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6不用猜，我都想到谢允此刻必定全身散发着凛人的气息。
他习惯了发布司令，我也习惯了默默守候和执行。
可他不知道，本该耀眼的我是为了他留在国内，又为了他梦想破碎。
飞机冲上云端时，我的心才渐渐定下来。
这次，我没有给谢允机会挽留我。
想来，正在举办婚礼的他，也不会再如十年前那般，当着我妈和小叔的面，哭着对我表白。
人年少时，不能遇到太过惊艳的少年。
偏偏，我就遇到了谢允，并爱上了他。
我以为留下告别信，隐藏隐晦心思离开，这暗恋就会无疾而终。
可他却和我梦幻里的男主角一样，捧着玫瑰，在人山人海的机场大喊“林岁欢，我爱你！
熟悉的嗓音，喊出我梦寐以求的告白，我全身的细胞都在尖叫。
“谢允，你说什么？
他脸红到脖子，扯着嗓子再次大喊爱我。
我为了他，独自留在了国内。
哪怕后来他去了部队，我也只想和他在同一片土地。
似乎，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飞机落地，荒唐一梦终结。
妈妈和小叔带着堂哥堂姐齐齐迎了上来“岁欢，欢迎回家！
他们举着灯牌，捧着鲜花，一个个对我嘘寒问暖。
“妈，小叔，你们弄这么隆重干嘛！
妈妈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声音哽咽“妈的欢欢瘦了！
你来了，妈的厨艺终于能再次发挥了！
“岁欢，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家人，你的后盾！
亲眼目睹谢允同陈芷瑶求婚到现在，我都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家人的一句话，让我所有的委屈争先恐后往外涌。
堂姐把我最喜欢的娃娃塞我怀里，又拿出早就备好的纸巾，心疼的安慰我“小妹，他谢允配不上你！
甩了他，咱下一个小奶狗更乖！
“对，小妹你看看这满大街的帅哥，哪个不比他谢允强？
我不禁被堂哥堂姐逗得破涕为笑。
家人的陪伴和安慰，让我心里积压的委屈不再压抑难捱。
骨血里撕心裂肺的痛，也淡了不少。
一行人热热闹闹回到家，婶子已经在厨房亲手做了满满一大桌菜，只等我们回来。
过去十年，只有我等谢允回家吃饭。
一年团聚的时间，寥寥数几。
但那却是我能独守孤独等了他一年又一年的动力。
如今我才明白，当初舍弃家人奔赴爱情，是多么离谱的决定。
小小的饭碗，他们一人一筷子给我夹菜，立马就堆得冒尖了。
我沉浸在温情里，品尝着家的味道。
被谢允挖空的心，重新长出了血肉。
吃完饭，妈妈脸色有些难看的去戳小叔。
他俩嘀咕了几句，我似乎听到了谢允的名字。
我这才想起把手机开机。
入目全是谢允打给我的上百个未接电话。
比过去三年，他打给我的电话都要多。
微信和短信里的信息，更是在第一时间不断涌入。
我受不了这种轰炸，准备关机图清净，他的电话又来了“岁欢，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去哪了，我打你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那婚纱？
我可以重新订的。
“还是你觉得我全部的积蓄不够诚意？
你要嫌少我玩命挣，你别突然玩失踪好吗？
我皱眉不解，他都和周芷瑶打了结婚证，现在又来同我演什么深情？
是觉得我没给周芷瑶当伴娘，所以他们的婚礼不完整了？
他一句未婚先孕影响不好，我一个人住院打胎时，也没见他担心我出事。
“谢允，祝你们一家三口新婚快乐。
他在电话那头急得直喘气“岁欢，你在胡说什么？
什么一家三口？
你是不是误会我了？
“我在婚礼现场等了你一天，你都没来，你是不是生气我让周芷瑶当伴娘？
我不让她当伴娘了还不行吗？
话到最后，他的声音竟然颤抖地厉害。
看来，我逃婚，他是真的气急了。
气我让他失信于周芷瑶了吧。
我翻着司仪发给我的婚礼现场，只觉谢允恶心无比。
“谢允，你为何会觉得爱你十年的我，能大方到在婚礼现场给你的新娘当伴娘？
我不想被人骂小三，所以逃婚自保有问题吗？
“没有大闹你和周芷瑶的婚礼，就算我偿还你救命之恩最后的谢礼吧！
我冷淡的语气让他似乎有些挫败，但更多的是恼怒“岁欢，你到底在闹什么，我的新娘就是你，怎么可能让你当伴娘？
你是在为那套婚纱生气还是在为没有钻戒生气？
我都可以加倍补给你！
“你若没法放下对周芷瑶的仇恨，我以后都不强迫你原谅她，但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你好，一个人怀着仇恨，怎么能快乐生活？
他的矢口否认，只让我觉得意兴阑珊。
“你同她求婚时，我都看见了。
“你哀求她留下孩子，和你一家三口，三餐四季。
“你拿着户口本出去同她领结婚证。
“送我挑中的钻戒，改我心仪的婚纱。
“为了前程不愿留下我的孩子，却为了她的孩子舍弃梦想，桩桩件件都证明你是真的爱她。
“你给我卡，不过是想用救命之恩绑架我在婚礼上配合你们当伴娘，我不想当你们play的一环，所以不声不响离开，送一场独属于你们的婚礼，你不该高兴吗？
“为何非要让我把这一切都拆穿，徒留难堪呢？
“还是你觉得，我活该当着宾客的面，自甘下贱承认过去十年是横刀夺爱的小三，以此来证明你们是真爱？
7谢允急得语无伦次“岁欢，不是这样的，求你回来好不好，你回家我给你解释。
他想解释什么？
让我给他宴请的宾客解释，我不该逃婚？
我不该让穿着新娘服戴着钻戒的周芷瑶被指指点点？
他爱上别人，大可同我提分手。
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当年若非他在机场高调告白，我只会藏着那份暗恋，一个人在我钢琴的世界里翩翩起舞。
若不是因为他，我压根就不会和周芷瑶有交集。
她对谢允的爱，不比我少。
可她却比我藏得更深。
她用谢允收到我的告别信、发疯赶往机场的视频，成了我的朋友。
留在我身边，她便能日日靠近谢允。
同学笑我们的恋爱是三人行，周芷瑶红着脸疯狂摇头。
不谙人性的我，霸气的护着她，将嘲笑她的人骂了回去。
可她是怎么回报我的？
她模仿我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却终究是东施效颦。
爱得疯狂的她，最终选择毁了我。
就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谢允却为了她，负了我。
如今我成全他了，他又求我回去。
我在他眼里，到底是多卑贱，才会让他觉得，只要他开口，我就会回头。
“岁欢，我知道自己错得离谱，我没有和周芷瑶领结婚证，我进民政局的那一刻，我后悔了！
“我和她确实有些越界，但她怀的不是我的孩子，她靠近我，只是为了报复我送她进监狱！
“岁欢你在哪里？
我已经和周芷瑶再无瓜葛，我来接你回家，好不好？
我还以为他们的爱有多高尚，原来只是一场蛇蝎复仇记。
“谢允，我们已经结束。
他习惯了我默默守候在身边，如今挽留，不过是发现周芷瑶的真面目后，想把自己的损失降到最小。
“岁欢，我不同意结束，你是不是已经出国了？
你要是不说，我就先去找你家人认错求饶。
“我会亲手布置求婚现场同你求婚，会给你定做鸽子蛋，会陪你拍最美证件照打结婚证，会给你一场你梦幻的婚礼，会配合你好好备孕，求你回来好不好……说出结婚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相恋十年，我彻底死心后才换来他想兑现结婚的承诺。
可我已经不需要了啊。
我不会和一个不爱我的男人，共渡一生。
更无法接受，他爱上了我最恨的周芷瑶，而骗了我整整三年。
我想要什么，他一直都知道。
可他一样都没有实现。
吃了无数中药，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也再次被他舍弃。
“谢允，谢谢你曾拿命救我，但我们已经结束，死缠烂打真的很不体面，当初是我不该留下告别信招惹你，现在我放手了，祝你幸福。
“岁欢，我会找到你，给你道歉，求你原谅！
你等我！
他的执着让我索然无味“好好珍惜周芷瑶母子吧！
“我和你，人生海海，不必再见。
我直接挂了电话，拉黑了他。
8妈妈和小叔见我挂了电话，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我却觉得，和谢允把一切摊开了说出来，过去的一切便已随风消散。
新的一天，从做幸福的蛀虫开始。
妈妈和婶子精心准备的早餐，美味到我恨不得连盘子都吃了。
不过短短半个月，我就肉眼可见的胖了。
因为流产伤的元气，也都补了回来。
容光焕发的我，跟着堂哥堂姐去了小叔公司。
小叔是真的亲叔叔，一点都不拿我当外人。
我却极其享受这种忙碌又能学到新知识的日子。
以前，我会因为思念谢允，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觉得百无聊赖。
如今，我就像一个海绵，在拼命学习打理公司的技能。
堂哥堂姐和小叔盯着工位上的拼命岁欢，商议着如何让我别当牛马。
真正爱我的人，是希望我充实而快乐的。
他们会带我去各种网红景点打卡，吃各种美食，听各种风格的演唱会……他们竭尽全力让我没空去想那些痛苦的记忆。
但谢允不同，他在周芷瑶出狱后，屡屡同我提起我的左手，遗憾我再也不能弹钢琴，唏嘘我们明明是好姐妹，却沦为了仇敌。
他每提一次周芷瑶，我都要消沉很久，才能从当初的噩梦走出来。
明明我们之间有那么多回忆，他却偏偏只记住了有周芷瑶的时光。
当着我的面，回忆一个让我痛苦的人，可见他的残忍。
小叔又带我们仨孩子去看演唱会了。
歌星要现场抽一名观众和他四连弹时，小叔他们直接把我举了起来。
再次坐在黑白键盘前，我惶恐却期待。
歌星却对我神秘一笑“别害怕，有我在。
我从磕磕巴巴，到勉强弹完一曲，歌星都不徐不疾跟着我的节奏。
“音乐是享受，不是为了赢得那个比赛。
熟悉的话，让我想起他就是曾败在我手下的那个钢琴少年。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我不该将自己困在那场错失的世界大赛里。
更不该把救了自己的谢允当作依附。
心境豁然开朗，我们友好拥抱，结束了这场演唱会。
却不料，一个观众突然冲上舞台。
在看到是谢允时，我差点认不出他来。
胡子拉碴，眼底乌青，历来板正的衬衣，都变了形。
我看了他一眼，想朝另一边舞台下场。
他却抢过歌星的话筒，在上万人面前朝我告白“林岁欢，我爱你！
“过去是我鬼迷心窍犯了错，求你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好吗？
歌星皱眉问我他是谁，我摇摇头，冷漠道“一个不太熟的陌生人。
立马便有工作人员来将他拉走。
话筒被抢走，他便扯着嗓子哀求我“岁欢，我已经和周芷瑶断的一干二净，那个孩子我也处理干净了。
“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堂哥早看他不爽，直接冲过去给了他一拳“不想活，那就去死了算了！
“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我妹面前，我见一次打一次！
安保人员给力的将谢允丢到了场外。
这大概是谢允这辈子最丢人的一次。
他告白失败还被丢出去的视频，火遍国内外。
我以为他会就此收手。
他却打听到我家的地址，日日蹲守在小区门口。
因为小叔给保安打过招呼，他是头号被禁入人员。
直到一次暴雨，他淋雨高烧倒在了雨里。
9医院联系我时，我叹息一声，还是去看他了。
看到我的一瞬间，他瘦削的脸上都是失而复得的光。
“岁欢，我就知道你不会舍得我受罪。
“我知道不该对你用苦肉计，可我真的太想你了，我想你跟我回家。
他深陷的燕窝里，蓄满了泪水。
好似一个摇尾乞怜的狗。
我面无表情的告诉他“你这样追着我不放，回头周芷瑶又该追着我满街杀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谢允没有因为我的冷漠而放弃“岁欢，她要是敢伤害你，我这次让她牢底坐穿！
“有我在，她休想再伤你分毫！
“当初她出狱了来求我原谅，我一时心软才着了她的道，我不知道她一开始靠近你就是意图不轨，不然我肯定将她对我的爱扼杀在摇篮里！
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
拙劣的谎言，编得再好听，我也不会信了。
他手机里那些小作文，把他同时喜欢我和周芷瑶的心思，显露无疑。
对着我，说爱我。
对着周芷瑶，说爱她。
反正，只要我不摆出证据，他永远都以为自己不会被识破。
他不过是倚仗我对他的爱，在玩弄我的真心。
“岁欢，你不是说，只要我不放手，你便会永远不放手吗？
我经历了失去你，才知道我最爱的人一直都是你，我只是被蒙蔽双眼一时迷了路，你能给我个重头再来的机会吗？
我确实说过这句话。
可他这哪里是不放手？
他分明是在我放手后发现不能既要又要了，才肯回头求原谅。
曾经当做英雄一样崇拜爱慕的男人，撕下伪装原也这么卑劣。
到底是我眼瞎了，十年都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谢允，你如果不想再害我命悬一线，就放手！
“你当初救我的恩情，我已经用十年深情和两条人命偿还了。
“我和你，真的两清。
谢允不解，费力坐起来想拉我手，被我轻轻避开。
“岁欢，什么两条人命？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哪里会不懂呢？
他躲闪的眼神，出卖了他。
“在你送周芷瑶去医院保胎的时候，我和你的第二个孩子，没了。
“我本想打电话通知你，但你很忙，忙着照顾她，忙着带她求神拜佛挂同心锁。
“哦，你手机里那些告白，我用了整整两天，全部看完了。
“所以，你回去找你的周芷瑶，我不想再因为你丧命！
谢允就这么木木的看着我，连眼泪溢出眼眶都不曾发觉。
我言尽于此，转身离开。
他拔了针管，追了上来。
依旧是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他单膝跪在地上。
又颤巍巍的从裤兜里拿出戒指苦苦哀求起来“岁欢，求求你，嫁给我，好吗？
“你若不想回国，我这就想办法找份工作在国外陪你定居。
“哪怕你要我入赘都行，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梦幻了无数次的挺拔身姿，这次终于跪在了我面前。
钻戒也是我喜欢的样式。
比曾经那枚更大更耀眼。
可他的身，他的心，都脏了。
我提脚绕开了他。
任凭他抱着钻戒在人群中抱头痛哭，都不曾回头。
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