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晏文景那小子,楚若颜虽只见过一次,但不像是会闯祸的。
倒不是说他安分守己,而是这黑芝麻馅儿的小汤圆,应该是惹了天大祸都能叫别人担着那种。
像今天这种被抓现行的,估摸着是有什么事情惹恼他了。
楚若颜思忖片刻,道“如今侯爷和二嫂嫂都不在,这样吧,你先带我去看看,若事态严重,再差人禀告他们也不迟。
奶娘也是这个意思,不管怎么样得先有主子出面,把孙少爷保下来。
于是领着楚若颜直奔广文馆去。
这广文馆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学塾,因教出过好几位状元,各家权贵子弟都把孩子往这儿送。
能在这儿教书的自然也不是寻常人,比如教晏文景他们的,就是翰林院退下来的唐夫子。
“三少夫人,并非老朽不卖你晏家面子,实在是文景这次,欺人太甚!
“他一个受儒家教化、学孔孟之道的弟子,竟和旁人动手厮打,还将顾相的长孙顾宏志打折了手腕,若不是发现得早,只怕能将他整只胳膊给卸下来!
楚若颜听着唐夫子愤愤而谈,一脸歉意地赔不是。
唐夫子见她态度这么好,气发到一半也不好再发下去“哎,主要这事儿已经叫顾相家里知道了,他们先带顾宏志看大夫,若是回来发现文景不在,也不好交代……
楚若颜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强求。
“唐夫子,我想先看看文景可以吗?
“那就跟我来吧。
酷暑当头。
晏文景就在学塾外的矮墙下罚站。
他满头汗水,小胳膊小腿都止不住地开始打抖。
唐夫子板着脸问“知错了吗?
晏文景大声答“不知!
唐夫子恨铁不成钢,用眼神示意楚若颜,这孩子没法管教!
楚若颜忙不迭地陪笑脸,将唐夫子哄走,才走到晏文景面前。
彼时这小萝卜头已经头晕目眩,骤然一片阴凉罩下来,有些舒服地叹口气。
然后他看见楚若颜。
那张小脸一下子垮下来“你来干什么。
楚若颜瞧得有趣极了“你家奶娘来找我,我就来了。
“哼,我让她去求二婶,没让她找你!
“可你二婶去庄子上了,你三叔叔也不在,又能怎么办呢?她一脸无辜地摊开手。
晏文景快要气哭了,一头汗水滚珠似的往下落。
他努力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你走!我不要你管!
到底还是个孩子。
楚若颜笑了笑,拿出帕子替他擦汗“好了,不笑你了,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晏文景还气鼓鼓地扭开小脸“别碰我,你这个坏女人!
奶娘满脸心疼地道“哎哟我的孙少爷,您可别再犟了,赶紧和夫子服个软,道个歉,这事儿就这么过了吧,啊?
说到道歉,晏文景目露凶光“不道!不仅不道歉,我非打死他不可!
这张牙舞爪的模样像头小狼崽。
楚若颜失笑“你若真能打死他,现在还会受罚?
“我那是被他阴的,谁知道他喊了帮手,要是华严陶子朗不在,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那也是你过于轻敌,才会中了敌人的圈套,下次应该料敌于先,一击致命。
晏文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反应过来不对劲。
这怎么听着像教他下次如何应付这种场面?
他迟疑问“你……你不怪我动手?
楚若颜挑眉“怪啊,你若不惹这事儿,我何必在这儿陪你晒太阳?
刚刚升起的一丝好感立刻荡然无存。
晏文景暗暗咬牙,他真是被晒昏头了,才会对这个坏女人有所期待!
这时两个锦衣妇人各自带着丫鬟走来,其中一人神情不善地问“你就是晏文景的二婶?
楚若颜没作声。
那妇人又道“我是华严的母亲,这位是陶子朗的母亲,二少夫人,你们家的公子,把我们哥儿打成那样,总得有个说法吧?
晏文景冷笑一声要开口,楚若颜打断“不知打成那样……是指什么样?
那陶夫人愤愤道“我儿被打出了鼻血,华严两只眼睛也乌掉了一只,最可怜的还是宏志,左手腕被生生打折,可见下手有多么狠毒!
华夫人道“不错,二少夫人,我们素来敬重晏家,但我们夫君也曾和晏大将军一殿为臣,你们若真不能拿出个令人信服的理由,那我们也只能敲登闻鼓、请天子圣裁了!
楚若颜听得一阵脑门疼。
最近碰到的这些人都怎么回事,一个两个,全都想求皇上圣裁。
皇上有那么闲吗?
这晏文景也不知怎么回事,挺着脖子逞英雄“有本事你们就去告,大不了砍我的头,也休想我道歉!
华、陶二位夫人顿时怒极,拂袖道“二少夫人,这就是你们晏家的教养吗?
楚若颜揉了揉额角“好了文景,我先问你,你为何要动手打他们。
晏文景闭紧嘴巴脸朝向一边,陶夫人倒是不知想起什么,急着道“不管什么缘由,都不能打人啊!
不料楚若颜摇头“陶夫人此言差矣,若是有人拿刀、拿剑要砍他,难不成也让他站那儿被砍吗?
“但我家哥儿……
“陶夫人。楚若颜截断她的话,声音里隐隐透着寒意,“你一再阻挠我问清缘由,莫不是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理由,才让文景对你二位……不,是三位的公子痛下打手?
陶夫人不敢再说了。
华夫人脸上的神情也颇有些不自然。
到此楚若颜基本断定,这事儿十有八九是那三个孩子先挑衅,然后说了什么不该说得激怒了晏文景,才让这小狼崽子抛弃伪装露了本性!
她也不急,就那么悠然地盯着他。
晏文景被看得受不住了,才低低说了句“他们说祖父贪功冒进……还说我爹爹是个草包,大意失守城门,才让敌人有了可趁之机……
楚若颜脸色瞬间一变!
晏家军这次大败,她私下问过爹爹,正是这个缘由。
敌军兵分两路,一路将大将军引出函谷关,一路趁机攻打拿下了关口。
这如此明显的诱敌之策不知大将军为何会中计,而当时留守函谷关的是晏世子,明明征战以来未尝一败,却被敌人打得溃不成军……
内阁、兵部为此熬了不知多少夜,始终也没能得出个结果。
而如今……
贪功冒进、大意失守。
这样的评语竟从几个小孩子嘴里冒出来。
难道是上面,打算就此定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