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这一下可砸得不轻。
圆音眼前发黑,捂着头缓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东西是被人从隔了一堵高墙的隔壁男厕所那边扔过来的。
砸到圆音的头后,又径直掉在了地上。
顾不上看砸她的那玩意儿是啥了,
她抬起头来就怒骂道
“有没有点公德心了,怎么东西乱扔啊,都砸到人了!
谁知道她这边才开口骂人,
就听到男厕所那边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显然是扔包那人意识到砸到人之后跑了!
圆音气结。
都顾不上上厕所了,马上站起身就往门外追,
想把那砸了她还不肯道歉的罪魁祸首给逮住。
才蹿到门口,就看到一道黑影速度飞快地冲进了胡同深处。
一看这情况,圆音脚步一顿,立马心生警惕,不敢再追上去了。
毕竟她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女人,根本没啥战斗力。
万一这是拍花子故意设的套,
她就这么贸贸然追上去不就完了吗?
就在她迟疑的当口,忽然巷子另一边传来了沉重纷杂的脚步声。
紧接着七八个手持棍子的红袖章出现在了这条胡同。
在看到前面慌张逃窜的人影后,
为首的那人顿时眼前一亮,指着那人就大喊
“他在那儿!快!别让人跑了!
说着,这些红袖章就径直朝着那道黑影追了上去,
如同一阵风一般和躲在厕所门口的圆音擦肩而过。
一看到那些红袖章,圆音心下不由得咯噔了一下,隐约意识到情况不对。
她再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就这么躲在墙角,默默听着外头的动静。
许是前面那胡同就是一条死胡同,那个人并没能跑脱。
不到片刻功夫,就让那些红袖章给逮了个正着。
然后圆音就听到那边传来了疯狂的咒骂以及沉闷的殴打声。
“跑啊,有本事你再给老子跑啊!
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一道男人痛苦惨烈的哀嚎就响彻了整个巷子。
那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圆音吓得心肝都在发颤,浑身僵硬呼吸发紧,压根不敢探头朝外张望。
结束暴行后,那群人就如同拖着一条死狗一般,将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的男人拖出胡同。
血迹就这么一路从胡同尾拖曳到了胡同口。
透过砖缝,圆音看到那人的两条小腿就那么软趴趴地耷拉着在地上摩擦。
竟是被硬生生砸断了!
再次经过厕所的时候,那些红袖章依然没留意厕所门口是否有人。
但那个被打的几乎奄奄一息的男人,却蓦地睁开了眼睛。
一双眸子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女厕所的方向,好似要穿透厚重的砖墙与圆音对视一般。
那是怎样的眼神呢?
疯狂,屈辱,绝望,哀求,还有孤注一掷的坚定与决绝。
明明那人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可他锃亮的眼神却有如暗夜的星,直击圆音的内心深处。
她的心下一悸,不自觉地就攥紧了拳头。
这一眼的时间其实非常短暂,几乎是转瞬即逝,
快到甚至让圆音以为是她的错觉。
等到她再回过神来时,胡同里早没有了红袖章和那人的踪迹。
但尽头的街上,仍然能听得到嘈杂的喧哗声。
喊口号的,棍棒打砸的,还有疯狂咒骂的。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块儿,可以想象那边的情形到底有多混乱。
不敢再耽搁,圆音重新折返回去上了厕所。
这时候她的注意力,才落在地上那个砸中她的物品上。
只见那地上掉了个硕大的棕黄色真皮公文包。
公文包上面印着“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
包里鼓鼓囊囊都被塞满了。
就是不知道装的是什么,反正挺沉的。
但圆音也不傻。
那人将包丢过来之后就跑,动作异常迅速干脆,
分明是不愿意让这个公文包落在红袖章的手里。
那就说明,这个包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捡了谁就有可能要倒大霉!
圆音并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想着要不干脆就将这个“炸药包留在这儿。
她只要立马转身走人,这事儿就跟她没有半毛钱瓜葛!
可她才要走呢,脑中又不自觉浮现出了刚刚那个男人被抓走前注视她的那个眼神。
顿时又犹豫了。
纠结了几秒,最后她一咬牙,把那包给捡起来抱在怀中。
走到厕所门口后,她小心谨慎地探出头。
整条胡同这会儿安静得可怕。
显然是刚刚巷子里闹的动静太大,吓到了这周围的住户,所以短时间内根本没有人敢上这边来了。
圆音见状,立刻抱着那个公文包,脚步飞快地冲了出去。
拐了几个弯后绕到了另外一条巷子,很快就看到了巷子口等着的小三轮。
她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一爬进车斗里就沉声催促宋燕淮
“快走!
宋燕淮早已经听到了隔壁街上传来的动静。
也看到了很多十几岁的小孩气势汹汹地朝出事的那条街上涌。
不用去细看和打听,他都能猜到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儿。
哪怕穿越之前他对这个时代早有了解。
也在各种书籍资料里面见识过这场运动风波有多混乱惨烈。
但到底没有亲身经历过,多少是缺乏一些真实感受的。
可如今,真实的事件就发生在距离他不过咫尺之地,他才发现他根本无能为力。
因为连他自己和他的家人都是泥菩萨过江。
历史的车轮滚滚,他和他的家人,都成了这段历史长河里的一部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将他和他的家人拖出这个泥潭,尽全力守护自己家人的安全。
至于那些与他不相干的人,爱莫能助。
不是他自私,而是个人的力量太过杯水车薪。
他无法跟整个时代抗衡,只能选择明哲保身。
听着那边喊打喊杀的喧嚣,宋燕淮在巷子口足足等了圆音有二十多分钟。
从原本的气定神闲等到心慌意乱。
正准备冲进公共厕所找人的时候,圆音终于回来了。
他强忍着怒意,正要开口质问圆音怎么去了这么久。
没想到就听到圆音语气尖锐地催促他快走。
宋燕淮这才注意到,
这小姑娘脸色煞白,一上车就腿脚发软地跌坐在车斗里。
不但嘴唇在不自觉地发抖,连眼神里都充满了恐惧和慌乱,早不复之前的老成稳重。
宋燕淮心下一沉,立马意识到肯定是出什么事儿了。
他一句话不敢多问,赶紧蹬起小三轮就快速撤离。
等到离那条街好几公里远,确认已经逃出了风暴中心,再不会被人追上后,
圆音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她那被吓丢的三魂七魄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你没事儿吧?到底怎么回事?
宋燕淮忙开口询问具体缘由。
圆音倒也没瞒着,把她去厕所后的遭遇细细讲述了一遍。
又把她带出来的那个公文包递给宋燕淮看了看。
宋燕淮立马就给出了判断
“那个人肯定是被红袖章追捕,慌不择路才跑进那条胡同的!
“结果正巧看到你进女厕所,就跟着你进了厕所!
“这个包是他故意丢过来的!
“他的目的就是要你帮他把这个包带走!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个公文包里面,肯定有对那人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圆音也是这么猜测的。
但这会儿还在外面呢,她也不敢把公文包打开,
只能催促宋燕淮再加把劲儿,快点把小三轮蹬回家。
宋燕淮都快气笑了
“有免费的车夫给你拉车,你还挑三拣四,差不多得了啊!
“敢情这车不是你来蹬,你就觉得不费劲儿了是吧?
“有本事你来骑,我也坐下来歇口气缓缓?
圆音气极反笑:
“这就累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哥们儿农村长大的,哥们儿力大如牛’,这话到底是谁说的?
宋燕淮顿时噎住。
两人你来我往地开始斗嘴,谁也没让着谁,倒是很快把刚刚那紧张的气氛给疏散了。
见圆音神色总算恢复正常,
再不像刚从胡同跑出来那会儿那般面无颜色精神紧绷了,
宋燕淮这才放下心来。
等回了家,两人也不敢耽搁,
进了屋关上门就着急地把那公文包给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