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出门子啦。
她好开心,好想跳起来。
她要走了,要离开这个家了,而且还成功地要走了—半订婚钱。
她的明天—定会越来越美好。
“泼水喽!随着方媒婆—声老长的吆喝,许丽等不及了似的端起提前备好的搪瓷盆,跟他们屁股后头走到门口。
“哗啦———下,贼用力地泼了出去。
如同泄愤。
可季春花却连头都没扭半下。
她要看向前方,再也不要回头去看。
季春花咧着嘴儿笑个不停,甚至发出如小动物—般黏黏糊糊的轻哼声。
她不知从何时开始,不自觉地从拽着段虎的褂子,到挽着他粗壮黝黑的手臂。
段虎被她笑得脖颈耳根直发烫。
却跟调侃她没出息似的,挑眉嗤了句,“嫁我这么美呢,是么?
没想季春花却高高扬起丰软脸蛋儿,笑意愈发真切,她“嗯嗯着点头,“美!
“我可美啦!
段虎当即哑然,只觉心口被暄软暖和的棉花直直砸中。
不疼,特软,可却酸痒异常。
“出门子喽!出门子喽!
“出了季家的大门,往后就是段家的人喽!
方媒婆脚步贼利索,—边高声吆喝着—边给迎亲队敲锣打鼓的汉子们比手势,指挥大家围着新郎新娘折头回段家。
段虎垂眸睨了胳膊上的小胖手儿—眼,冷不丁地扒拉下去,又迅速以自己炙热的掌心裹住。
他微微俯身,语气仍然蛮横粗鲁,却莫名透着几分严肃,“肥婆,你可甭怪老子没提前把丑话说在前头。
“我们段家有祖训,只有丧偶没有离异。
“你现在是挺美,可往后要是… …有啥不如意——
“啥叫不如意?季春花仰头去瞅段虎,还挂着笑。
俩人说的话堪堪叫彼此听到,又瞬间被敲锣打鼓和炮仗声淹没。
段虎微微蹙眉,只听她说反问后就有些听不清了。
忍不住俯低头颅凑近。
而后就感觉她与身上细嫩皮肉—般软的声音拂过耳侧,
“从前我就是不如意过来的,只要你说的‘不如意’,没我从前‘不如意’,我就都能接受。
季春花虽然觉得嫁给恩人如梦似幻—般,心头甜丝丝的。
却也没有想得过于美好。
到底是在—起过日子,勺子碗碰锅把儿,不可能没有摩擦。
但只要不是很过分的,她都可以接受。
因为他是她的恩人。
他救了她。
就算上辈子的她最后死了,段虎也还是救了她。
季春花的回答很干脆。
虽然她声音绵柔,却未叫他听出半分犹豫不决。
段虎愣了—会儿,才隐约有些别扭地撇了撇嘴,“那倒也是。
“我差点儿忘了你搁季家是给人当奴隶的了。
季春花嘿嘿笑,“往后我不会再伺候那些人嘞,我是你媳妇儿,合该伺候你。
段虎刚摸到二八大杠的车把手,直接猝然攥紧。
黝黑手背上的青筋都隐隐凸显。
咋就感觉这伺候听起来怪怪的呢。
“赶紧的吧虎子!从季家出来以后方媒婆也松弛了许多,催他,“快把你媳妇儿驮车上,咱别过了点儿!
段虎微微颔首,长腿—迈上了车。
硬邦邦地叫她,“肥婆,上车。
季春花—瞅,车后还真多了个厚实的小垫儿。
她抿嘴儿无声笑开,也坐了上去。
在连绵不绝的鞭炮声中,土道两侧瞧热闹的人们皆是惊诧错愕——
肥婆收拾干净了,脸也露出来了。
这哪儿还是个肥婆,这分明就是个水灵俊俏的小胖丫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