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郎君只管吩咐就好
顺流而下的木船,在水面上划出一朵朵洁白的浪花。
荡漾的波光璀璨耀眼,两岸郁郁葱葱的绿色,让人让人心旷神怡。
木船,碧波,美景,有一种船在水中游,人在画中游的意境。
但实际上,只是看上去很美。
十几米长的船上,挤了十七个人,五头驴子,还有杂七杂八不少的货品。
船舱里也因为装了贵重货品,想要歇息只能或躺或坐在外面堆积的货品上。
不过即便是这样,船上也有一半的人在咧着嘴笑。
领头的班老头之所以笑,是如今不但能吃的饱,还吃的很美味,最主要的是还不用自个儿掏钱。
这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跟着罗家的大郎君混,一点不亏。
五个半大小子,外加被班老头以习武诱惑过去的罗二二在笑,是因为班老头在笑,他们当然得跟着笑。
“老班头,什么事让你那么开心,说出来一起乐呵乐呵。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说得一点毛病没有。
那五个放牛的小子个个都是无底肚,不管做多少的饭食,全都能装得进去,比周口口还能吃。
尚家庄是省粮了,照这个吃法,用不多久自己就该被吃破产了。
另外,班老头因为什么心情这么好,罗一是心知肚明。
班老头说是不敢让尚家庄的人去柳城从军,其实那是美化的说法。
真正的原因是营州的各军,根本没人敢要尚家庄的人。
毕竟谁骑着的战马也不是白来的,就算把人砍了,战马也凭空变不出来。
最过分的是,找了自己这张长期饭票,偷摸笑还不行?非要这么嘚瑟。
不过有句话叫羊毛出在羊身上,不反向薅一把羊毛,显着太没水平了。
斜了一眼班老头,手上拾掇着船工抽空从河里弄上来的鱼,罗一拉开了话茬。
“您太聪慧了。
班老头跨过货品,凑到了罗一跟前,“练武或是军阵上,最怕的就是人太聪明。
聪明的人总是能找到取巧的法子。
可上了战阵,用的可都是平日里的苦功夫。
您跟着习武,我是说又说不得,打又打不得。
学了个半坛子晃荡,那可真把您给害了。
上下扫了扫罗一,班老头摊了摊手,一脸很无奈的样子继续道“就您这身子骨,这会儿也不适合练武。
做些饭食正适合,打熬力气与将养身子都有了。
“你是怎么做到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说的这么一本正经的?怼了一句班老头,罗一将装着鱼的木盆放到了一旁,“东亭戌那边没有战事,别以为去了就是拼命的,把每天都当最后一天过。
班老头接过木盆,边刮鱼鳞边嘿嘿笑道“这不是一个多月没吃饱过了,冷不丁的吃的又饱又好,怎么着也得乐呵几天。
至于东亭戍,没战事不表示不需要拼命,这种乐呵持续不了几天。
罗一站起来抻了个懒腰,“若真是需要拼命,庄子里会只让你一个人护着那几个小子?
另外,我去东亭戍只想安安稳稳的待着,管不管事并不重要。
“有我一个在就够用了,况且东亭戍可还有不少正卒呢。班老头放下手中的河鱼,眉头一拧道“但是您不打算管事,去东亭戍当这个旅帅做什么。
“我这个旅帅怎么来的你该很清楚,管事也可以,不管事也无妨,总之就是求一个稳字。罗一重新坐下,懒洋洋道“咱们去了就是为了长久的吃得饱吃得好,把日子过得更好。
班老头一脸错愕,花三千贯买个旅帅就为了吃得饱吃得好?
有这么多钱,就是什么都不干,一辈子也能吃的好吃的饱了。
“您确定不是在说笑?
罗一摇摇头。
“若是这样,这与在庄子里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有区别,现在你们可比在庄子里吃的饱。
“您这么说就没意思了。班老头捋了捋胡须,脸色凝重道“若是不求军功,养着我们这些扈从,那您就是在干赔钱。
罗一指着木盆笑眯眯道“少了厮杀,可以多做些别的。
班老头顺着罗一的手,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木盆,抬头眨巴眨巴眼睛道“您看我闲着,心里不爽快直说就好了,兜这么大个圈子?
罗一笑眯眯的又是摇摇头。
“大郎君,我们可是军伍传家,不能真跟家奴一样吧。
“当然不一样。
“那您还和我说这些?
“边军为了吃口饱饭,都需要屯田自给自足,咱们这么多人,光靠我一人的军禄可是要饿肚子的。
“那您仔细说说除了上阵搏杀,我们还要做些什么吧。
罗一呲牙一笑,“例如,耕个地,盖个房,或是跟我经个商。
当然,这些只是例如,具体的要到了东亭戍再说。
班老头将脸皱巴成了一团,“屯田倒是能理解,哪里边军都是这样。
但您可是旅帅,缺了谁的房也缺不了您的,咱们能还需要自己盖屋舍?
至于经商,这就更离谱了,就算您不想管事,可旅帅的腰牌与告身可是您握着呢。
再说,您不是还有周口口这个徒儿吗?哪用得着我们做那些商贾之事。
扫了扫船尾的熬吉哈三个胡奴,班老头咂咂嘴道“这压根就是家奴做的活计,怎么就没区别了。
班老头说话虽然总夹带私货,但曾经的军功那是实打实的。
老兵有老兵的骄傲,像班老头这样有军功的更是如此。
而老兵不分朝代,但凡是为国守土护疆的,都该给予足够的尊重。
即便是打算薅羊毛,也得先哄着来,试探着打个提前量。
不然到了东亭戍再安排这些人做这做那,或许班老头嘴上不说,但心里绝对会不满。
不满积压的多了,一旦爆发出来,对两边都不好。
不过,从班老头的反应来看,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激烈。
“家奴是入了奴籍的,而你们是扈从,和家奴怎么能一样。罗一指了指那几个半大小子,“就算我真打算搏些军功,可就他们现在这个年岁,还是指望不上的,咱们首要的是填饱肚子,让后才能想其他的。
班老头是脾气臭,并不是傻。
罗一话中的意思,稍稍一品便品出了些滋味。
心中又既感叹又感动。
先前同意自己带着几个孩子当扈从,那是心地良善,不忍心看着几个半大小子挨饿。
现在没有直接下令,而是费心思用商量的口气拐着弯的提要求,估摸那是在敬尚家庄人曾经搏杀而来的军功。
这心思与行事,真是让人服气。
跟着这样的家主,即便不用军功搏富贵,以后的日子也差不了。
“您这还是嫌弃咱们吃的多了。开了一句玩笑,见罗一有些尴尬,班老头哈哈一笑,“就是个说笑,大郎君莫要当真。
随即,班老头脸上的笑容一收,脸色郑重的抱拳拱手道“大郎君如此敬人,真是让人心暖。
我等可不是不知好歹之人,既然做了大郎君的扈从,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好。
不必如此小心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