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青云道长起身踱步外出，仰头看天，半晌这才转身看向身后的女子。
“主宿星云暗淡，或许就算你付出了代价，也未必能救活他，你还愿意吗？清云道长继续问道。
“我这条命都是他给的，又何来愿意不愿意。范葙柠脑子完全放空，既然来了，她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就算让她以命偿命，她也绝不含糊。
“清欢，过来。清云道长召唤过小居士，让其去屋里取一份东西，然后让他随着莲心莲雾去往都督府。
“夫人？莲心莲雾担忧的看着范葙柠，但是眼中的希冀和急迫也显示了出来。
没想到清云道长同意出手相助，虽然不知道有效没有效，但是都说这清云道长是世间高人，她们自然希望主子能得救。
“夫人自有人相送。清云道长的话一出，范葙柠也示意他们赶紧下去。
目送人离开之后，清运道长带着范葙柠往道观背后的深山走去，看似不急，但是范葙柠也得咬牙跟上。
之前一鼓作气，所以感受不到身上的痛，现在她的双腿一直在打颤，每走一步，双腿摩擦都会让她痛的飙泪。
可是，她不能落下，咬牙跟上，就算身上飘逸的裙摆被树枝挂的褴褛。
直到走到密林中一个天然的巨石平台，周围三丈内无一棵树木杂枝，月光毫无遮掩的映射在那石面上，隐隐的那石面好似会吸收月之精华。
“你可想好了，若是你后悔了，还来得及。看看夜空，清云道长转身面对已是汗流浃背，脸色惨白的范葙柠。
即便是汗湿发丝，月光下的她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道长放心吧，我不会反悔的。范葙柠笑着摇头，都走到这儿了，她要是想反悔又何必到这儿来。
“只是，有个疑惑，若是裴烨真能醒来，他的命数还会改变吗？我还能——陪在他的身边吗？虽然不知道要面对什么，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但是范葙柠还是希望能得到一个让她不那么恍惚无助的指引。
“若是他真能醒来，想必他的记忆中已经不会有任何关于你的印象，至于你还能不能陪在他的身边？清云道长幽幽一叹——
“到时候你就自行抉择吧。
清云道长双手一抬，范葙柠就已经被弄到了石头台面上，范葙柠只觉得月光逐渐增强变亮，直到最后，她只觉得又到了一个白雾茫茫的世界里。
就像西游记里孙悟空腾云驾雾一般，范葙柠居然有这种感受，突然间她眼前出现了一幕，尸横遍野，饿殍遍地，易子而食的惨烈场景，裴烨一身黑袍，手中长剑向天一指，战鼓声声，金戈铁马，城池收回，旌旗飘展，流浪的难民们终于有了生机。
不同的地方，类似的场景，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呈现在范葙柠的眼前。
这是什么意思？
他本该是倒行逆施，暴行天下，遗臭万年的命格，只因为你的出现，改变了他的决定，也改变了天下的命运。
这或许也是你们能再度重逢的善缘，只是这天下，昏君当道、枭雄四起、战乱纷扰，生灵涂炭、只有他能驱赶外敌、镇压叛乱、辅佐君王、让天下在最快的时间内得到统一，获得和平。
清运道长的话语，犹如天外之音，为范葙柠所看到的景象进行阐述。
他的未来是天下，他的人生注定辉煌。
他的身边，本该没有她。
醍醐灌顶，范葙柠惨淡一笑，她问了一个多么傻的问题。
只是，看着目光温和，戾气敛尽，却让人自然臣服的霸者风范，这样的他，很好。
能够看到这些，她已经很满足了。
随后再看不到任何画面，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她的意识也在游离，宛若进入了熟睡的境地。
清运道长看着被月光包围的范葙柠，看着她平静的容颜，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纠结。
若是范葙的灵魂再度出窍，这范葙柠的身体是这世间仅有的和范葙灵魂匹配的载体，若是离了这躯体，那么范葙必然会成为游魂，生生世世不得救赎。
她何错之有？
她的到来，改变了裴烨的命运，何尝不是改变了这天下的气数，没有她的良善，这多少人会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可是……
看着范葙柠身上的光亮减弱，天色渐明，清云道长托起范葙柠的身体返回了道观。
一口薄棺，由牛车缓缓的拉出碧云观，缓缓向都城而去。
没人驾车，那牛似乎能自动识路，一路上有人看没主的牛，本想占为己有，可是看那棺椁上碧云观的灵符，还是打消了注意，只是有人一路跟着，想看看这棺椁里的人究竟是何人？
待牛车来到兵部尚书府门口，闻讯而来的范承汀看着那棺椁很是不解，看那棺椁并未定死，让人推开，看到的就是范葙柠宛若睡着的容颜，以及在她脑袋边的一封信。
“范氏葙柠本已是归去之人，因裴烨命格相压，范氏葙柠能续活人世，今裴烨命在旦夕，范氏葙柠愿以命偿命，以报裴烨救命之恩——
“感念范氏葙柠大义，备薄棺一口相送，清云~
范承汀神情复杂的看着棺椁中的女儿，命人直接拉倒了庄子上，这才转告夫人。
“夫人，既然柠儿以命偿命，那么和都督府也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她如今走了，也算是走得清清白白，好好收敛，厚葬了吧。本就是短命，又尽力了多少波折，所以，范承汀的伤痛并不是那么明显。
只是范府的大门是不允许范葙柠进去了。
“娘，柠儿她……
就在悲痛中，范夫人速速收拾妥当，直奔庄子为女儿梳洗穿衣，当她看到那双腿间的疤痕，眼泪止不住的流。
再看到手臂上的守宫砂，又哭又笑，她的女儿走也要走得干干净净，不欠任何人的。
这回尚书府和都督府算是两清了。
只可惜，匆匆选了一个风水之地，悄无声息的就把人下葬了。
堂堂的尚书之女，就落得个身葬异处的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