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我不是什么为爱奉献，怜香惜玉的圣父，受尽欺负还要故作潇洒的为了女人主动放弃一切，以德报怨的成全他人。
该我的，我一分都不少拿。
看着我激不起半分波澜的样子，唐染有些气愤，她没想到我会这么决然。
在她的记忆里，我就永远该是那个无怨无悔，为了家庭奉献一生，永远热好饭菜等她回家的贤惠丈夫。
唐染振振有词“你有没有想过孩子怎么办？
我不想兴兴生活在一个残缺的家庭里。
每个人都会犯错，秦笙，你总得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我冷冷的看着她不说话。
兴兴的死我没告诉她，可她但凡真的跟她说的那样在乎兴兴，早就会发现各种端倪了。
下雨的那天，我捧着骨灰盒在她面前站了半个多小时，她愣是眼里只有顾楠肖，死活看不见。
“还有肖肖。
唐染三句话离不开顾楠肖 “他今天只是想来看看妈，又不会妨碍到你的地位，你为什么要在妈的面前上他的眼药水，他很脆弱的，刚才差点想不开了你知道吗？
“他还是个学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你这种在社会上摸滚打爬过的人随便玩玩心机就能玩死他…… 我听不下去了，打断她的话“这里人来人往的，别逼我在这抽你。
“别把责任都推在我身上，你但凡真的在乎我们的家庭，在乎孩子跟妈，你就做不出这么恶心的事来。
说完，我把协议书拍在她身上要离开，唐染猛地抓住我的胳膊，隐忍的眸中全是厌弃“你不要总是逃避问题好吗？
我气的脑瓜子嗡嗡作响，扬起手就想给她几巴掌，旁边突然传来尖叫声。
“不准打她！
顾楠肖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挡在唐染面前，一边无助的摇头一边哽咽的说“都是我的错，你们不要离婚……我走，我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他深深的看了眼唐染，带着决然转头跑开，身影消失在车流里。
唐染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下意识的抬腿想要追上去，又因为我在场硬生生止住脚步，反复踌躇，脸色着急的发白。
几秒之后，唐染忍不住了“秦笙，他还小，很容易冲动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我去看看他，马上回来。
不等我回应，她心急如焚的追了上去，独留我一个人在原地。
之后的几天，唐染再也没有找过我或者打电话，可能还在哄她的忧郁弟弟。
我已经不在意这些了，准备起诉离婚材料的时候，我接到了赵山的电话。
赵山是唐染的同事，也是他最好的兄弟，在电话里跟我约了咖啡馆见面。
我去的时候赵山已经到了，他胡子拉碴，眼底发黑，整个人颓废不堪。
见到我，赵山开门见山“这段时间，染染很痛苦，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冷眼看着他，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眼里的敌意完全遮盖不住。
曾经，他还是我的情敌呢。
那时，唐染给了我足够的安全感，我相信她，所以她跟赵山做搭档，我从来都是理解她，没有闹过。
她总觉得我变了。
其实，是她的爱变了！
我对着赵山冷漠道“我不想知道，我们在准备离婚。
6 赵山笑了，眼睛上下扫过我，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你真的想离婚，就不会出来见我了。
“你只是拿离婚来威胁染染罢了。
赵山一语断定“你知道她是一个顾家的女人，不会抛下孩子，你拿捏住了她这一点。
短短两句话，把我这几天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又重新勾了起来，我气的胸口疼，怒极反笑“你今天找我就是为了给我做心理剖析？
赵山眼神锐利的死死的盯着我，一字一顿“我知道你跟染染从大学就开始相恋，你很爱她。
“可我想说，爱一个人，就是要学会放手和成全。
如果你真的爱她，就退出吧，成全她跟顾楠肖，祝福他们。
没等我回复，赵山自顾自的说“你这种一辈子平淡无趣的普通人，是根本无法理解和体会到染染跟顾楠肖经历过生死考验的爱情的。
“你根本不知道，顾楠肖为了染染付出了多少，他是一个胆小，连打雷都怕的男孩，却一次次的为了她义无反顾的踏入黑暗和危险。
赵山眼神暗淡，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带着连自己都没发现的缱绻温柔。
我确实不知道他们为彼此付出了多少，但其实我能想象的出来。
一个成熟，可靠，心怀大义的女人，一个腼腆，勇敢，为爱奋不顾身的少年，他们就像电视剧里的男女主。
他们在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时候会抵着头承诺来世，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会舍身挡在对方的前面，在痛苦的时候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汲取力量，在崩溃的时候被拥入怀里互相打气。
如果生活是电视剧，他们的爱情让观众哭到不能自已。
而我呢，我势必是一个充满苦情色彩的男配。
我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我的生活围着老婆孩子岳母打转，我絮絮叨叨麻木愚钝，和隐忍深重，家国大义的“美强惨女主的画风格格不入，我更像一个黑历史，一块丢不掉的烂抹布。
其实若要公正的来看，像我这样的男配本身并没有做错什么。
男配也是陪女主走过合法程序的丈夫，他们曾经也有过相濡以沫的爱情，也年轻过，幻想过英雄的故事和非凡的人生。
他只不过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市侩和算计只是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
但是无论是观众，还是剧里的角色都很讨厌他，不会有人想要解读一个无趣的配角。
如果要按照剧情走，我应该歇斯底里的发疯，将顾楠肖视做眼中钉，肉中刺，哪怕去死也坚决不离开唐染。
但是现实不是剧本，我绝不容忍这种侮辱。
我缓缓的开口“我已经把离婚协议书给唐染了，明天早八点，你这么关心她，那就通知她来民政局。
赵山依旧死死的盯着我，似乎想判定我是不是真心的，我坦然的面对他的视线，良久，赵山突兀的说“我们一直认为，你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什么意思？
他的语气带着警惕和威胁“今天来找你是我的个人行为，他们两个不知情。
你不会去找顾楠肖的麻烦，对吧？
7 “如果顾楠肖遭遇到什么伤害，惹的唐染伤心，我绝不会…… 我忍无可忍，抓起桌子上的咖啡泼了他一脸。
看着赵山暴怒的脸，我讥讽一笑“你跟个舔狗一样喜欢唐染，连带着想要保护她喜欢的人，你自己犯贱，不要拉着别人一起。
赵山猛地愣在原地。
他似乎没想到，我早已知晓。
我曾经那么喜欢唐染，在另一个男人眼中看见同我看唐染一样的炙热眼神，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是，你爱屋及乌，觉得顾楠肖是一个多么好，为了唐染赴汤蹈火的人，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顾楠肖再伟大，在我的眼中，他就是一个小三！
是破坏我婚姻的人渣。
我毫不掩饰语气里的狠厉“你那么爱唐染，应该去劝顾楠肖识相点，别在我面前晃悠，否则我不介意把事情闹大，让大家好好歌咏一番这段肮脏的爱情。
“至于唐染，谁爱要谁要，我从不稀罕跟人抢垃圾。
但是作为前人我只想奉劝一句，出轨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我说完后，赵山看着我几次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临走之前，我提醒“记得帮我转告唐染，明天早八，民政局见面。
第二天我在民政局等到十点，给唐染打了四通电话，最后一通，是顾楠肖接的。
他的声音性感，遮盖不住骄傲和醉意“哥，染染姐她在洗澡，你有什么着急的事可以先跟我说…… “第一，别喊我哥。
我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
“第二，你也很想我跟唐染离婚吧，你现在赶紧劝她来民政局签字，我可以等。
顾楠肖沉默了很久，最后轻不可见的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半个小时后，我没等到唐染，而是再次接到了岳母病危的电话。
从民政局赶到医院我花了两个多小时，等我过去的时候，唐染已经跟顾楠肖等在手术室门口了。
看见我，唐染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样，眼睛发红，直冲我过来“你究竟是怎么照顾我妈的！
你看看妈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我顾不上她，匆忙的去看病情通知书，医生已经不在和我商讨治疗方案了，而是沉重的劝我节哀。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来，鼻子发酸，在医生的催促下拿起笔准备签字。
唐染猛地夺了过去，把笔摔在地上。
“不许签！
你早巴不得妈去死是不是？
这样你就可以不用再照顾她了是不是！
我还没说什么，旁观的护士忍无可忍，怒道“你老公把你妈照顾的好得很，你试过整整七年无间断的照顾一个病人是什么感受吗？！
“你妈本来就是无药可治的癌症，她能坚持活到今天全靠你老公尽心尽力的照顾！
倒是你这个做女儿的，七年你来了几次医院？
一只手都数得清吧！
唐染被骂的恢复了一点理智，颓废的垂着头，顾楠肖听不下去了，反驳“染染姐工作特殊，她没有时间…… “有时间出轨找男人没时间照顾自己妈？！
护士脱口而出。
走廊一下子安静下来，医生过来拉了她一下，护士愤愤不平的闭嘴。
顾楠肖眼眶一红，又要哭了。
可这个时候唐染没有精力安慰他，她声音沙哑的说“把兴兴带回来吧，让他见奶奶最后一面。
8 我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用力的闭了闭眼睛“带不回。
唐染勃然大怒“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拿孩子跟我斗气？！
你究竟还有没有良心？！
“我没有良心？
我看没有良心的人是你吧！
我再也忍不住了，从包里掏出来随身携带的死亡通知书，用力的拍在她的身上。
“你要儿子，给你啊，这就是你儿子！
“你儿子死了！
就在你抛下他去找你的小情人，让他一个人去上特长班的路上，他被车当场撞死了！
“你以为儿子去哪了？
儿子早就死在了你的手上！
“你但凡还有点良心，你就跟着他一块去死！
我的话如同一块巨石砸进深水潭里，激起了千层浪。
唐染死死的抓着死亡通知书，疯狂的摇头“不可能！
不可能！
兴兴说了自己认识路，他自己认识路啊…… “你在骗我是不是？
你就是不想让我见儿子！
看着她迟来的眼泪，我冲过去狠狠的给了她两巴掌“是死是活，你自己比谁都容易查到！
我还想再继续打，顾楠肖心疼挡在她前面，用力的推开我，反手给了我一拳头。
“砰的一声，我整个左脸全都麻了。
“不许你欺负染染姐！
顾楠肖冲我大吼着。
我气疯了，猛地冲过去抓住他，把他硬往墙上撞，又是踢又是踹。
顾楠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抱头哭的歇斯底里，一直喊着“染染姐……染染姐…… 可是唐染只是抓着死亡通知书，跪在地上不停的摇头，陷入了崩溃。
等保安过来把我们分开的时候，顾楠肖已经被我打的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连哭都发不出声音了。
唐染终于恢复了神志，她抬起头眼睛通红的看着我“我不信，我不信！
她抓着死亡通知书狂奔出去，任凭身后的顾楠肖怎么喊都没有回头。
岳母从手术室出来了。
似乎是回光返照，她显得比以前更有精气神。
她跟我聊了很多以前的事情，那时候她还没有病重，喜欢出去搓麻将，在我快下班的时候做好饭菜等我，把屋子收拾的一尘不染。
我怀孕的那年，岳母病重住进了医院，她总是愧疚的流眼泪，说她连累了我。
后来儿子出生，我们多了很多的欢声笑语。
说到最后，她抓着我的手说“阿笙，是我不好，我没教好女儿。
“你们在手术室外面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我愕然抬头看向她，岳母别过头抹了一把眼睛，摆摆手“你去，把我律师喊过来。
岳母在凌晨三点的时候离世了。
唐染这个女儿，甚至连自己亲妈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我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岳母的身后事照旧是我处理。
岳母的律师说，她把名下所有的遗产全都留给了我，至于唐染，一分钱都拿不到。
我跟唐染的婚房当年是岳母出资全款购买的，岳母将继承权给了我，我就收拾着东西回去。
一开门，我看见的就是两个抱在一起的身影。
9 唐染坐在沙发上，死死的搂住身前男孩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前。
顾楠肖轻声细语的安慰着“这不是你的错…… 话音没落下看见我，整个人脸色顿时煞白，开始忍不住发抖。
想必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的痛楚。
我冷眼看着他们“我刚去办理了过户手续，这个房子现在是我的，你们，滚出去。
“给你十分钟收拾东西，十分钟后不走，我就报警。
唐染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顾楠肖单薄的身体，强忍着害怕挡在她前面，声音发抖的说“你凭什么赶我们走，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就算离婚了财产也是对半分…… 越说，声音越小，底气越发不足。
“算了。
唐染拉住她，站起身“我们走吧，肖肖。
“染染姐……顾楠肖不服气的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低着头走出去。
下楼之前，唐染回头看着我，流下眼泪“秦笙，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回应她的，是我用力的关门声。
法院的传票递到唐染工作单位的时候，我们婚姻破裂的原因再也隐瞒不住了。
唐染被革职处理。
调解的时候，我见到了唐染，她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鬓角已经长了白发，面色苍白，眼睛血丝密布，整个人憔悴不堪。
她甚至没有心思听人说话，要喊好几遍名字才会应声，面对我净身出户的各种要求毫无意见，统统接受。
我们离婚的手续走得飞快。
离开的时候下着和那天一样大的雨，顾楠肖打着雨伞过来接她，可唐染却躲开了他的手，独自走在大雨之中。
顾楠肖心疼的追上去，为了给她打伞自己浑身都淋湿了。
我把房子卖了，辞职回老家住了一段时间。
通过共同好友，唐染的消息断断续续的传到我的耳边。
听说她一蹶不起，整日浑浑噩噩，抽烟又酗酒，顾楠肖为了照顾她义无反顾的选择退学，两个人挤在地下出租屋。
顾楠肖出门买菜的时候，被他从农村赶过来的爸妈抓了个正着。
老两口很崩溃，他们种了一辈子的地，含辛茹苦供出来一个大学生，却没想到儿子为了一个离异老女人自毁前程，无名无分的跟着她甘心做奴做婢。
唐染又被打了一顿，打的很惨，顾楠肖心疼坏了，跑到顶楼，半个身子悬空，以此威胁爸妈不要阻止他奔向爱情。
可唐染却说“肖肖，你跟他们回去，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如果当时我们没有在一起，我儿子就不会死，我也不会被革职。
我还会有一个幸福的家…… 顾楠肖悲愤欲绝，跟着父母回去。
在后来，听说赵山趁虚而入，想要照顾唐染，被唐染嘲讽，唐染当着他的面说，她这辈子是爱我一个。
赵山羞愤不已，辞职了。
唐染自此销声匿迹，直到半年后我在社区做志愿者，发救济粮的时候她过来排队。
她腰好像不好，一直佝偻着身子，像是六十岁的老太太。
我看着她苍老的脸，无法和记忆中肆意潇洒的唐染对上号。
她领了东西却没有离开，踌躇了好一会，声音低低的开口，带着难以察觉的哀求“阿笙，我们还有可能吗？
“不要打扰我工作。
我听见自己冷漠的声音。
再一次遇见顾楠肖是在两年后，我回到了曾经的城市继续工作，下班后去菜市场偶然看见一个老妇人跟菜商拿着一只萝卜大声争辩着。
顾楠肖就垂着头跟在老妇人后面，手里牵着一个一岁多的小男孩。
他才二十来岁，但看起来简直比我还显老，整个人透着沧桑和疲惫。
看见我，顾楠肖先是克制不住的慌了一下，但很快冷静下来。
“你结婚了？
我说。
顾楠肖轻声道“对，我爸妈怕我胡闹，让我入赘，这是我岳母。
他小心看了眼前面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尖着嗓子道“他一个大学生，追在有夫之妇后面跑了两年，结果被人家甩了，大学还没毕业，多亏我们家善良，愿意让他入赘呢。
顾楠肖闭上嘴，不敢再说什么。
我对上他的眼，看见他眸底浓浓的悔恨。
我突然想到了赵山。
那些站在道德制高点，埋怨我平凡，无趣，不懂成全的人。
如今他们是否后悔曾经的偏激？！
我从不后悔自己做出的任何抉择，历过千帆，我依旧是我，为自己而活。
（已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