种马车,也就能是个朝中七品官的座驾。
可周辰潇也许是喝喝酒便忘了,哪怕真的只是个七品官,那也是个知县啊!
周辰潇温雅笑道“公子撞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吗?
公子哥指了指马,冷笑道“没给老子的马吓着就是好的,你还跟老子讲道理,你算老几?
马夫和两个汉子立刻上前两步。
周辰潇挺起胸膛,丝毫不惧,压低声音道“我不过是怡国九公子的下人,但是公子别忘了,大王家的公子和朝臣家的公子,是有区别的。
马夫回头跑到公子哥耳边小声说了两句。
公子哥望着周辰潇不停地点头,狞笑道“来我赵国为质的怡国九公子啊?很好,很好啊!
公子哥咬牙一字一顿道“我们走!
周辰潇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看来怡国九公子的名号多少还是管点用的,眼前之人应该也意识到,为质结束,怡国的九公子还是九公子,即便是赵国公子,亦不可能胡乱招惹。
今日那个十六岁大汉赶忙扶起老妪,周辰潇关切问道“伯母没事吧?
老妪轻轻摇头,沙哑道“就是擦破点皮,无大碍的。林刚,还不谢过这个小兄弟。
大汉后知后觉,语气软糯道“许,许林刚谢过小兄弟。
在蓝色星球上,扶老人还得掂量掂量附近有没有监控,这里倒还反过来,撞了老人还骂人家吓到自己的马。
老妪感激地握住周辰潇的手道“今日若是没恩人解围,我们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老妪说着就要把身子弯下去,周辰潇赶忙用力扶住,他哪里担得起如此大礼。
“哪里哪里,伯母言重了。
老妪笑眯眯地问道“恩人方才说,跟着什么?九公子是吧?
周辰潇轻轻点头。
老妪把许林刚的手拉过来,欣慰地交待道“我儿有力气,以后若是恩人不嫌弃,可否让他跟着你,你多教他些事情。
“我家就在城东边上那个雨和村里,若是有需要林刚的地方,你就来找他,他现在在贾府上帮忙建府。
老人似乎很是被刚刚那一幕所吸引,迫切要把自己儿子交出去。
“林刚,快,谢过恩人,以后他就是咱们的恩人。
“许林刚见过恩人。
周辰潇又一次扶起老人,若是蓝色星球上他会说一句不用客气,可现在,他会说好。
“以后我会让林刚跟着我的,只是今日我还有些事需要去做,便不与你们多耽搁了。周辰潇掏出一两银子,“这些钱拿去给伯母开些药,我叫周辰潇,伯母帮我留意一件事,便是村里或者附近村里有没有独个的女孩,最好跟我一般年岁,能在十岁上下也行,皮相要好些的。
“恩人,是想要老身寻个婚配的?
独个的女子自然好,家里少了父母,免了媒妁,免了彩礼,女子正好又需要依靠。
周辰潇摇摇头,起身交代道“皮相好又独个的,伯母帮我留意便是,我须得走了,放心吧,银两不会少伯母的。
老妪在他身后拿着银子欢喜道“恩人之托,不会忘记的!林刚,还不送送恩人!
这些公子随从的婚事,自然也得由他们的公子说了算,老妪点点头,倒是很快想通。
“恩人慢走!
周辰潇摆手,意思是不用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