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再次遇到裴洵暮，姜妩只觉得害怕不安，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身份卑贱、无依无靠，只想要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
裴洵暮只把她当作取乐的玩意儿，一旦腻了她，她便要被老鸨逼着接其他客人，若是染了病，或是年老色衰，破席一卷丢去乱葬岗，便是她的归宿。
她为自己谋活路是人之常情。
可当裴洵暮的手再次放在她的小腹上时，她还是控制不住心悸。
除了那日在公主府偷听到的对话，裴洵暮对她其实很好。
只有他在她痛经时给过她温暖照顾，也只有他毫不吝啬地给她花钱送她礼物。
如果当初她没有骗他，而是求他放自己自由，也许如今便不会陷入这样的境地。
她犯了错，应该道歉悔过。
姜妩捧着药碗，低垂着脑袋，裴洵暮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到她沙哑颓然的声音，像是被流放的重犯，历经风霜，终于被压弯脊梁低头认错。
这是裴洵暮一直想要的结果，可姜妩真的说出这样的话，他又觉得憋闷不已。
当初的她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药冷了，快喝。
裴洵暮沉声催促，姜妩乖乖喝药，刚喝了一口又听到裴洵暮说“既然知道错了，以后就不要再犯，你该知道我最厌恶欺骗。
裴洵暮的语气缓和了不少，似有释怀之意，最后一句话却又让姜妩心虚起来。
刚刚的道歉是真心实意的，可骗裴洵暮来了月事也是实实在在。
这种时候，她怎么跟他坦白？
姜妩的脑子又乱起来，她慢吞吞地喝完药，刚想说话，裴洵暮抢先问“可还疼得厉害？
裴洵暮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素来冷冽的眸底却多了两分关心。
满腹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被咽下，姜妩垂下眸子，软声道“感觉好一些了，谢谢。
白亦回医馆又抓了几副药给姜妩，细细交代熬煮喝药需要注意的地方。
“大夫说了，药物调理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少碰生冷之物，吃完这些最好再到医馆复诊，好根据情况调整方子。
家里的事几乎都是姜妩在做，哪能不碰生冷之物？这些药又贵得离谱，姜妩口头应着，并不打算来复诊。
裴洵暮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所想，淡淡道“这些药够吃半个月，半个月后，我带你来复诊。
“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姜妩还不适应裴洵暮态度的转变，更让她难受的是，半个月后裴洵暮竟然还在这里。
他到底要在祁州待多久？裴家的人也不催他回去吗？
裴洵暮的好说话让姜妩一时有些懈怠，她忘了隐藏，蹙着眉头泄出情绪，裴洵暮眸底的关心一收，释放威压“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姜妩需要休息，裴洵暮没有折腾她，拿了药直接送她回家。
姜妩一路软磨硬泡，裴洵暮终于答应在前面巷口放她下车。
为了不让裴洵暮怀疑，姜妩走得很慢，好半晌才回到家。
亲眼看到姜妩进了周家，裴洵暮才放下帘子，命令白亦“去张家。
白亦武功高强，耳力也远胜常人，他忍不住开口“主子是要原谅她了么？
当初得知姜妩卷钱逃跑，裴洵暮在震怒之后，并未想着要如何惩治姜妩，而是担心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会被歹人欺负。
裴洵暮动用了很多人脉寻找姜妩，几日后听闻镛县河里捞起一具无名女尸，裴洵暮上马的时候竟险些摔倒。
那是白亦唯一一次看到裴洵暮失态。
那样矜贵端方的人，连着好几日不眠不休，眼底生出血丝，下巴冒出胡茬，什么礼数体面统统都抛之脑后。
这样大的动静到底惊动了裴家。
裴洵暮不肯放弃找人，也不肯说出姜妩的身份，老太爷气得动用了家法。
裴洵暮因此病了一场，醒来倒是不说找人了，只是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沉郁可怕。
白亦设想过无数种裴洵暮虐杀姜妩的场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轻易地原谅。
“她和周鸿远没有圆房。
裴洵暮给出回答。
白亦知道裴洵暮不是好糊弄的人，只是心底仍有不忿“就算她并未让他人染指，但她骗钱逃跑还嫁人的那些事就都不追究了吗？
马车里，裴洵暮的眼眸变得幽暗冷锐“小猫野性难驯，但只要没有认主，还可以调教。
白亦“……
可这猫都挠了你一爪子了，也没见你拿她怎么样啊。
裴洵暮态度坚决，白亦不敢再多话，只想着以后见面得对姜妩客气些。
不然等人复了宠，倒霉的人就该是他。
回到家，姜妩终于放松了些，她快步进屋，想把药藏起来，周岚突然跟进来“嫂嫂方才坐的谁的马车？
周岚语气不善，说着便要抢姜妩手里的药，姜妩避开，冷声解释“是夫君好友之妻的马车，她好心搭我一程，有问题吗？
“若真是如此，嫂嫂为何不邀请那位夫人来家里喝口热茶？而且嫂嫂与兄长一同赴宴，为何不与兄长一起回来，反而要坐别人的马车？
说话间周岚的眼神一直在姜妩身上游走，试图找到姜妩与人私会的痕迹。
当初求姜妩舍身救周鸿远的时候，周岚说过会帮姜妩保守秘密，此生只认姜妩一个嫂嫂，可周鸿远回来后，周岚的心态就变了。
她觉得姜妩脏了，配不上哥哥了，那个秘密像个蚁窝日夜啃咬着她的心。
她不愿看到哥哥被蒙在鼓里继续对姜妩好，甚至不愿让姜妩待在这个家里。
周岚的恶意毫不遮掩，姜妩有些反胃，她朝周岚走了一步，冷冷地看着她“妹妹既然觉得有问题，方才为何不直接冲上那马车亲眼瞧瞧里面坐的到底是什么人？
姜妩素来是好说话的，就算周岚偶尔冲撞她，看在周鸿远的面子上她也不会计较，可这会儿她整个人都锋利起来，明亮的眸子如同刀刃划破周岚的皮囊，露出怯懦不堪的灵魂。
她嫌姜妩脏，却不敢得罪弄脏姜妩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