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和无嗔走出酒店，我们打算去不远处的一家粤菜馆吃饭。这家粤菜馆就在公司边上，平时我和潘瀚文几个也经常在这吃。
然而我才走几步，眼角余光却看到前面有一辆熟悉的车开了过来。
是顾理煦的车。
我看着那车，看着它缓缓滑停，它的后面，响起一阵尖利的喇叭声。
顾理煦看到了我。
他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特意来找我的？
我有点疑惑。
顾理煦下了车，朝我这边走来。
我假装没看到他，身子微侧，一只手已经挽上身旁无嗔的胳膊。
无嗔僵了一下，本能地想甩开。但他是何等聪明的人，已从我不同寻常的笑意里想到了什么，眼风一扫，便看到不远处的顾理煦。
无嗔任我挽着他。
我头一偏，靠在无嗔肩膀上，很亲密的样子。
我们两人像一对关系正好的情侣一样，走向那家粤菜馆。
走了差不多200米，无嗔说“好了，他已经走了，你可以松开我了。
我回头看，顾理煦站的位置，早已不见人影，而那辆停在路边的车，也已不知去向。
“谢谢你。我松开无嗔胳膊。
“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无嗔问。
“游戏。我笑，“锥心游戏。
无嗔皱皱眉。
“无嗔，你知不知道，在爱情的世界里，谁爱得多了，谁就输了，谁就会受那锥心之痛。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自找苦吃。
“嗯？
“因为毫无疑问，你是输了的那方。无嗔的眉皱得更紧。
“以前是，但现在，我有望扳回一局。
“自欺欺人。无嗔冷哼一声，声气发寒，竟是莫名地生气了。
我懒得计较他的态度，无嗔一向不看好我，其实我也曾经不看好自己。但是，自从顾理煦追来了深圳，自从他疯狂地一个接一个打电话，自从他一整宿枯等，自从他在我们上午才吵到决裂晚上又出现在我公司前面，我就觉得，或许，在这场游戏中，我也有几分胜算。
总得让他也感受一下我的痛啊，否则是如此不甘心。
这次在公司门口和顾理煦匆匆打个照面之后，我再见顾理煦，已经是一个月后。
那天我正和无嗔他们几个在开一个小会，平时鲜少在公司露面的顾倾砚也来了。我们这次会议的内容，是关于微石的。
按理，以卫玠谈判的技巧，加上我弄得的对微石构成威胁的筹码，拿下微石，本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事情僵了半个多月，还是毫无进展。后来无嗔实在不愿再等，亲自出马，但依旧一无所获。微石的创始人，是几个毕业不过两年的博士生，智商高，骨头也硬，硬是不肯屈服——哪怕我们抛出的条件，着实优厚。无嗔是爱才之人，他的原则，一向是逼宫手段可以又辣又狠，但招降条件却绝不苛刻。
“对对手怎么耍心眼都不过分，但是，一旦它为己用，就要真诚相待。这是无嗔经常说给我们听的。也正因为如此，我和潘瀚文卫玠，哪怕知道他一开始接近我们是为了利用我们，但一旦和他一个阵营后，我们对他，对倾颜，却是绝无二心。
微石在拒了无嗔后，无嗔便开始着手调查微石背后的人。
“一个成立不到两年的公司，没理由在核心产品资料全部泄露后，还依然如此硬气。在商场上，无嗔有一种灵敏的嗅觉，这嗅觉，就像丛林里的饿狼对猎物的嗅觉，仿佛是他骨子里带来的一样。
无嗔的调查雷厉风行，不过三日，微石背后的人，就被查了出来。
居然是顾氏集团。
背后有如此庞大的集团撑腰，难怪那几个博士生的骨头那么硬。
无嗔对这调查结果，颇感意外。
他不知道这次倾颜商贸和顾氏集团同时瞄上微石，到底是巧合，还是顾氏提前感知到什么。
然而还没等无嗔搞清楚这其中关联，想到对策，一周之后，顾氏集团已经闪电般的收购了微石。
这是个大事。
因为不管是微石的人还是微石的方案，对起步中的倾颜商贸，都大有裨益。
而今却落入敌手。
无嗔这次组织这个小会，就是要讨论顾氏集团此举，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不认为这是顾氏集团的蓄意为之，毕竟，倾颜商贸现在还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贸易公司，虽然通过几场漂亮的商贸合作，在业界打出了一定的名声，但这依然没法改变它还是一个小公司的身份。这样一个小公司，按理现在还入不了顾氏集团的法眼，顾氏集团更是没有理由在业务并购上和倾颜正面交锋，一切更可能是个巧合。潘瀚文发表自己的意见。
“我同意瀚文的说法。卫玠附议。
然而无嗔却不这样想，他看向我，问“长安，你和顾理煦，有多久没见了？
无嗔的话才出口，我就明白他是怀疑我在顾理煦面前不小心走漏风声了。
“自从上次在公司门口瞄了一眼后，再没见过。我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酒店，并不曾回住处。我摘清自己。
“其他联系方式呢？无嗔再问。
“没有，电话、短信，通通没有。
无嗔皱眉“这不合常理。若是寻常情况，顾氏集团不会去收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而今它这样做了，必然是这个小公司在某个方面引起了它的注意。但以微石的现状，它实在太过微小，它的芯片方案，甚至都还没量产，若不是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筛选这方面的微小型公司，它甚至都入不了我们的眼。
“你的意思？我问无嗔。
无嗔看一眼我，再看一眼顾倾砚。
顾倾砚细长眉眼一闪，看向我的神情，分外严肃“长安，问题应该出在你那。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先别忙着说不可能。自从上次在大棚农家，你喝醉后，无嗔和我说了你和顾理煦的关系。我事后想想，觉得其中疑点甚多，便要无嗔再次去查顾理煦。你猜，我们查到了什么？
“查到什么？我问。
“倾砚……无嗔阻止。
顾倾砚朝无嗔摆一下手，转向我“顾理煦和傅墨烟，他们有长达十年的亲密关系，亲密到什么程度呢？傅墨烟从八岁开始，就住进了顾家，和顾理煦同吃同住、同进同出。一直到十八岁，他们考了大学，一个人大，一个北理，才结束那种连体婴一样的关系。但即便如此，也并不代表他们就此疏远，相反，他们像众多深陷爱河的情侣一样，频繁约会，彼此陪伴。直到大四的时候，傅墨烟追随另一个自己喜欢的男生，去了国外。你呢，也在那之后，走入了顾理煦的生活。然后，在你大四的时候，傅墨烟和那男生分手，情绪崩溃，顾理煦弃你不顾，追她而去。再后来，你出事，顾理煦回国，傅墨烟跟着回来。
“这些我都知道，无嗔之前和我说过。我说。
“是吗？顾倾砚微微一笑，“这些你都知道？但我不知道，瀚文和卫玠也不知道。这一部分内容无嗔不曾和我们说起半句。若不是我上次对你们关系起疑，他大概还会继续瞒着。
顾倾砚说到这里，眼风瞟了一眼无嗔。
“对不起，我不想把事情搞得复杂，所以长安和顾理煦、傅墨烟三人之间的关系，就没和你们细说。无嗔虽然在道歉，但神色淡然，看不出一点歉意。
“你已经把事情搞得复杂了。顾倾砚笼笼眉，“虽然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纵容长安这样胡闹。但你这样做，必然有你的理由，你不说，我自也不会问。只是，长安这样莽撞地和顾理煦纠缠在一起，却是把倾颜商贸摆在了顾氏集团眼皮底下，这会让我们非常被动。你看，这次，微石的收购，便是一个警钟。
“我还是坚持，微石的收购，是一个意外，顾理煦不会得知倾颜有过这方面的想法，因为我从未和他说过半句工作上的事。我有点生气，因为顾倾砚那不容置疑的怀疑。不，那何止是怀疑，那简直就是定罪。
“你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顾倾砚声音还是一贯的温和，但那冷凝而颇具压迫感的气势，还是向我压来。
“他不会知，我们住在一起时他便说过，在那方寸之地，只有彼此，不带其他。
“是吗？顾倾砚反问一句。
我霍然站起，这反问，如此轻蔑，像一根尖利的刺，直扎人心。
“长安，“潘瀚文亦站了起来，他拍拍我的肩膀，把我重新按回椅子上，“你先别激动，我觉得倾砚的怀疑很有道理。按照顾理煦和傅墨烟的关系，何以他会追你回深圳，然后还……还和你同居？他既然和那傅墨烟青梅竹马、情深意重，何以现在傅墨烟已恢复了自由身，他不去找她复合，反而来找你，这说不过去啊。如果一定要为他和你在一起找一个理由，便只有你那复仇的动机。你要毁了顾氏，他要守护顾氏。
我本能的想要反驳，因为顾理煦回来找我的那句话还犹在耳。
“长安，我回来了，我陪着你。
“长安，你想要什么，你尽管来拿。
“长安，我只有一个请求，在这方寸之地，我们只有彼此，不要把其他带进来。
“……
从不说情话的顾理煦，居然说得这么情真意切，而我，到底是什么蒙蔽了我的眼，竟信以为真。
不，我不是信以为真，我是太爱他，太思念他，太想和他在一起，所以明知他欺我骗我，也要信了他，明知他给我端了一杯鸩酒，也要干了它。
我是在复仇吗？
不，我是以复仇之名，想要鸳梦重温。
哪怕这梦，和那三年的校园恋情一样，全是虚情假意。
顾理煦，你果然好狠，过去是，现在亦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