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簪子
皇后薛南风率先回过了神儿,幽幽的打了个圆场:“九鸢去哪儿了,这孩子,本宫一时看不住,就坏了规矩。来人,去请公主殿下。
姚云退了下去。
伏凌闻着空气中还未消散的血腥味儿,眼尾有些泛红,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女,轻蔑的笑了笑,人如蝼蚁,再怎样挣扎也不过是苟活罢了。
今日生,明日死。
皇后冷眼瞅着这一行人,眉眼里有些厌恶“尔等还在这里做什么!大燕的脸面都让尔等丢光了!
原来那人就是梁月,生的倒是比梁婉还像梁王。
“皇嫂!皇兄!伏凌哥哥!
九鸢一进来就见到满殿之人站着,伏凌立在殿中,面前是一位婢女,地上还有一位婢女。
不过地上这个衣衫狼狈,显然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奴请公主殿下安。
九鸢懒得搭理她们“本宫安,都平身吧。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当然也不会有人告诉她刚刚发生了什么。
“臣请公主殿下安。
伏凌还是谦和的样子向她行礼。
他这样疏离的态度让九鸢些许难过,要过去拉伏凌,伏凌有洁癖,自向后退了一步。
面前之人一动,阿蛮方回过神来,退后两步,和梁月一起跪下叩首“奴请公主殿下安。
九鸢公主觉察到伏凌对自己的疏离,恼怒生于心口,正愁无处撒时,转眼就看到了阿蛮和梁月跪在那里行礼,
“大胆!本宫早已到来,问安如此之晚,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吗?
她才不管她训斥的这两个人刚刚经历了什么。
正要罚她们时,皇后薛南风说道“九鸢,别闹了。这二人不是故意的,你且先就坐罢。
她这位皇嫂总是对她凶巴巴的,父皇在世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过,九鸢有些委屈,可也不好驳了薛南风的面子,只好问安道“九鸢给皇兄、皇嫂问安。方才小憩了一会儿,才误了时辰,还望皇嫂勿怪。
她一向不喜这个皇嫂,可无奈宫里很多事情需要她做主,便撇撇嘴回了宴席。
皇后又道“不知这二人,帝师大人觉得如何处置?
伏凌转身回走,脚步一顿,说道“听凭皇后殿下处置。
之后落座。
阿蛮和梁月依旧跪在那里没有起身。阿蛮的手里还攥着那支簪子。
簪子,怎么说得清啊。
皇后缓缓下殿,走至她二人面前说“你二人殿中受辱,奋起反抗,实乃扬我大燕之威,我大燕女子不是胡人的掌中玩物!岂容他们随意糟蹋!既然你二人是梁王府中之人,本宫特赦你二人自此之后不用再进掖庭,来凤鸾殿侍奉如何。
不愧是皇后,不愧是薛南风。
姚云在一旁露出紧急关怀的面色,自古以来从未有人能活着出掖庭,可皇后娘娘今日执意要破这规矩,“娘娘,她二人毕竟是代罪之身,若到殿前侍奉,恐……
“本宫行事方正,何惧鬼神!
众人符合“皇后娘娘大义!
梁月和阿蛮叩首道“奴叩谢皇后娘娘圣恩。
众人附和道“皇后殿下所言极是。
成了,阿蛮想。
不过,那人……不好说啊。
伏凌将方才没有喝完的酒入喉,酒有些冷了。对于皇后薛南风的行为,他并不感到意外。
待薛南风走进了些,白逸轩才注意到原来这就是妖后薛南风,怎么完全和书里的不一样啊。
明明生的杏眼桃腮、肤白貌美,整个一大美女,要身材儿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况且刚刚一番言语,不卑不亢,胸怀大度……
哪里有半分容貌丑陋,心胸狭隘?
那些写史书的人眼睛瞎了吗?!
这个惊心动魄的宴会终于结束了,什么都没有改变,大燕还是签下了赔款契约,足足十万两银子——是要靠多少百姓的心血才能换取,在皇后的精心安排下,派人好生遣送那些胡人回去。
又仿佛什么都变了,对阿蛮和梁月而言。
深夜时分,满宫静寂。
“那些铁甲,你安排的?
“是啊,伏凌漫不经心的答着赵奕的话。
“排场还挺大的。毕竟只寒月、孤风二人应对那群蛮夷便已足够。
赵奕问道“怎么不把那丫头留在身边?
伏凌随意散漫的倚靠在榻上,一手微微撑着侧额,另一手拿着书卷,看也不看拿可怜的赵奕一眼。
只道“我身边不养废物。
“你这人……不过我是想不到皇嫂此人还颇为有些侠义风采,居然没让人把她们拖出去,毕竟是有些日子没进京了,她这是城府又深了些,也不知那两个丫头留在她那凤鸾殿内是福是祸。
赵奕托着腮悠闲地自言自语。
伏凌想起方才他手中包裹着的那女人的手,和他一样的冷,他竟然没有排斥,当真是奇了。
不过……把她养在那女人那里,须要好好的磨一磨性子才是。
日子久了,才能看出材料。
赵奕还想问些什么,注意到伏凌手里拿的是《战国策》,悻悻的住了口。
火烛燃到了一半,身边之人忽而开口道“看到薛科了?
“自入殿之时就注意到了,她姐姐这样聪明,怎么有这样一个蠢物弟弟,简直白瞎了心思,不过他身边之人倒有点意思。
“嗯。他说的正是白逸轩。
“唯有那人,想要阻止今日大殿之上的发生的一切,虽说有些自不量力,却也有几分真性情,待我好好查查这人的底细,再下论断。赵奕吹灭了蜡烛,又道
“不过那人看薛南风的眼睛都快直了,你说他是不是看上我皇嫂了……
“安寝。身侧之人冷冷突出两个字。
赵奕便不敢再说话。
阿蛮和梁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一会儿要去面后。
凤鸾殿内,灯火烛眀。
薛南风早已退下妆饰,坐在宫凳之上。面色带着些微疲惫。
阿蛮和梁月二人出来叩拜。
“洗好了?
她二人已洗漱完毕,换上了一等宫女的束装,叩首道“回皇后娘娘,奴已洗漱完毕。
阿蛮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皇后是什么样的人,不过所幸的是她终于出了掖庭,而这,她有一分功劳。
忽儿脑子里想起了伏凌,身子一颤。
皇后薛南风说“自此以后,你二人跟着本宫行事,在这凤鸾殿里,本宫就是天!本宫说的话要记好了,错了一样,本宫饶不了你二人。
“奴谨记。梁月和阿蛮应道。
“你二人是个有血性的,可人要活着,仅靠血性怎么行呢?何况又是女儿身家,你二人先跟着旁人学学宫里的规矩,将本宫伺候好了,少不了你们好处。
“梁月是吧,你可怨恨本宫?
梁月赶紧回话“回皇后娘娘,奴不敢,奴留得姓名苟活至今已是深受皇恩,绝无任何非分之想!
薛南风叹然道“那便好,今日你姐姐在席上安坐,是本宫授意,你也不要怨恨她。
“回娘娘,奴已是宫中之人,不认识什么姐姐,奴只知道席上坐着的是安宁郡主,娘娘的妹妹。
薛南风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做她的人,要知进退,识好歹,早些清楚就能早些走出来,总比整日痴心妄想的好。
“你是——
阿蛮说“回娘娘,婢子名叫阿蛮。
“阿蛮,皇后嘴里喃喃念着,今日实在是乏了,“罢了,本宫乏了,你二人退下即可。
阿蛮、梁月应声退下。
回道住处,住的厢房比掖庭可要好上太多了,起码不会冷,也不会楼宇,还暖烘烘的。
阿蛮和梁月躺在一张炕上,阿蛮正在想着殿中发生的事,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虽然结果是一样的,可就是觉得不对劲。
身侧的梁月翻身朝向她说
“谢谢你,阿蛮。
这是事后以来她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从前她是主子,她是下人,现如今她们同是下人,要伺候同一个主子。
阿蛮不知该如何回应,平日里她和梁月本没有太多的交集,只道了一声“嗯。
“那天我磨簪子你看到了,我当时还想着要防着你,刚刚……我知道是你将那簪子递给我的,你为我杀了胡人,真的谢谢你。
梁月的声音很是轻柔,和在掖庭的时候不太一样,但她没有说出口,因为当时她的心里确确实实的在呐喊“杀了他!杀了他!阿蛮翻了个身背对着梁月,说“睡吧。
望着阿蛮的背影,梁月轻声道“那只簪子……你还带着么?
对了,是簪子!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觉得一切不对劲。
阿蛮翻过身,黑暗中盯着梁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梁月,你这簪子是因何带着的,我是说,你怎么知道宴会上……
梁月暗淡了目光,怅然说“从我一走出去,我便知道了,簪子我日日都带着,怎么了,这有什么不对吗
阿蛮蹭——的一下子坐起身,说“不对,不对。
梁月也坐了起来,看到阿蛮一脸慌乱,不由自主的心慌,阿蛮说“你入掖庭之前,是怎么躲得过搜身的,还有,宴会之上随身携带凶器本就是死罪一条,可陛下和皇后非但没有追究,反而饶了你,连一句问话都没有,你不觉得这太顺利了吗。
此话一出,梁月也有些胆寒,是啊,她当时只顾着从胡人野蛮的身躯之下脱离,完全都没有想到这些,就算是刚刚去拜见了皇后,也没有问过她一句话。
“那……你的意思是?
阿蛮道“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来的时候有人刻意提醒了你这件事,你好好想想!阿蛮觉得她自己就要疯了。,心底里只剩下抓狂。
“不!不可能!这件事只有你知道,后来我还担心你不替我遮掩,整个掖庭没有人知道了,没有人。
阿蛮抓紧了棉被,问道“疯子呢,疯子!
梁月很是疑惑“疯子?那个疯女人?她不可能会知道的,我从未和她有过交集,我本就知道她患有失心疯,怕她一时之间胡言乱语,素日里行事都是避着她,她……有什么不对吗?
这一次阿蛮没有回应,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