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下意识紧闭双眼,浑身写满了抗拒。
我听见周棋泽轻笑一声,那道呼吸便离我远了。
我睁眼,看见周棋泽离开的背影,桌上留下的,是一张房卡。
裴延一直在外面等着我。
下雪了,好冷。
裴延什么都没问,只默默从车里拿出外套,把我裹起来。
「你像具尸体。」裴延说,「又凉又僵,一点血色都没有。」
我坐上车,看着飞驰向后的景色,对裴延说
「我们离开这里吧,我想去个没有冬天的地方,这里太冷了。」
裴延握着方向盘的手攥的死紧,爆出青筋,他咬牙
「好,回去我们就收拾东西,马上就走。」
我的手在兜里,摩挲着那张坚硬的卡片。
三年前裴延在酒店找到我时,就说过要带我走。
「他已经走了,至少让我留下吧,这样我会好过一点。」
我和周棋泽一起租的小房子,属于他的东西都消失了。
可我还是要固执地留在那里。
每一次在梦魇里惊醒,我睁眼看到的不是酒店,而是我和周棋泽的房间,就好像他没来迟过。
裴延劝我「你别总是自欺欺人了,医生不让你一直幻想,对你的抑郁症没有帮助。」
我大把吃药给他看「我还好着呢。」
周棋泽电影上映的那天,我没做梦。
周棋泽得影帝那天,裴延说他终于看见我笑了。
周棋泽和季珊珊官宣那天,我把那部电影看了无数遍。
我对裴延说「我还好着呢。」
裴延摇头「你一点都不好。」
那时我不肯承认。
直到周棋泽出现,轻而易举地掀开我极力隐藏的伤疤。
有他在,我好不了。
下车时,裴延指着对面的黑色轿车问我
「那辆车停在这好久了,你之前见过吗?」
我摇摇头「你知道的,我很少往外看。」
裴延收回视线「或许是我想多了。」
我想起周棋泽,片刻后又摇了摇头,他做不出来跟车的事。
回到家,裴延帮我一起打包行李。
三年来都没添置过什么,我的东西不多。
还没收拾完,裴延忽然把手机递给我「你上热搜了。」
我心一沉,只见热搜上明晃晃地挂着周棋泽的名字。
#周棋泽出轨
图片是今天下午在茶室,周棋泽俯身靠近我时拍的,我没有闪躲,距离亲近暧昧,看着就像在接吻。
另外一张图片有我的正脸,是方才下车回家时偷拍的。
铺天盖地的谩骂围绕着我和周棋泽。
「周棋泽女朋友昨天还在秀恩爱吧,结果今天男的就迫不及待找别的女人了。」
「卧槽,谁还记得他刚出道那会儿有过嫖娼的黑料?。」
「也别光说男的,这女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你们看她这不是又和另一个男的上楼了吗?」
我眼前一黑,裴延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走到窗边往下张望「果然是狗仔,他们还在楼下蹲着。」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并肩和周棋泽一起上热搜的场景,却没想到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会是如此不堪。
「对不起,」我对裴延说,「是我连累了你。」
我的头又开始疼,这一切都像是梦一样,我的脚踩在无所依靠的虚空里。
裴延扶住摇摇欲坠的我「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许做了,乖乖吃完药就去休息,其余的都交给我,好吗?」
我木然地点点头,身体已经给不出任何其他反应。
我躺在床上,听着裴延关房门的动静。
啪嗒。
仿佛一个开关,带我回到三年前。
「你的剧本写得很好,我是很欣赏你的。」
包间里,只有我和张路两个人。
他是享誉业内的知名大编剧,见过的人都说他风度翩翩,文采斐然。
可此刻,他的目光没有在我的剧本上停留,反而一直落在我身上,从上到下扫视,像一只邪恶的手。
我强忍着恶心,敬他酒「谢谢张总赏识,能和您合作是我和周老师的荣幸。」
一杯酒下肚,他笑容愈盛。
「你这样的年轻人就很好,周棋泽还是太冲动了,何必为了一点小事闹得不愉快呢,你说对不对?」
前几日周棋泽见他对我动手动脚,将他骂了一通。
所以明知他心怀不轨,我还是独自来了。
没办法,我和周棋泽都渴望一个机会太久了。
我把剧本的署名权让了出去。
三年的心血,我最珍视的作品,就这么拱手相让。
「张总,这下还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好说。」
我以为这就是我付出的全部了。
我以为这就够了。
当我反应过来那酒不对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那晚很多细节回忆起来都很模糊,黑暗的酒店房间被风吹起的窗帘,映在墙上的交缠的身影,无尽的折磨、啃咬……
中途,他给我看热搜「看见周棋泽的名字了吗,我帮你点进去看看啊,啧啧啧,居然是嫖娼啊,你说他还没出头呢,就要被封杀了,真是可惜。」
瘫软如泥的我听见这句话,忽然有了力气。
「不可能!他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急了?你急有什么用呢,也得有人相信他才行啊,不过这件事要做嘛,也简单。」
「你要什么?」
「你倒是聪明,难怪周棋泽那么宝贝你。这样,只要你对外宣称封笔,自此以后只给我一个人写剧本,我就安排人,帮他把热搜撤了,给他澄清。」
周棋泽和我的梦想都才刚刚开始,我已经烂在淤泥里了,难道我真的还要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毁掉吗?
「我用旧电脑也能写,谁让你给我买新的了?」我嗔怪他乱花钱。
周棋泽往我怀里拱,一个劲儿撒娇「你可是要成为最佳编剧的人,怎么还能用那样的破电脑,再说了,等我成了大明星,这点儿钱算什么,我要给你买最高的楼,晚上和你一起看星星。」
那些美好有如走马灯一般,清晰又模糊,最后什么也没留下。
当现实的巨浪朝着理想的桥梁迎面而来,被冲垮的,是我。
周棋泽,我守护了属于你的那颗星星。
你一定要发光发亮啊。
好冷。
我躺在床上,头疼欲裂,任由那些记忆将我一遍遍反复凌迟。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还没等我看清楚来电人,手已经先一步滑下接听。
「余苏。」
是周棋泽。
我猛地坐起,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看到热搜了?」他问我。
我嗯了声。
他听起来似乎并不着急,慢悠悠地说「我猜到你或许不会来见我,那这次呢?如果你不来,楼下的人是不会轻易走的。」
我感觉自己幻听了,眼前一阵黑一阵白。
所以那真是周棋泽安排的,他真做的出。
「你疯了!」我扬声,「难道你自己的事业就不要了吗!」
周棋泽顿了顿,哑声道「我想要的,从来就只有你。」
我直接撂了电话。
疯了,真是疯了。
天亮时,裴延进来看我。
「楼下的人还在?」
裴延有些沮丧,更多的烦躁「蹲了整整一晚,现在还在,看来不蹲到你,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裴延很小心地观察我的状态,他见过我犯病的样子。
「我饿了,想吃东西。」
裴延一喜「我去给你做。」
「不要,」我使着小性子,「我想吃小区马路对面的小笼包。」
裴延犹豫片刻,大概是见我状态还算可以,点头答应了,转头就去买小笼包。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一酸。
裴延是现在唯一愿意哄着我的人了。
对不起啊,裴延。
我匆忙换上衣服,叫了车前往周棋泽安排的酒店。
我的车前脚刚启动,楼下的黑色轿车便直接跟了上来。
一直跟到酒店门口,我下车时,他们才悠然驶离。
我握着房卡,往前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在重复三年前的那条路。
滴答——房门被刷开。
我还什么都没看清楚,只感觉一股巨力拉我进去,把我按在冰冷的门后。
周棋泽发狠堵住我的嘴,无论我怎么用力都推不开他。
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我忍不住想起那个晚上,巨大的恐惧重新将我包裹,不知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浑身都在发抖。
周棋泽终于松开我,指腹拭去我眼角的泪。
「余苏,你就这么厌恶我吗?」周棋泽眼底阴鸷,「你跟其他金主这样,他们真不会觉得你装吗?」
这样的周棋泽让我陌生,我哀求他「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不能,换成别人就可以了,是吗?」
我脱力滑坐在地上,神经刺痛,眼前一片迷蒙。
周棋泽蹲在我面前,掐着我的下巴强迫我与她对视。
「余苏你记住,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你必须留在我身边。」
临走前,他拿走了我身上的手机。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当我想要走出去时,守在门口的人就会把我拦回去。
有人定时送食物和换洗衣物进来,还问我有没有其他需要。
我缩在床尾,死死按着太阳穴,感觉脑子快要炸开。
我想我该吃药了,可我伸出手去,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我仿佛听到了裴延的声音。
「苏苏,苏苏!」
我以为是我太想他了,所以脑子又控制不住幻想出不存在的声音。
下一秒,肩上传来真实的触感「苏苏!」
真的是裴延。
我胡乱摸索,确认他的存在,险些泣不成声。
裴延忽然难以置信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愣愣地眨了眨眼,感觉不到一丝明暗的变化。
裴延打横抱起我,下巴贴在我的额头,语调和步伐一样慌乱匆忙「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现在就带你离开。」
我反而安心许多,靠在他怀里「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裴延声音沉了沉「我在小区对面看见停在楼下的车开走了,怕你会出事,所以跟了过来。」
顿了顿,他说「对不起,我找太久了。」
「除了视神经压迫外,病人还有很严重的营养不良,抑郁倾向明显,家属一定要好好照顾。」医生语重心长。
「我知道了。」
病房外的交谈声很微弱,但或许是看不见的原因,我的听力比平时要好。
我成了个瞎子,但我却并没有多害怕。
或许是因为身体早有预兆,也或许是因为,我早就习惯了黑暗。
裴延去取药了,同病房的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还是周棋泽的粉丝。
我听见她和朋友打电话,情绪激昂,话里话外都离不开周棋泽。
「我就说周棋泽不可能出轨,你看营销号的最新爆料,那个女的早几年就忘恩负义甩了周棋泽。」
一颗心倏地悬起,我背过身不敢往她那边看,但那些话却仍一字一句传到我耳朵里。
在营销号的描述里,我为了巴结张路和周棋泽分手,结果张路没多久就犯事儿进去了,周棋泽否极泰来成为影帝,我又回头缠着他复合。
早年周棋泽打拼的历史被挖出来,粉丝们都心疼不已。
所以周棋泽不可能出轨,都是我恬不知耻。
深陷舆论漩涡的周棋泽再次完美洗白,牺牲的只有我一个。
如果说三年前是张路把我推下深渊,那么这次,就是周棋泽亲自把我打入万劫不复。
周棋泽,你真的那么恨我吗?
我死死攥着身下的床单,嘴唇被我咬破,也不敢泄露一丝哭声。
「哎,你等等。」身旁的小姑娘突然发现了什么,脚步离我越来越近,「我好像看见了那个女的。」
我慌乱背过身去,放下长发遮住我的脸。
「什么我看错了,你等我看看床尾的姓名牌。」
「我靠!还真叫余苏!」
我的名字被叫出来的那刻,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我耳鸣一瞬,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终于找到了在网上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疯狂地扑向我,揪住我的衣领扯我的头发。
「原来就是你,自己不要脸也就算了,还要当第三者,周棋泽的事业差点被你毁了你知道吗!」
我拼命抱着自己的头,一句句重复「不是我,我没有……」
「你还敢狡辩,就是你!」
混乱中,我从病床上摔下来。
我听见越来越多的脚步靠近,越来越多的窃窃私语。
「就是她,网上说的那个人就是她。」
「这样的女人不值得同情。」
「眼瞎了也是她活该的。」
我能做的只有求饶「我真的没有,请你们相信我,放过我吧……」
我怎么会毁了周棋泽的事业呢,我怎么会毁了周棋泽的事业呢?
可是没人听我辩解,我趴在地上,数不清的拳头落在我身上。
良久,才有护士把我捞起来,这场闹剧终于结束。
我被换到另一间单人病房里,护士给我上药。
我的身上、脸上,都有伤口。
「疼你就告诉我。」护士说。
我咬着牙,一声没吭。
没有比周棋泽更痛苦的了。
裴延还没回来。
我抱膝坐在床头等他,把脸埋进膝盖里,不敢抬头,怕再让人认出我来。
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足以震动我的神经。
直到床头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停住。
我试探「裴延,是你吗?」
「不是。」
周棋泽的声音嘶哑,我慌乱后退,直到后背贴着墙壁,退无可退。
「怎么是你?」我害怕极了,「周棋泽,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已经记不得是第多少次求他了,可除了求他,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的才华、骄傲、尊严……早在过往那些岁月消磨殆尽,只剩一副瞎了眼的破烂躯壳,连和他做交换的筹码都没有。
「周棋泽,你还是不能放过我吗?」
我等了许久,忽然听见他哭了。
周棋泽哽咽着对我说「苏苏,对不起,三年前的真相,我都知道了——」
他话没说完,另一道急促的脚步匆忙奔来。
「周棋泽,你这个混账!」
是裴延。
「周大影帝,你真是好的很啊,我小心翼翼守了三年的人,好不容易才让她好受一点,结果你才出现几次,就把她毁成这个样子!」
「三年前,她为了你的前途放弃自己的梦想,现如今又因为你成了瞎子,还要时时被人网暴,周棋泽,她不欠你的,你欠她的,下辈子都还不清!」
周棋泽没有打断,任由裴延将他骂了一通,最后被裴延赶出去,关在门外。
他是大明星,很少有不认识他的,更何况还有他的粉丝在。
我听见外面忽然乱了起来,这嘈杂像极了方才我被千夫所指时的样子。
我好怕,怕那扇门什么也挡不住,怕还会有人冲进来,骂我不要脸,骂我是小三。
无边的恐惧将我紧紧包围,我抱紧自己蜷缩在角落里,头都不敢抬,好像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谩骂。
裴延抱住我,我从没听见他哭过。
此刻的裴延泣不成声「我带你走,我带你走……」
像是三年前裴延在酒店发现我那样,他又一次捡起破碎的我,拼拼凑凑。
裴延又救了我一次。
裴延带我来了南方不会下雪的城市。
疗养院靠近大海,阳光终日灿烂。
裴延经常推着轮椅,带我在花园里散步。
有时他会在我的手心里放一把鸽粮,让我感受鸽子啄过掌心的触觉。
疗养院里大多是爷爷奶奶们,他们没有人认识我,对我很好,总说我太瘦了,要我多吃点。
他们还把裴延认成了我的男朋友,说他对我真是体贴,把我照顾得事无巨细,还问我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我笑着说「娶了我他就亏大了。」
裴延头一次反驳我「你要不真的嫁给我试一试呢,看看我是赚了还是亏了?」
我不敢再答话。
裴延太好了,我这样的人,不能自私地困住他的幸福。
一个月后,我的视力开始逐渐恢复了,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
裴延再带我去花园时,我已经能告诉他这里有什么颜色的花了。
直到那日,裴延说起风了,回去帮我拿外套。
没多久,一个高瘦的身影朝我走来,和裴延的轮廓有些相似,但是他手里没拿东西。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问。
对面沉默片刻,轻声说「我是周棋泽。」
噩梦一般的人毫无预兆地再次出现,恐惧陡然席卷我全身。
我转身就走,但却没看清脚下的鹅卵石路,一下滑到在地上。
周棋泽快步走近,手刚一触碰到我,我条件反射般向后躲。
「你别碰我!」
周棋泽顿在半空中。
周围的爷爷奶奶们闻声都朝这里靠拢,一位奶奶见我倒在地上,连忙将我扶起来。
「你这小伙子是哪里来的啊,我们之前可没见过你啊。」
爷爷奶奶们把我挡在身后,质问着周棋泽,不让他靠近。
奶奶一下一下安抚着颤抖的我「苏苏别怕啊,有我们在,谁都别想对你怎么样。」
隔着人群,我看不清周棋泽的表情,他僵立在那里,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周棋泽忽然说,「我来这里很久了,只是裴延一直看得紧,我没有机会来找你。」
「我和季珊珊是协议情侣,双方公司的安排,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所以我也根本没有出轨那一说,我本打算直接毁约澄清,宣布你才是我的女朋友,但我没想到公司的动作比我更快,他们直接去牢里找到了张路。」
我静静听着周棋泽的解释,心底没有丝毫起伏。
「但我还是发了微博,证明我和季珊珊的恋爱是假的,三年前,你是为了我才……」他顿了顿,「对不起,我当初什么都不知道。」
我相信周棋泽是真的悔恨了。
但是后悔有用的话,哪里还会有那么多遗憾呢?
裴延一路跑来的,第一件事是摸了摸我的手「都是凉的,快把外套穿上。」
爷爷奶奶们见他来才放下心「小裴啊,等会儿转差不多了就带苏苏回去吧,省得外头老有些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裴延笑着说「好,今天也谢谢大家了。」
他们摆摆手,不让裴延当回事,转头又各自散开去遛弯。
周棋泽在这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连我都瞧出他的局促。
裴延只当没看见他,揽着我往回走。
「你们在一起了吗?」周棋泽问。
裴延帮我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挽到耳后,只留个侧脸给他
「如你所见。」
身后再没传来任何声响。
回到房间,我坐在阳台晒太阳,裴延在我对面给我削苹果。
阳光明媚,枝影摇晃,照在身上暖暖的。
我们谁都没说话。
花园里的身影还在那没动过。
「周棋泽的事业受到了很大影响,」裴延把苹果切好给我,随口提起,「听说和公司闹掰了,丢了不少资源,尤其是粉丝闹得最凶,几乎人人喊打了。」
「以后想再走这条路,恐怕很难。」
我咬下一口苹果,脆甜脆甜的。
裴延看我一眼,继续说「周棋泽应该是都知道了,除了那些,还有成就他影帝角色的剧本,也是你写的。」
我怔住,不过片刻,继续恍若无事地垂下眼睫,吃苹果。
在我刻意忘记的那段岁月里,唯有每部作品的名字,我不敢忘。
看着周棋泽出演我为他写的角色,登上大银幕,获得影帝。
每一次他和角色名一起出现的时候,我都幻想,其实我早已和他并肩过了。
我的梦,也实现过。
只是在后来连活下去的念头都成奢望时,我不敢再去想。
裴延这么在乎我,我要好好活下去。
我在疗养院待到眼睛痊愈才离开。
裴延在靠海的地方买了一套小房子,楼层视野正合适,阳台正朝大海,他还一早就买了花种在这里,搬进来时,花色正浓。
我和他一起去商场淘了很多喜欢的家具,他说要好好装扮这里。
裴延帮着搬货的师傅把桌子抬上去,我在楼下看着货车。
身后那道跟着我们多日的身影终于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余苏。」周棋泽的声音充满试探,「好久不见。」
我回头,多日来第一次看清他的脸。
周棋泽瘦了很多,眼下乌青,胡茬也没修理。
我手揣在兜里握着手机,指尖停在裴延的号码上。
「你跟了这么久,有意思吗?」
周棋泽艰涩道「对不起。」
「你每次都在说对不起,」我抬头看了眼楼上,「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可是你还没原谅我……」
「我不会原谅你。」
或许是我太过果决,周棋泽愣在原地,一时间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我叹了口气「周棋泽,我们就这样吧。」
周棋泽红了眼眶「你能最后再跟我说一句话吗,就最后一句,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听着身后单元楼电梯开合的声音,我对周棋泽说「祝你仍能星途璀璨。」
「苏苏!」裴延叫我,「我们回家吧,看看柜子摆放的位置你喜不喜欢?」
我哎了声,转身小跑飞扑进裴延的怀里。
裴延虽有些意外,但还是稳稳地接住了我。
我牵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走,我们回家。」
一路上,裴延都不可置信地盯着我们交握的双手。
我失笑「你看什么呢?」
裴延磕磕巴巴「你这、这是干嘛?」
我「哦,刚在楼下看见周棋泽了。」
裴延肉眼可见的耷拉下来「这样啊。」
我噗嗤乐了,以前没发现裴延这么可爱。
「裴延。」我郑重地叫他名字。
裴延紧跟着站直,莫名紧张。
我差点儿没绷住。
但接下来的事,还是要严肃点说比较好。
「我以前爱过一个人,很爱很爱,爱到可以为他放弃一切。」
「嗯,我知道。」
「我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做法,但是我也为此失去了很多,包括爱他。」
「嗯,我知道。」
「谢谢你,一而再再而三,救我于水火,把破烂的我缝缝补补,才有了如今再次完整的我。」
「嗯,我知道。」裴延微微哽咽。
「尽管如此,但我还是想再爱一回,因为那个人是你,爱你,我可以义无反顾。」
「嗯,好。」
裴延轻轻抱住我「我永远不会再让你失去,你可以在我这里得到,无论梦想,还是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