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往事如烟
本着偷溜出门，绝不惹事的原则，沈婳本想偷偷在家周围溜一圈，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不曾想进了一个环境雅致的寺庙。而菩提树下正好有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在那里看书。
沈婳一眼便被小男孩俊秀的脸所吸引，不自觉走到他面前。
男孩似乎并没有发觉她的靠近，只是低头看着手上的书，那时候她启蒙不久，并不知道他看的是何物。
“哥哥，哥哥，你理理我嘛！沈婳笑嘻嘻的凑到小男孩身旁，同他一般盘腿坐在树下。
小男孩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骤然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身穿红色襦裙，头发扎成两个小揪揪，眼睛大大的女孩。
“你……你是何人？瞧见生人，男孩有些惊恐，急得站起身来，却因盘腿太久，腿压麻的缘故，差点摔倒在地。
“哎，哥哥，你慢点，当心摔着了。女孩忙站起身来扶起男孩，似乎有些不解，圆溜溜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芒“哥哥，你不喜欢我吗？为什么你见到我这么害怕？
见男孩不回答，女孩也不恼，喜笑颜开的捡起地上掉落的书递给男孩“好了，别害怕，刚才是我错，我不该突然喊你，不过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坏人，我家就住在附近，我叫沈元娘，我想和你做朋友！
男孩接过女孩的书，顿了顿，小声道“谢谢。
女孩见男孩逐渐放下戒备，愿意同自己说话了，也不管他听没有听见她方才说的话，接道“不客气，对啦，你叫什么名字呀，家住何方呀？
男孩垂眸，掩下眸里的情绪，声音还有些沙哑的，“我没有名字，这里就是我住的地方。
女孩还不能理解家和住的地方的区别，或许她潜意识认为这就是男孩的家，她听后，开心道“真的吗？这么说我们就是邻居咯，我能天天来找你玩吗？
男孩看着女孩生动的笑容，一时有些犹豫。
“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太久的，只和你玩一小会儿。女孩见男孩有些犹豫，忙举起手向他保证。
“好。男孩点了点头，神色很淡，女孩却看出了男孩的眼里的喜悦。
“对了，哥哥，这平安符是我娘亲前些日子为我和我表哥求的，听说是保平安用的，既然你现在是我的朋友了，我就把他赠给你了，给你保平安。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带有佛子的平安符，递给了男孩。
男孩望着女孩手心里的东西，并没有收“这东西太过贵重，是你娘亲为你求的，你不必赠我。
“我娘亲告诉我物件要物尽其用，我家里那么多人保护我，哥哥你一个人在这里，身上带个平安符才能平平安安的呀！
女孩执意要将平安符赠予自己，他无奈的收下“我现在暂时替你保管，你日后想要回的时候随时找我要回。
“知道啦！女孩吐了吐舌头，有些无奈，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哪还有要回来的道理，她正要开口问面前这男孩明日何时约时之际，便听到不远处有人唤。
“檀生，该用饭了，快些回来吧。
“哎，原来你的名字叫檀生啊！女孩头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名字，有些惊奇。不过惊奇中更多的是知晓了面前这位哥哥的名字。
“我……正要说什么时，远处又唤了几声，男孩才说了一句“明日酉时我在这里等你。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女孩看见男孩的背影，大声喊道“酉时对吗？我知道啦！哥哥再见！
远处的芍药花，翩翩起舞，似在摇曳着身姿。
………
“师弟，我见你看这幅画许久，可是喜欢这花？明日我让弟子下山为你寻几株来？梵季见梵空望着面前的画出神，开口问道。
梵空收回视线，摇了摇头，“多谢师兄，可离再好，终会枯萎，师兄不必为我白费这个心思。
梵季哑然，知晓自己劝不动他，便没有在劝，只问了另一件自己感兴趣的问题“芍药又唤可离吗？每次见你唤其可离？这是何典故。
“繁花如画，云涛烟浪，一壶酒，两相离。芍药盛放，以此赠别，望君早日归来。可离，可离别，却不忍想离。清冷的声音随着寥寥升起的檀香，沁人心脾。
梵季默了默，开口说起的却是另一件事“梵空，你出家已近十年，你做的已然足够，得空你找个机会还俗吧。
梵空波澜不惊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动容，忽而，他垂眸掩去眼中的疯狂，“师兄说什么呢。
梵季盯着梵空，认真道“你知道我不是再和你说笑。
梵空涩然，“我一日为和尚，终生便是和尚。普陀寺是我的家，我还能去哪里。
“檀生，这么多年了，早该放下了 。师父圆寂之时让你放下，你不肯，你说你的子民仍在地下受尽苦楚，不得安宁，若你放下，你愧对他们。如今十年已过，他们该超度的超度，该投胎的投胎。你是时候该为了自己而活了。听师兄的话，放下吧，沈家小娘子不也一直在等你吗？
梵季的话，如同石子投进水里，掀起阵阵涟漪。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悄然崩塌。
见梵空闭目不言，梵季长长的叹了口气，离开了房间。
“只是瞧着梵空小师傅与咱们家娘子年所差不多，瞧着样貌倒也匹配，只是可惜梵空小师傅遁入空门，不便娶妻生子了，只是不知普陀寺可有还俗这一说法，若是过几年在还俗，倒也不失为一方法……！
嘣………
他的心终究是乱了……
动摇了………
前几日嬷嬷的话，如同佛法一般日日在耳边响起，师兄的话又仿佛在他难以抉择的心口处，敲上了一记警钟。
他望着画上的可离，神色间多了几分苦楚，却又带着丝丝甜意。
她的那一步回头，他费尽心思惹她的回头，于她而言 或许是错的，但是于他却是珍宝，是他黑暗世界里的一道光明。
他深恨自己的卑鄙无耻，却又庆幸自己不是如同谢小郎君那般光明磊落的人。
★
小太监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说着宫里头的趣事，什么皇上为了容贵妃娘娘，一掷千金，为娘娘求来一双云锦鞋，昨日本是初一的日子，皇上弃了皇后娘娘，摆驾去了容贵妃宫殿。
沈婳暗暗打量说的兴起的太监，对太监的察言观色所折服。她的娘亲的母家是显赫一时的顾氏，其兄继承顾氏百年的基业，虽未进仕，百年世族的地位不容忽视，娘亲则与同为百年世家的沈氏联姻，其妹更是嫁进了皇宫，成为了荣宠的容贵妃。
其实顾氏嫡次女进宫为妃，虽说是莫大的福分，但对于顾氏这种百年世家来说，却是奇耻大辱，顾氏的女儿随便嫁到一个世家大族，都是做嫡妻，就是做皇后也是绰绰有余，又怎么会为妃。
这还得提及当今皇上未登基之前，还是一方的异性王爷，当时早已娶当地贵族的女儿为妻，这才有了登基之后不忘糟糠之妻，原配为后，顾氏女为妃的局面。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远处是谁在弹一曲玉树后庭花，一边弹一边轻声吟贺。
声音似泣似诉，那般的让人动人心魄，让人难忍悲痛。
沈婳正要出声询问时，便见小太监对此情况习以为常，神色间竟似轻蔑状，更为好奇，正要开口询问时，便听到一个年纪较长的宫女喊住了他们“原来是沈小姐，小云子，你们这是往哪里去？
小云子见到宫女，并未多出几分敬意，“当然是带沈小姐去见贵妃娘娘和朝阳公主了。
小云子说完这话，沈婳察觉到宫女的脸色在那一瞬间似乎铁青了，但是很快便隐去，恢复了常态，“原是如此，那就不耽误你了。
沈婳早在宫女出现的那一刻，就将她的身份猜到一二，对此情况，不由对小云子的所作所为感到好笑，方才还觉得他察言观色，如今看他所为，倒不是个在宫里活的长的命。
“估摸着日子，贵妃娘娘应该还未回宫，不如先去拜见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麻烦公公为我引路。进了皇宫哪有不先拜见后宫之主皇后，倒先去拜见贵妃的道理，虽说如今这局面是礼崩乐坏，但到底还未拿在明面上说，若是到时群起而攻之，怕是……
宫女见沈婳如此识礼，铁青的脸略微缓了几分，对小云子的无礼更是气愤。
“沈小姐请随奴才来。
………
“表妹，你何时进的宫？怎么不喊人通传我一声。姨娘可进宫了？李凤年噙着笑意看着沈婳，眼底里满是宠溺。
“臣女拜见朝阳公主。公主长乐未央！沈婳今日穿的是一身粉紫色襦裙，裙摆周围绣着流苏装饰的衣带，行动间步步生姿，头上简单的挽了个发髻，在戴上符合规仪的珠冠，全身打扮高贵而不失典雅，华贵又不失大方。
“你们都先下去吧，本宫要和表妹说说话。宫内的人依次退下，待人离开后，李凤年便急忙拉起沈婳，嗔怪道“都说了，见到我不用行礼，咱们是表姐妹，姑姑是我母妃的亲姐姐，你又是我唯一的小表妹，哪次我不是保护着你，有好东西时时刻刻想着你，你倒好，每次一来不是先去给皇后请安，就是先去给太后请安。
沈婳虽然单纯，却被沈母教导得极好，知礼又不莽撞，加上她是个讨喜的性子，拉起李凤年的手，讨好道“我的好姐姐，你就原谅元娘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爹那脾气，若是她知道我一进宫来，就来找你玩，我回家之后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李凤年一向看不惯沈婳父亲纳了五个妾，生了十几个子女的作为，冷哼道“那个老匹夫，屋子里那些莺莺燕燕，庶子庶女管不过来，倒是敢管教我的妹妹，姨娘还在呢，哪里轮到他管教的份。
知道李凤年不喜欢父亲，沈婳忙拉着李凤年的手，宽慰道“好了，好了，我爹爹是不好，但是向来敬重我娘亲，夫妻之间以家族联姻为首，相敬如宾为末，倒是最好的结局了。
李凤年早就对沈母嫁给沈父，婚后还要受委屈的事不平，见沈婳说这话，冷笑一声“元娘，你糊涂了，人这一生要嫁予自己喜欢的男子，幸福美满过一生才是最好的追求，若是嫁的人是良人，像我母妃那样，得到父皇的真心，不若就像皇后那老女人那样，守着那皇后的躯壳，如今人老珠黄，父皇半点不留恋他们昔日的情谊。
沈婳被这话暗暗惊到，虽说她一直知晓娘亲的嫡妹，她的姑姑容贵妃仗着皇帝的宠爱恃宠而骄，她表姐李凤年也为虎作伥，更是被皇帝封为朝阳公主，地位无异于嫡公主，但李凤年这话着实有些大逆不道了，竟敢称皇后为老女人。
见沈婳被吓到的样子，李凤年有些鄙夷的同时，其中更多了几分洋洋自得，“好了，你也不必吓成这个样子，嫡出的皇后也好，公主也罢，不过是个名头罢了，只要父皇宠爱我和母妃，这宫里便是我和我母妃的天下。
沈婳假装没听到李凤年嘲讽自己不过是个身份尊贵的嫡女，其实并不得沈父看中，笑嘻嘻道，“那以后姐姐你要护着我，别让人欺负我。元娘就靠姐姐了。
见沈婳一脸作低伏小的样子，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李凤年拉起沈婳的手，“这有何难，莫说不让人欺负你，就算是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替你摘来。
姐妹俩说了一会儿话，沈婳想起方才在某处宫殿外听到的靡靡之音，方问道“姐姐，你可知晓这宫内有人会乐器？
李凤年对沈婳的问题并不感到意外，更像是对这个问题习以为常，毫不在意的说起“哦，你说的应该是北揽宫的月美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