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ZZ厌恶自己的身体
我很讨厌人造光。当你想睡觉的时候,一阵光突然闪过来,那滋味是真不好受。
多亏了人造光,我们没有了宁静的夜晚,这世上再也没有了安身之处。这世上的龌龊都一一开始从黑暗中浮出水面,它们更加放肆了。人心更加浮躁了,找不到信仰的人们如野兽一般在钢铁巨兽的腹中嘶吼。我们清醒地堕落着,只求麻痹自己。活着似乎成了无意义的喧嚣,而死神好像也不再那么面目可憎了。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一个独立的房间,因为家里穷。当我想睡觉的时候,灯还是开着的。当我想睡觉的时候,耳旁还有人窃窃私语。当我想睡觉的时候,我觉得哪里都不舒服。当我想睡觉的时候,脑子也安静不下来,它被现实充斥着,一直折磨着我。
为此,有时候,我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捅破自己耳朵里的鼓膜,麻痹自己的意识。但是,我不敢。这样也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可是,这个理性的我真的是我吗?他难道不是这具肉体的防御机制吗?总觉得,自己压根就不存在,而只是这具肉体的附属品。
《多罗罗》中的男主获得听觉之后,他就不断地被周围源源不断的噪音攻击着,可谓是生不如死。后来,他遇见了一个女孩。她的歌声很好听,他并不抗拒。
如果这世上没有优美的歌声,情人满溢的爱意,朋友的关怀与理解,亲人的爱护与陪伴,你还能够忍受不停传入耳中的窃窃私语和无边的恶意吗?如果哪天,我们听到的的只是生活的琐碎,婴儿的哭声,人们的躁动不安,又或者是无意义的,只求沉入深渊的,无休无止的狂欢,那么死亡就是最后的道路。
我们听不见从他人心中传出来的哭声与绝望,传入我们耳中只是自己内心的冷漠和烦躁。在这个难以自保的世界,谁又能拥抱他人呢?
我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我不想听见他人的绝望。我不想听见他人对我的期望。我不想听见他人无意义的,不断重复的对他人的恶意,生活的琐碎和对未来抑制不住的不安。我不想听见。我不想听见。我不想变得和他们一样,我徒劳地抵抗着,我只是想从中虚空抓取一道光,就像偷取火种的普罗米修斯一样。
人们总是试图通过话语来掌控他人的人生,以此满足自己可鄙的欲望。这世界总是重复着控制他人,被他人控制的故事。明明我们都无法控制自己,却总是试图控制他人。我们真的能控制他人吗?即使真的能控制他人,那么我们又能得到什么呢?权力吗?权力能够填补我们与生俱来的空洞吗?这一切,与梦中捉蝶有何异呢?
每个人都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我们终会死亡。但是,我们还是活着,为了一时的活着而不断奔波,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我们都知道,活着是很痛苦的。但是你知道最无奈的是什么吗?最无奈的是当我们的生活已经苦不堪言,甚至是没有活下去的意义的时候,我们总是觉得挺过去就可以了,挺过去之后,日子就会变好。又或者只是因为我们不敢面对死亡,不想坠入虚无,不管如何,我们都想抓住我们与这个世界的连接点——我们的身体。我们已经摆脱不了自己的身体了,我们都是奴隶。
我们有自由可言吗?我们自以为自己拥有着“自我,可是真的如此吗?虽然我们一直以“我来自称。即使我们真的拥有“自我,可是这所谓的“自我不就是由这个世界创造的吗?你很难想象“自我是凭空产生的,而不是由这个世界创造的。既然“自我是由他者制造的,那么“自我值得我们信赖吗?“自我是我们而战的吗?如果不是,你还能说自己拥有“自我吗?毕竟所谓的拥有不就暗含着控制吗?
如此以来,讨厌自己的身体不就是顺理成章的吗?它让我们误以为自己是为自己而活。可到头来,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无端地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
可问题来了,我们的身体这样做,有着什么目的呢?还是说,其实我们真的有所谓的“自我,而我们都只是拼尽全力地为自己而战。我们能找到答案吗?
眼见不一定为实,但我们所看见的便是我们唯一的真实。我们只能在“自己的所见中不断地构造活下去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