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我拉拉爷爷的袖子,说「要不回去吧,爷。」
爷爷胳膊肘子给我甩了出去,骂我不成器「该是你哩就是你哩,你怕他们不成!」
说着,在目瞪口呆的十几双眼睛下,爷爷竟然坐在了地上。
他一个德高众望的老人,就在年轻人的眼皮子底下放下自尊,撒起了泼。
他骂母亲,没有孝心,不给他养老。
他骂父亲,一死了之,不肖子孙。
他骂得乡亲们投来同情的视线,纷纷劝说母亲给我们爷俩一点钱。
我见爷爷豁着自尊给我讨粮食。
眼圈热热的。
顺势也坐在地上,哇哇哭了起来。
我哭自己没有爹疼,没有娘爱。
哭母亲偏心,回回把我打个半死。
我差点把母亲把我关在猪圈里,放任我病死的事抖出来时。
母亲捂住了我的嘴,骂我「贱种,我给你钱还不行吗!」
末了,母亲从鼓鼓囊囊的钱包里抠出了两百块钱。
回去后,爷爷用这些钱给我买了牛奶和鸡蛋。
滑溜溜的鸡蛋煮熟后,对我来说就像满汉全席。
我劝爷爷吃一口。
他死活都不吃。
一边说「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一边看着我把嘴里塞得鼓鼓囊囊,骂我是馋狗。
我说,我就是爷爷养的小狗。
爷爷去哪,我就去哪。
除非有一天他不要我了。
但这一天,很快却来了。
升高中时,我终于面临了学费问题。
两千块的学费,不高不低,却正好卡在了我和爷爷的嗓子眼。
爷爷没说,不让我去上学。
我也不说,我想去上。
直到那天,爷爷问我「狗丫,你想回去跟着你妈吗?」
我连连摇头。
爷爷叹了口长长的气。
说「你不回去,把我拖死,我也供不了你上学啊。」
我也没法子了。
钱都在母亲兜里,我和她做对,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所以,16岁的夏天,我和爷爷约好,白天去母亲家,晚上就回爷爷家来陪他。
爷爷骂我「狗皮膏药。」
可我分明看到,别过头时他歪着嘴笑了。
10
母亲告诉我,回家的条件只有一个。
承包所有的家务和弟弟的衣食起居。
如今,弟弟被母亲喂养的就像一头牛,肥头大耳,站在我面前时,影子都把我完全遮住了。
我苦恼的问「弟弟又不是不能自理,他有什么需要我照顾?」
母亲踢了我一脚。
翘着二郎腿细细罗列「天赐不会洗衣服,你得给他洗衣服和裤衩;天赐一日三餐都要不一样的,你记得用心给他搭配;对了,你还要帮天赐预习高中的功课,天赐学到什么时候,你就要学到什么时候。」
我一愣一愣的听着,一边看看弟弟的满脸横肉。
我咽下口水,听着脊背说「行!但我也有一个要求。」
弟弟不以为意的嘲讽「你还有什么要求?」
我说「我也要上高中,我要学费。」
出乎我意料的是,母亲竟然没发火。
她就这么答应了。
也是,原本被资助的就是我。
弟弟的一切,也明明都是属于我的。
就这样,为了学费,我成了弟弟的专属保姆。
炎热的夏天里,他穿过的衣服臭气熏天,我每次都要屏住呼吸才能洗得下去。
更要命的是,我还得给他洗内裤。
有天早上,我还没睡醒。
他随手就把脱下来的内裤丢在我的脸上。
我被熏了起来,寻找着罪魁祸首的身影。
他正在厕所蹲坑。
人在拉屎的时候是最脆弱的。
我想也没想,就把内裤套在了他头上。
看着弟弟开口大喊妈妈的样子,我笑得满地打滚。
但很快,他识破了我的恶作剧。
我是机灵,但力气远不如他。
就是那天,我经历了人生中难以磨灭的阴影。
弟弟把我推进了茅坑里。
也就是那天,我含着眼泪,把自己好不容易留长的头发剃掉了。
村里的小孩见了我,都叫我「小和尚」。
可谁又知道,我也只是个爱美的小女孩呢。
从那以后,我就不再和弟弟对着干。
弟弟以为,我被他降服了。
而我心里想的是,也不过就是三年。
三年过去后,我就能永远离开这里了。
11
可现实是,两个月的暑假,我就已经被最亲的家人折磨得够呛。
母亲没有像她所说的那样,让我和弟弟共享学习的资源。
陪弟弟学习完后,我想打开台灯看书,母亲就跑来给我关掉。
她说「开着浪费电,你明天再学吧。」
到了明天,我面临的又是做不完的活。
剁猪食、喂猪、砍柴、烧火样样都是我在做。
而母亲,会带着弟弟去镇上游玩散心。
虽然我也眼红。
但那是我在山上最悠闲的时光。
我会把弟弟藏在床铺下面的零食翻出来,美美吃个干净。
我还会偷穿母亲的漂亮衣裳,假装自己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有一天,我正偷抹母亲的口红。
谁料母亲和弟弟赶上大雨,提早回来了。
所以一进家门,他们就和鬼鬼祟祟的我迎头撞上了。
母亲一耳光扇过来,我灵活的躲开。
她便更生气了。
叫着弟弟,把我拖到院子里。
夏天的暴雨砸的人肉疼。
他们就让我站在雨中,狠狠的搓我的脸。
还骂我「小小年纪想这些歪门邪道,就你这样的,化上妆也是丑的要命。」
委屈挣扎时,我好像在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一个身影。
他佝偻着腰,举着一把破伞站在不远处。
过了很久,他才嗓音颤抖着叫我的名字。
「……狗丫。」
是爷爷。
12
我被糟践得不成人样。
口红糊了一脸,刚生长出来的头发丑陋的树立着。
手里还攥着一把猪草。
屋里。
爷爷问母亲「你每天就是这样对狗丫的?」
母亲梗着脖子。
「谁让她整天偷鸡摸狗的。」
爷爷看了我一眼。
然后摇着头避开了视线。
「她在你家里,都吃什么?」
母亲撇了弟弟一眼,心虚的说「天赐吃什么,她就吃什么呗。」
胡说。
那都是我自己抢来的、扛着一顿又一顿毒打抢来的。
爷爷又问「她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母亲不明所以的说「那是她自己剪的,可不关我和天赐的事。」
弟弟也在一旁附和。
接着,就没有人说话了。
可我分明感到,爷爷的气场越来越不对劲。
忽然,爷爷看向我。
对我说「狗丫,他们说的对吗?」
这一刻,我的第一感受是迷茫。
记事起,从来都没有人关心过我的想法。
我空凭一具身体野蛮生长,没有靠山。
脚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我还没说话。
弟弟就在一旁搭腔「爷,我们对狗丫挺好的,你不用担心哩。」
下一秒,我呼的一下站起来。
大声喊道「爷!他们说的不对!他们对我不好!」
那些被资助的钱,原本就是我的。
哪有什么理由,我要当牛做马才能拿到本该属于我的学费和生活费!
我说完之后,母亲就骂我「死丫头,你发什么疯,我们哪里对你不好了!给你吃给你穿,到头来还是养了白眼狼!」
爷爷怒吼了一声「闭嘴!」
「我有眼睛,你们是怎样对狗丫,人在做,天在看!」
母亲摇着头「老头子,俺给你家虎儿生孩子,传宗接代的任务都是俺完成的,你这倒帮着你未来要和别人姓的孙女说话是吧!」
爷爷哼了一声。
他虽然老了,可是气势没有老。
他不和母亲吵,眯缝着眼睛撂下一句话。
「今天,你就把狗丫的资助金全交出来。否则,我们必须有个人躺着出这个门。」
我愣住了。
母亲和弟弟也哑口无言。
半晌,母亲说「不行,钱不能全给狗丫。」
说这话,母亲就要去拿擀面杖。
她这是要做什么!
爷爷身子骨脆,可受不了母亲这中年妇女的力道。
我立即挡上去,劝母亲「妈,爷爷和你好商量哩,你这是做什么!」
母亲一把推开我。
抬起擀面杖,直直冲向爷爷的天灵盖。
我大叫着挡在爷爷面前。
13
爷爷一点都没躲。
母亲的棍棒落在我的背上,也落在爷爷的肩上。
我忍不了了。
转头,就和母亲争夺起手里的擀面杖。
靠着不知从哪爆发的蛮力,我生生把擀面杖抢了回来。
在爷爷、母亲惊讶的目光中。
我把它摔成了两半儿。
然后我弯下腰,捡起其中粗糙的一头。
把旁观的弟弟三下五除二绊倒在地上。
压在他身上,用木刺对着他的眼睛。
母亲凄厉的跑来拉我「你干嘛!你想干嘛!」
我红了眼睛,也失了智。
「把钱给我。」
「要不我就弄瞎他的眼。」
弟弟真是个怂包。
被我制服后,连反抗的力气都使不上来,只会流着泪喘气。
母亲也根本拽不开我。
眼看着,那尖锐的目刺离弟弟的眼睛越来越近。
母亲哀嚎一声「好!秦狗丫,我给你钱,但是今后,你再也不要叫我妈了。我们断绝关系!」
母亲话音刚落,我眼眶里的泪水「啪」的一声。
落在弟弟的心口处。
从今往后,我就再也没有母亲和弟弟了。
14
我和爷爷互相搀扶着回了家。
这时,我早就脱力了。
再多走几步路,马上就要晕倒。
但是想着,学费拿到了。
我还是很高兴的。
爷爷既是欣慰,又是责怪。
责问我「死丫头,我就是吓吓你妈,你怎么挡上来了呢。」
我咕咕哝哝说「我怕你……」
爷爷嗓子里卡着老痰,呜啦一声笑了「怕我死了?」
我没说话。
夜色里,爷爷语重心长的对我说着大道理。
他说,人横竖都是会死的。
他当然也会死。
「但是,想着我还有个孙子,就总想再多活几年。」
我皱皱眉「孙子?」
爷爷把脸转向我,点点头「对,你就是我孙子。没有那要什子,也和男娃一样勇敢强壮,有了你,爷这一辈子没遗憾了。」
我哽咽的没能说出话。
只是在心里想。
爷爷,我一定要让你再多活很多年。
我要让你亲眼见证,秦狗丫从大山走出去,活得比谁都精彩。
15
开学前夕,母亲把学杂费一五一十交到了我手上。
我知道,也许我应该得到的不只这些。
可对我来说,也足够了。
春去秋来,又是三年。
我十八岁了。
高考过后,我马不停蹄的回家去看爷爷。
让我放心的是,爷爷看起来还很硬朗。
但很快我才从朱阿姨口中得知,爷爷不久前摔断了腿,这下才好个差不多。
我责问爷爷「你闲着没事总去摘枣子干嘛?」
爷爷板起脸「管我这些做什么。」
还是朱阿姨告诉我的。
自从我高三住校后,爷爷每天都要到下山的路上去摘枣子。
问到用这些枣子做什么。
爷爷就含糊的说「等狗丫回来吃。」
我恍惚想起,许多年前爷爷曾带我下山去摘枣子。
我迷了路,半夜才找回家。
下山的路好走,上山的路却不好走。
爷爷为了我,却每天走要走一边那崎岖陡峭的路。
我没拆穿爷爷。
而是把他摘的枣子洗净,狼吞虎咽吃了一盆。
爷爷糟心的骂我「你是属狗的,吃这么多,胃要遭罪的。」
但我从小就吃糠咽菜,胃结识的像钢铁。
愣是一点事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我想起来像爷爷炫耀。
没想到,我没找到他人。
着急的下山去寻,我果真看到一个在枣树周围徘徊的老人。
刚想过去骂,他突然没站稳晃了一下,跌倒了。
我跑到他跟前,爷爷呲着牙,捂住那条伤过的腿。
我太着急了。
才用不满的语气问他「你腿才好,又乱跑什么!」
一向倔强暴躁的爷爷,不知何时没了棱角。
知道自己做错了,只是不停叹气。
我也突然发现,爷爷其实也老了。
他的头发不知何时全白了,皱纹也越来越深。
我摇摇头,说「没事,爷,我背你上去。」
爷爷起初还不愿意,但拗不过我。
趴在我背上的爷爷,一点也不沉。
良久,爷爷苦笑了笑「狗丫,你长大了。爷成了你的累赘了。」
我鼻子一酸,说「才不是呢。」
你从来没嫌弃过我,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16
为了还朱阿姨替爷爷付的医药费,我下山找了个饭店洗盘子打工。
出成绩那几天,母亲皮破天荒给我打电话。
电话里,她的声音兴奋又尖锐。
她告诉我,弟弟考上名牌大学了。
我心情平静,说「挺好啊。」
她顿了顿,继续说「妈知道你前些年受委屈了,但一家人总归是亲。我看你也考不上的,我在家给你寻摸了个好人家,你要不回来看看?」
我冷哼一说,甩下一句「做梦」,就挂了。
谁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最近,对接弟弟的资助人突然和村支部说停止资助。
为这时,母亲到处求人,焦头烂额。
殊不知,这都是我的杰作。
就在不久前,我用自己兼职的钱买了手机,想了办法联系到资助我的哥哥。
哥哥做生意很忙,所以资助我的这些年只是按时汇款,没有想到钱到底有没有花在我身上这回事。
得知真相后,哥哥也很懊恼自责。
但我告诉他,都过去了。
我和哥哥见了一面,他说什么都要资助我大学四年。
我拒绝了。
只提出,只要他停止在我母亲账户汇款,并且阻止其他好心人资助我弟弟就好了。
就这样,母亲的信誉度降低,她再也没能找到资助人。
发工资那年,我买了吃的回去见爷爷。
母亲却也在。
一上来,她就陪着笑脸说「丫丫,相亲对象早就等着你了,去见见吧!」
17
爷爷使眼色,我争气的一口回绝「不见。」
母亲气得走了,临走还留翻个白眼「就你这样,也就洗一辈子盘子。」
我不以为意。
爷爷也很关心我的成绩。
但是他憋着不问。
直到查成绩那晚。
我紧张的睡不着,凌晨才刷新出成绩。
出来了。
我考了620分,足够上个名牌大学。
我激动的跑出去哭。
哭了很久,一转身,就看到爷爷在门口守着我。
我们相顾无言。
彼此都知道,我们真的熬过来了。
18
村子很小,很快母亲就从村民那里知道我考上了大学。
她本该高兴,家里出了两个大学生。
可不知怎么,她把大门一关,谁也不见。
村支书红光满面,张罗着给我们姐弟俩办升学宴。
但到我母亲门前时,母亲说什么也拒绝。
时间久了,村子里也传出闲话。
原来,弟弟的成绩是他自己伪造的。
他只考了三百多分,撑死就上个大专。
母亲要脸面,才躲起来。
所以,升学宴只给我一个人办了。
那天,爷爷喝酒了。
他在全村人面前手舞足蹈,失了姿态。
可我记得,这不是他第一次为我失态。
很久很久之前,他为了给我补充营养,坐在地上向母亲撒泼。
小时候,我总以为,爷爷不爱我。
他把那句「养女娃不如养狗」挂在嘴边,却在养我时,把好东西全都留给我。
如果母亲是一种名词,那我从来没拥有过。
但若母亲是形容词,我在爷爷这里,早就体验过上千次。
19
升学宴后,母亲来找我了。
尽管弟弟只考上大专,但走出大山的机会,还是不能放。
母亲求我,让我帮弟弟找新的资助人。
我说「世界上所有的资助人都知道你们是没有信誉、重男轻女的失信者,没有人会再资助他了。」
母亲冲我连连摇头,苍老的脸上满是失望。
殊不知,我早就奢望她能对我流露出母爱了。
但是,我还是低估了母亲对我的恨。
那天,爷爷出去串门了。
我在家做饭。
母亲带了个男人上门。
我犹疑着阻拦她「这谁啊,带他来我家干嘛?」
母亲没回话。
嘀嘀咕咕对那男人说了几句话。
然后,男人就像狼一样朝我扑了过来!
我没反应过来,被他压在身下。
母亲满意的笑了「狗丫,别怪妈,女人只有怀孕生孩子才是完整的,你就好好享受吧。」
我恶心至极。
拼命挣扎呼救。
这男人也听不懂我说话,是个二愣子。
再一次,我似乎和爷爷心灵感应。
他急急忙忙从外面回来,一眼就看到了我被欺辱的场面。
爷爷急得胡子都飞了。
他又拿起墙角的扫帚。
只是,这次他力气没那么大了。
男人是个二愣子,上去就把爷爷推到在地。
我有了机会,拿起爷爷的扫帚疯狂驱赶着男人。
爷爷爬起来,拼死和我站在一边。
男人没辙了。
骂骂咧咧走了。
我累倒在地上,爷爷也蹲下喘着大气。
就像劫后余生般,我拥抱了爷爷。
爷爷也抱住我。
这一刻就像,爷爷和狗丫相依为命的六年。
20
这次我没纵容母亲。
向村支书举报了她的恶行。
母亲把她送到镇上的派出所,她被关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弟弟不能自理,母亲回到家时,弟弟已经和猪抢吃的了。
终于,到了大学开学的日子。
那个哥哥联系上我,表示还愿意资助我。
爷爷犯愁的学费有了着落。
我也向哥哥保证「以后赚了钱,会回报你。」
但是,我放心不下爷爷。
自从赶走坏人之后,爷爷的腿脚就越来越不方便。
我想,如果我去上大学了,多则几个月都回不来。
那爷爷怎么办?
爷爷只会安慰我「你就好好上你的大学,不用管我。」
我想了想。
做出一个决定。
我带着爷爷一起去上大学。
爷爷当然不同意。
可是我磨了他很久。
告诉他「狗丫没了爷爷,就活不下去了。」
爷爷心软,答应我了。
临走前,他环顾着家里的角角落落。
末了,视线落在扫帚上。
他抹着泪,说「爷爷打你的时候,你疼吗,狗丫。」
尽管我说不疼。
他还是引了火,把扫帚烧了。
烧了我苦痛的童年。
21
我在学校旁边租了个平房,爷爷出入很方便,一个月租金两三百,我完全可以负担。
大城市到处都是机遇,很快我就靠在自媒体上分享自己和爷爷的日常。
账号叫「爷爷和狗丫」,积累了上百万粉丝。
值得一提的是,我早就改了名字,现在不再叫狗丫了。
我叫秦桠桠,只是爷爷还习惯叫我狗丫。
我赚了钱,给爷爷租了更好的房子。
爷爷却说,他不去。
他要陪在我身边。
至于远山里的母亲和弟弟。
我很少再听说他们的消息。
最后一次听说。
是弟弟没去上大学,整天窝在家里打游戏,废了。
母亲受人指指点点,整天以泪洗面,躲在家里不出来。
大学毕业后,老家传来消息,说母亲去世了。
是郁郁而终。
我操持爷爷在腿上动手术的事,没想回去。
我说「我有该尽孝的人。」
爷爷尽管理解我。
却还是把我骂了一顿。
说无论如何,母亲生我养我,还是要去送她一程的。
于是我坐了一天的车,回到了那个小山村。
才22岁的弟弟,胡子拉碴就像个野人。
但他终归是长大了一点,成熟了。
他对我道歉。
说,当初不应该那样对我。
我笑了,说「所以,你的报应来了。」
我回了爷爷的家。
看了一眼我睡过的床板。
过去十年的记忆点滴涌现。
就像爷爷期盼的那样,我靠自己的坚韧和努力走出了大山。
如果从前的狗丫是一条无人依靠的野狗。
那么现在的狗丫,就是爷爷的珍宝。
我不再瘦弱,我变得更加强大。
我不再贫穷,我变得更加富有。
只有我明白,要不是爷爷,我早就化成了山里的一片灰,随着风飞扬了。
我会永远记得那个暴躁、倔强的老头,记得我们一同与生活斗争的日子。
我是爷爷的儿子,是爷爷的孙子,是爷爷永远的亲人。
我可以向全世界自豪的说,
狗丫不是无人依靠的。
狗丫背后有一座最坚硬的山,这山,就是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