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氏的中秋晚会上,有人直接当着我的面给沈归夷送上男模特。
沈归夷一向淡然的脸上有了一瞬间愣神。
那个男模特,很像她死去的白月光。
沈归夷难得打趣。
“在我先生面前给我送男人,你们胆子还真不小。
那人笑着讨好道“陆先生向来大方,不会计较这种小事的。
我不是不会计较,他们是算准了我不敢计较。
一个被沈家养大的赘婿,怎么敢质问沈家新总裁呢?
可是我突然有些累了。
看着不远处眼底笑意都快溢出来的沈归夷,我好像没办法再继续维持沈家的体面了。
.
沈归夷答应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我已经三两步走到她面前。
身后的香槟塔被我轻轻一推,堆砌起来的漂亮玻璃杯就轰然倒塌。
就如同我对沈归夷的感情一般。
碎玻璃跟香槟四处飞溅,宴会现场乱成一片。
有人说“陆景年疯了。
我毁了沈氏的中秋晚会。
但沈归夷并不是很在意。
公关部已经安排宾客离场,一片狼藉的地方也有人在打扫。
那个男模特被留了下来,安静的站在沈归夷身后。
就连性格,似乎也像极了沈归夷的白月光。
两个人一对比,倒真的像是我疯了。
沈归夷转着指间的结婚戒指,看着我漫不经心的开口“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你要是不想看见他,我就让他住在外面。
“你放心,我对爷爷发过誓,绝对不会动你的位置。
她身后的男人也开口劝我
“陆先生,我只是仰慕沈总,绝对不会影响到你位置的。
“而且陆先生何必生这么大气呢?像沈总这样的女人,身边怎么可能只有一个男人呢。
我取下结婚戒指,递到沈归夷面前。
“戒指还给你。
她挑了挑眉,伸手接过戒指,随后往后一扔,钻戒璀璨的光划过,落到了身后的男人手中。
“给你了,几百万的戒指陆先生说不要就不要。
沈归夷冷笑一声站起来,吩咐秘书。
“找几个人教教陆先生礼仪规矩,以后这么失礼的事我不想再看见
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把自己手上的戒指扔在地上。
戒指轱辘轱辘的滚了一圈,停在了我脚边。
“既然不要戒指,那就都扔了吧。
2.
沈归夷带着人走了。
车子的引擎声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明显。
秘书在旁深深叹了一口气,“陆先生,你又何必惹沈总生气呢呢?你明知道她对你有怨气。
“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我苦笑一声,把脚边的戒指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
“李秘书,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秘书摇了摇头就离开了。
我独自打车回到沈家,沈归夷没在。
去衣帽间换下了昂贵精美的西装。
换上白T袖,找出行李箱,将衣柜里大径相庭的我的衣服全部都装进了行李箱。
别人夫妻闹矛盾了,还要考虑离婚,考虑财产。
可我和沈归夷之间的牵扯只有那对对戒。
谁能想到当年轰动全国的世纪婚礼,新郎跟新娘竟然连结婚证都没有。
当初沈归夷在结婚那天说的话,我仍记得清清楚楚。
“陆景年,无论是我的心里还是我的户口本上,只会有顾叙白一个人,你不该跟我结婚的。
可我还是飞蛾扑火般选择了一条看不到结局的路。
我能怎么办,她可是沈归夷,是惊艳了我整个青春的人。
以为终有一天我可以把她给捂热,可最终我还是活成了众人眼里可有可无的沈家女婿。
我拉着行李出门时,沈家别墅静悄悄的。
就好像当年沈爷爷刚把我带回来的那个雨夜。
十岁的沈归夷站在二楼,好奇的看着我。
随即转头去了厨房。
给我端来一杯温热的牛奶。
……
离开沈家后,我订了张机票。
飞行两小时后再坐车五小时,我回到了南方边缘的小镇。
都说人老了的时候都很想要落叶归根。
可是当人无处可去时,也会格外想念家乡。
哪怕家乡那里已经没有一个亲人。
我在镇上租下一个小院。
家乡话陌生又熟悉,离开的时候还小,长大后又一直生活在京城。
我早已忘了怎么说,甚至也听不懂。
好在隔壁小院住的也是一个外地人,她只是比我先来。
那天我在买鱼时听不懂婆婆的方言,还是她给我解了围。
第二天我做了一些糕点,感谢她前一天的帮助。
聊天过后,才知道她是来这里采风的画家。
看起来像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身上洋溢着热情青春的气息。
远离了京城的人和事,来到这个淳朴的地方,我才恍然想起,我也不过才二十七岁。
因为一直在沈家,需要顾及的事情太多,竟然觉得自己已经少年老成了。
我从花店里买来了很多洋桔梗,种满在花园里。
花圃旁当着一张小小的摇椅。
虽然是简陋了一些,但是一切我都很满意。
沈家花园里种满了沈归夷喜欢的时候红玫瑰,玻璃花房里放着一个白色的钢琴跟一个画架。
那是当年沈归夷跟顾叙白一起设计的,谁也不能碰。
顾叙白去世的第二年,爷爷让人把红玫瑰全拔了。
沈归夷知道后发了很大的火。
“要是这些玫瑰没了,这个家我也不用回了。
这件事从那以后没人再提过,那些红玫瑰跟顾叙白就成了沈家的禁区。
3.
下午,小院外面的门被敲响。
傅诗妤穿着卫衣牛仔裤站在门口,背上背着双肩包,见我开门嘴角就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景年哥哥,我准备去山上画明天的日出,顺便露营,你要一起吗?
像是怕我拒绝,她又补了一句“山上晚上的星星可好看了。
说着,伸手指向我们身后不远处的那座山。
我知道,那里似乎还挺出名的。
一般来镇上旅游的都是冲那座山来的。
我有些心动。
“你不用怕,我经常露营,很有经验很安全的。
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一本正经的让我不用怕,心里产生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最终在她的热情邀请下,我还是点头答应。
傅诗妤确实像她所说的那样,很有经验。
马上回到她家拿了两套露营装备装进包里背着,手上还提着一套绘画工具。
我很好奇,什么样的家庭可以养出这么特别的女孩——阳光,开朗,还很自力。
我说帮她分担点东西,她也不矫情,将背上的露营装备递给我,还不忘说“景年哥哥,辛苦你啦。
爬山的路上,我们聊过往,聊未来。
我的过往似乎泛善足陈。
无非是围绕着沈家,围绕着沈归夷。
最后还成了被人嘲笑的沈家女婿。
而傅诗妤正与我相反,她总有说不完的新鲜事,畅想不尽的未来。
这时,我对面前这个比自己小的女孩子生出一阵羡慕。
傅诗妤一边摘路边的小花,一边笑着对我说“人生不过是三万天,我现在的梦想就是当一个知名画家,就总要为梦想奋斗一下吧。
她突然凑过来我跟前小声说“我悄悄告诉你,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要是哪天你发现隔壁没人了,说不定就是我被家里捉回去了。
我看着她这古灵精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想到我们都是逃离者。
只是她的家人还会将她捉回去,而我的离开,沈归夷也许还会庆祝。
我们爬上山顶时,正好赶上了日落。
天空渐渐泛起一片金黄色的光晕,宛如一副罩在大地的黄金帷幕。
我看向山下的小镇,都被金光笼罩着,安静又祥和。
我跟傅诗妤一起开始忙里忙外的搭帐篷。
我问她“日落也很漂亮,你不画下来吗?
她一边扎帐篷,一边说“我更喜欢日出,它代表新生,代表着无限的机会和可能。
我学着她的模样帮忙搭帐篷,心里却不断回想她说的“新生。
离开沈家,离开沈归夷,是我活这么久以来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了。
可我像是一个胆小又懦弱的逃犯。
回到了这个偏远小镇,把自己藏在了那个小院。
从没想过自己的未来要怎么办,难道要在小镇中磋磨一生吗?
可我才二十七岁啊,我还有无限可能的。
4.
我跟傅诗妤一起搭好帐篷后,她又从包里拿出面包跟水给我。
她大大咧咧的躺在我旁边的垫子上,手枕在脑后,看着刚刚才布满星星的夜空。
“景年哥哥,你要不要试试跟我一样看星星?这样看会有不一样的感觉的。
以前在沈家,我的一举一动都被要求符合礼仪,我做的事都要符合一个沈家人的身份,不能给沈家丢脸。
这些年,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先生,你不能这样做。
像这样躺在山顶看星星,我以前想都没想过。
只是现在,傅诗妤没有给我太多的考虑时间。
她已经伸手一拉,将我从椅子上拽到垫子上了。
“快躺下一起看。
我也不再多想什么,跟着一起躺下了。
躺下后,星空似乎就在眼前,伸手就能碰到。
我跟傅诗妤就这样躺着,看着漫天星空,聊着天南地北。
同时,我也在心里下定决心。
要勇敢走出去。
一走了之,不过是一种逃避。
我应该要去认识新朋友,见识外面广阔的世界,丰满自己的内心,直到沈归夷就算再在我面前,也已经无足轻重。
……
后半夜我沉沉睡过去。
虽然是在外面简陋的帐篷中,但我是前所未有的安心跟舒适。
早上迷迷糊糊的走出帐篷,傅诗妤已经坐在了画家面前,神色是我没见过的认真。
激情的朝阳冉冉升起,将黑夜的阴影一一驱散。
我眺望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这也是我的新生。
“景年哥哥,别动。
旁边的傅诗妤突然兴奋的喊出声,我被吓得站在了原地,只能用余光看向她。
显然,她把我当成模特了。
等她花完了,我不自觉的抬手揉揉酸涩的脖子。
果然,模特也不是好当的。
“我帮你揉吧,我劲可大了。谢谢你当我的模特哦。
说着,她的手就放在我的脖子上。
别说,她手劲确实大。
我舒服的眯起眼,享受着她的按摩。
下山的路上,傅诗妤都在讲她刚刚的灵感。
那副画我看了,就觉得挺好看的,再多的事情我就看不懂了。
傅诗妤一下山就钻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我回到家打开电视,屏幕里突然出现沈归夷的脸,吓得我往后退了一步。
原本想换台的手顿了一下,想起昨天才做的决定。
沈归夷会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网络上,我不能一直逃避。
新闻采访中,沈归夷似乎没什么变化。
被问及最近的婚变的问题,沈归夷也是表情冷淡。
“我先生只是最近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所有人都在羡慕我这样一个无父无母的人,能从小被养在沈家,后来还跟沈家继承人结婚,简直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可是只有身处其中的我才知道,被所有人无视,甚至嘲笑,被沈归夷怨恨,空有一个沈归夷丈夫的名头,在沈家依然如无根的小草的感觉。
每次红玫瑰盛开的时候,沈归夷都会吩咐人把院子里的花剪下来,插满家里的花瓶。
那座玻璃花房里的钢琴,每天都是家里的管家亲自擦拭。
沈归夷每次心情好或者心情不好,都会在玻璃花房里画一张又一张的顾叙白。
虽然顾叙白死了,可沈归夷却在家里处处提醒我他的存在。
5.
“听说您跟先生吵架,是因为你最近都带在身边的助理?
沈归夷不耐烦的皱眉,下意识的去摸指间的戒指。
可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
她才想起宋景年这次很硬气,将戒指还给她,还敢偷偷跑掉。
想到管家那天晚上慌慌张张的打来电话,说先生不见了。
她回家才发现属于宋景年的半边衣柜已经空了。
剩下她的衣服空荡荡的挂在里面。
她知道,他最在乎有关顾叙白的东西,更何况是一个像顾叙白的男人。
他无非是想用离家出走让她把那个像顾叙白的男人赶走。
可是她不赶又怎样。
现在爷爷不在了,他的家人也不在了,唯一的依靠就是她了。
更别说,沈归夷知道宋景年爱她,很爱很爱。
宋景年小时候受了委屈就喜欢找地方躲起来。
以前有爷爷惯着他,她现在可没这个耐心。
在外面吃够苦了,就会知道沈家好,就会回来了。
于是沈归夷对管家说“一个孤儿,离开沈家能去哪?
“谁都不准去找他,等他自己回来再通知我。
眼看着沈归夷的不耐烦已经到极点时,主持人很识趣的把话题从感情问题转为商业问题。
谈起工作,沈归夷的表情看起来放松了很多。
想来她先生也是个让她提起都会不悦的存在。
…….
我给自己倒了杯水,找出电脑开始写简历。
小镇这里留下的都是一些老人家,很适合养老却没什么工作机会。
想要开工还是要走出去。
一直写到傍晚,我才关上电脑,伸个懒腰,准备去做饭。
简单的三菜一汤,坐在餐桌前我突然想起隔壁的傅诗妤不知道有没有忙完。
她画起画来是不是也跟沈归夷工作时一样,不记得吃饭。
爷爷还在的时候,沈归夷就因为不按时吃饭胃疼过几次。
后来,我到沈氏上班后,每到吃饭时间都会带着饭去她办公室找她。
一开始,还会被她的秘书挡在门外,一等就是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
后来她似乎也习惯了,会放我进去打断她的工作。
吃了饭再继续。
我叹了口气后,穿上外套,敲响了隔壁院子的门。
一直没听到里面有动静,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开了。
见到门口是我,傅诗妤原本不耐烦的脸上扬起了笑容。
“景年哥哥,我正在画你呢,没想到你就突然出现了。
傅诗妤的一只手还拿着画笔,衣服上蹭到了好几处颜料,脸上也有,看起来有点狼狈。
可是她扬起的笑实在太明媚,那些颜料反倒成了加分项,让她整个人鲜活了几分。
“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要去我家吃?
傅诗妤听到我的话,后知后觉的捂着肚子喊饿。
“听到你说吃饭就好饿啊,幸好景年哥哥还记得我,我去把笔放下。
之后几天,我跟傅诗妤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她每天来家里蹭饭,饭后是她洗碗,还会给我嚼院子里的花。
可惜我没有家人了,不然有一个这样的妹妹赶紧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