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如意居。
红烛噼啪爆出细微声响,烛光摇曳一下。
沈棠宁抬眼细细打量对面坐立不安的人,身为燕京赫赫有名的纨绔公子哥,池宴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他容色极好,目如点漆,唇若抹朱,风流蕴藉,玉骨天成,有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风流意气。
只是过于疏懒,且看他懒散靠着椅子,坐没个坐相,站没个站相,那点子风流也成了轻浮浪荡。
更别说他成日流连于市井,斗鸡走狗,骄奢淫逸,在这个人人求取功名的年代,屡试不中,立下落榜三次的光荣战绩。
思及此,她眼里透出点一言难尽。
二老爷是庶子出身,没什么大本事,只在朝中领了个六品闲职,还是二夫人花了大笔银子捐来的,如此,池宴不成器,似乎也理所当然。
若只是浪荡败家点,都不至于让她这么头疼,家里又不是养不起这么个废物。
可上一世,她嫁给池景玉不到三年,池宴便发生了意外……
自那后,二房心灰意冷,一蹶不振。
沈棠宁敛了敛眸,掩去眼底万千思绪。
她决定再观察观察,若是这池宴当真是个无可救药的二世祖,当个寡妇也没什么不好。
池宴被她看的坐立不安,只觉着屁股底下有针扎似的。
实在受不了尴尬的气氛,他微微支起身子,试探地提议“要不……我去睡书房?
天知道,书房可是他平日里最不爱去的地方!他娘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才不情不愿去消磨会儿功夫。
但也比坐在这儿大眼瞪小眼的强啊!
他自觉这个提议不错,喜滋滋地站起身,沈棠宁轻轻抬眼“站住。
池宴笑容一僵,缓慢转过身“还有什么事吗?
她抬手搁了茶盏,不轻不重一声磕在桌上,他的心也跟着抖了一抖。
池宴惊恐抬头,只见沈棠宁眼眶一红,眼角滚下泪来,他震惊不已!
她是怎么做到眼泪说来就来的?!
她声调缓慢,似有万千委屈“你可知道,我本该是人人艳羡的世子妃,嫁了你这么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这辈子都完了!
池宴蓦地睁大了眼,脱口而出“你方才在祖母院里还说我人不错!
沈棠宁捏着帕子拭泪,眼神幽怨“这话你自己信吗?
“……
无意识抠着袍子上的祥云纹,池宴抿了抿唇,委屈巴巴开口“那怎么办?那要不然……我们和离?
沈棠宁微微冷笑“那不如我现在就勒死你,再找根绳子吊死好了!
池宴浑身一颤,心想,她果然凶残至极!
他咽了咽口水,艰难挤出一个笑来“别冲动嘛,那你想怎么办?
沈棠宁抬起泛着泪光的眸,语气却很冷静“池景玉和沈熹微早就暗通款曲,今日的换嫁也是他们一手促成,横竖我是咽不下这口气,你咽得下?
池宴下意识点点头,在沈棠宁凌厉的目光下又赶忙摇头,傻的没眼看。
他索性自暴自弃,口吻自嘲“那能怎么办?人不愿嫁给我,我还能逼着她嫁?我大哥又是世子,我拿什么和他争?
沈棠宁没错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眸光微动“命运是握在自己手里的,你不去争不去抢,怎么知道争不争的过?
池宴自出生以来还从未被人这么信任过,他无端有些羞赧,搓了搓手干咳一声“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沈棠宁一字一顿“读书,考取功名。
池宴“……
他猛地吸一口气,面如死灰“要不你还是勒死我吧?
要他读书,不如让他去死!
“晚了!沈棠宁冷呵一声,“你我同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反正今后我过的不能比她沈熹微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池宴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做人攀比心不能那么强。
那双美眸倏地瞪过来,他神色讪讪,蔫头耷脑“我去睡书房。
沈棠宁蹙着眉,泫然欲泣“新婚之夜,你抛下我去睡书房,是想让我沦为整个池家的笑柄吗?
睡书房也不行?
池宴突然眼睛一亮,忸怩起来“那我可以……
沈棠宁“打地铺。
池宴“……哦。
那还不如睡书房呢!
*
次日一早。
房门被敲响,屋外传来雪青问询的声音“小姐,姑爷起了吗?奴婢伺候小姐梳洗。
沈棠宁睁开眼坐起身来“进来。
她瞥了眼地上呈“大字型躺着的人,池宴睡着还挺香,这么大的动静愣是没把他吵醒。
她心想,幸好他没有打鼾的恶习,不然她还真会把他撵去书房。
雪青看着地上的人,只惊讶一瞬,便面不改色绕过去。
她放下盥盆,将巾帕浸湿拧干递给沈棠宁,关切道“小姐昨夜睡得如何?
沈棠宁点头“尚可。
雪青放下心来,笑了笑“东院那头可不大好。她声音低下来,“听说侯夫人院里摔了不少东西呢。
沈棠宁唇角微勾,这就受不了了?
还早着呢。
上一世,新婚当夜,池景玉抛下她去睡书房,侯夫人表面赏了东西安抚她,明里暗里却指责她自己没本事留不住男人。
笑话!心都不在她身上,难不成要她把人拴在裤腰带上?
她轻轻一嗤,不紧不慢擦手,想起什么“对了,待会儿请过了安,记得去东院把我的嫁妆拿回来。
她眼里透着几分笑意,“拿着清点的册子去,侯府偌大的家产,侯夫人行事光明磊落,必不会私藏半点。
她再清楚不过,宁远侯府表面瞧着风光,内里早就捉襟见肘。
自诩清贵看不上黄白之物,却硬要打肿脸充胖子,不懂开源节流。
她带来的嫁妆不少,大部分都用来填了窟窿。
这一世,就沈熹微那点嫁妆,也不知道够他们挥霍多久?
“去把姑爷叫醒,待会儿还要去给爹娘敬茶呢。
雪青依言去叫人,池宴翻了个身被子蒙住头继续睡,她面露无奈,心中为自家小姐鸣不平!
嫁了这么个人,日子有什么盼头?
不得已沈棠宁亲自来请,她掀了被子,冷眼瞧了一会儿,在池宴不耐的神色中温声道“夫君,起床了。
池宴一个激灵,瞌睡彻底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