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许以重诺
毛澄领命而退,其余朝臣也纷纷告退。
今日的朝议漫长而又激烈,大家都身心俱疲。
唯一聊以慰藉的,就是好歹吃了一顿勉强算是丰盛的工作餐。
政事算是耽误了。
不过明天再处置也一样。
反正我大明国自有国情在此。
朱厚照并未在众人离开后回乾清宫。
“朕去后头的寝殿一趟。今日叨扰列祖列宗,实属不孝。朕去告个罪。
朱厚熜点点头,转身去找陆松。
今日陆松不当值,并不在都督府。
朱厚照自当值太监手中取过三柱清香,挥退宫人,独留于寝殿。
他恭恭敬敬地上完香,在蒲团上跪下。
“不肖子孙厚照,有幸去往后世。明时移世易之变化,知朝代更迭之规律。
“我大明国,无三百年国祚。自厚照起,大明国亡于第十六任君王。
“厚照承天之宠,得悉我大明国百姓后世之难。若厚照为黔首,只愤慨。今厚照蒙苍天恩典,祖宗眷爱,侥幸称帝。惊觉此事,实愧疚难当。
“厚照才疏智短,无力往狂澜之能。唯略尽绵薄之力,为后人之基石。愿中原之地,不受铁骑践踏;万邦之民,不被肆意欺辱屠杀。
“望祖宗们庇佑!
伏地长拜不起。
朱厚照自寝殿出来,有些诧异朱厚熜竟然在殿门口站着。
“王弟不是去找陆松了?怎的又回来了?可是有事寻朕?
朱厚熜扫了眼朱厚照微红的眼眶,应了一声,“心内着实好奇,心痒难耐……皇兄是如何做到珓杯为阳的。
朱厚照哈哈大笑道“这有何难?在珓杯阴面贴一铁片即可。
一点点科学小知识啦,不足为奇。
这是五百年后的朱厚照,为了表演扔硬币特地去研究的。
朱厚熜了然点头,“原来如此。皇兄使小计,令百官称服,臣弟敬佩。
“臣弟已无疑虑,这就去办正事了。
“去吧,记得劳逸结合,莫要因政事而苦了身子。
朱厚照犹如老妈子一般,谆谆叮嘱。
朱厚熜认真记下。
但他离开的脚步,总让朱厚照觉得和以往不同。
似乎,变得更加坚定有力,不复昔日的犹疑。
朱厚熜骑在马上,心里乱的很。
纵使皇兄七日复生,为古今天下之奇事,他也对皇兄曾经后世有所怀疑。
可他方才听见了皇兄独自在寝殿内的言语。
皇兄并不知道自己回转至殿外。
无人能在独处时,还想着欺瞒他人的。
所以皇兄说的都是真的?
皇兄说的都是真的!
自古天家无情,多少天家子为己身利益而刀兵相向。
可皇兄将绣有日月二章的蟒袍赠予自己。
他知道,这是皇兄在暗示他日后得继大统。
丝毫没考虑过,若他日皇长子降生,如何处置。
天子对皇位的占有欲是与生俱来的。
可皇兄却丝毫没将皇位放在心上,大方地独断,要传位给自己。
他朱厚熜,何德何能……
“世子,到了。
陆松出言提醒,让陷入思绪的朱厚熜回神。
朱厚熜向陆松示意,翻身下马,领着一队人马进入寿宁侯府。
陆松则依约领着另一队人马,直冲建昌伯府。
寿宁侯府的看门人见以朱厚熜为首的锦衣卫,气势汹汹而来,当即厉声呵斥朱厚熜一行。
“此寿宁侯府,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朱厚熜冷着脸,微微侧首。
跟班陆炳立刻将中旨双手奉上。
“奉陛下旨意,清查寿宁侯上下一干人等违法作乱之事。如有抵抗,即刻诛杀!
看门的慌了神,赶忙着人进去禀告,见被陆炳拦下,讨好地扬起笑脸。
“这位小郎君如何称呼?我家主人乃天子亲舅,其中必有误会。
陆炳之貌,于《明史》有记“炳武健沉鸷,长身火色,行步类鹤。
虽年幼,可开始疯长个子的陆炳已经非常能唬人了。
他往前一踏,拎起看门人的衣襟。
“锦衣卫办案,由得你这奴仆置喙?再不让开,休怪某不客气!
一把将看门人推开,领着锦衣卫诸人鱼贯而入。
寿宁侯府内未曾通报,见身着一队锦衣卫破门而入,一时吓得傻愣住。
等张鹤龄衣冠不整地出现时,想要出门去各处求援的府中人,都已经被捆绑着跪在地上。
朱厚熜背着手,在这些人面前不缓不急地踱步,似是在等他。
张鹤龄和张延龄今早没去参加朝议,这是朱厚照的意思。
兄弟二人自恃身份,轻慢天子,说不让去,真就不去了。
结果到现在还没人传消息过来。
面对气焰嚣张的锦衣卫,张鹤龄一时也懵了。
他最近也没干什么啊……应该是没干什么。
寿宁侯府家世清贵,乐善好施,为京师人人所称道的国戚。
锦衣卫平白无故找上门来,必定是朝中哪个为博名攀咬。
张鹤龄下巴朝天,理直气壮地俯视身形不高的朱厚熜。
朱厚熜也不废话,从陆炳手中接过圣旨,递过去。
“寿宁侯自己看看吧,看完,下官就要开始拿人了。
张鹤龄睥睨着圣旨,“何人大胆!竟假传圣旨。朱大人可知我身份?
朱厚熜点头,“知道。
他对陆炳下令“寿宁侯抗旨不遵,身份确认无误,抓人。
张鹤龄慌了起来,挣扎着想摆脱扑过来抓住自己的锦衣卫。
“我乃寿宁侯!太后之弟,天子之舅!小小八品舍人,也敢对我不敬!
陆炳二话不说,直接一巴掌打落张鹤龄两颗门牙。
“兴献大王殿下乃孝庙陛下之弟,天子之叔。世子殿下乃兴献大王殿下长子,天子之弟。
“不过靠攀附裙带,侥幸成了国戚。你这等小人,也配在宗室子跟前耀武扬威?!
张鹤龄疼得想打滚,只是被架住了,动弹不得,想张口说话斥责,却满嘴都是血。
最让张鹤龄愤怒的,是朱厚熜从头到尾,看他都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正等朱厚熜要下令时,一个小豆丁仗着身高,从诸多锦衣卫的腿间穿过,成功抱住朱厚熜的大腿。
朱厚熜低头,见豆丁身着脏污华服,一边脸肿的高高的,还挂着泪珠,破了的嘴角还在淌血。
他不由心下一软,示意陆炳不必上前阻拦。
“你是何……
豆丁不等朱厚熜把话说完,带着哭音大声道“我母为皇后之妹,天子乃我姨丈!尔等锦衣卫,听命于姨丈否?
朱厚熜听他言语,便知他是张夏氏之子。
其言嚣张,不得朱厚熜喜爱。
他声音淡淡的,“不错。听命于天子,乃我等职责。
豆丁拽着朱厚熜的大腿,拉着他就要往寿宁侯府后院跑。
“阿爹打杀我母,你快去救我母!皇后乃我姨母,尔等不救我母,我便让姨丈、姨母治你们的罪!
朱厚熜愣了一瞬,即刻反应过来,抄起豆丁夹在腋下,往后院狂奔。
人命关天!
张鹤龄在他身后大叫“无道无德!私闯侯府后院,我要向天子上疏,弹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