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东方阁主
天水城。
一条偏僻山道上，两匹快马疾驰而来。马背之上，各自坐着一男一女两人，正是墨苍云与陈玄霜。
骏马奔腾如飞，顷刻便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不见踪迹。
须臾，又有一匹快马袭来，马背之上，坐着耷拉脑袋的乔百川，沉默不语。
突然，他似有所感地回头望了一眼来路，眸中一道精光一闪而过。
他勒了勒缰绳，胯下坐骑渐渐停了下来。
他翻身下马，牵着马儿立于道路中央，从腰间摸出个酒葫芦，自顾自的饮了起来。
须臾之间，有风自远方来，刹那间就到了白衣青年的身旁。
风息尘落，一个黄袍中年人显露了出来。四十来岁的样子，仪表堂堂，双眼自有威严流露，遥遥若高山之独立。
看着身前的黄袍人，白衣青年的眼睛在此刻变得深邃了起来，陡然间似化作了一片大海。
海纳百川！
黄袍人叹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有些了然的说道
“原来是你啊！
白衣青年吞了口酒，漫不经心道
“所以啊，那些亡魂也不算冤枉。
黄袍人鼓掌笑道
“不错！能死在闻名天下的乔百川手里，确实是他们的造化了。
白衣青年收起了酒葫芦，叹道
“只是我没想到，这次来的竟然是星辰阁阁主了。
东方阁主闻听此言，淡然一笑。
他沉默少许，开口说道“我已传令你为副帮主，待我百年之后，星辰阁交与你手。
乔百川摇头道“我对此并无兴趣！
“哦……是吗……东方阁主淡淡说道，“我有些不明白，既是出了手，你我自然是同一条船的人了。仇人之子……你就不怕日后他找你复仇?
乔百川闻听此言，不禁哑然失笑。
他啧啧称奇道“真没想到，我竟能如此有幸，令东方阁主一再拿话试探?
东方阁主宛然一笑，摇头道“不过是可惜罢了！
接着，他似笑非笑的望向于他，玩谑道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就是将来的你，而你就是昨日的周星海呢？
乔百川不答，只是嘴角尽是嘲讽之意。
东方阁主见他不为所动，叹了口气，悠悠然道“你应当明白从你出手的那刻起，便已经注定了结局。况且无论你同意与否，这才是最好的路！
乔百川不屑道“你觉得我会稀罕！
东方阁主叹道“哎！也只有你敢在我面前这么放肆。看来还是免不了一场恶战了，只是上次那记掌伤，不知你好了几成。
乔百川冷冷道“不如……你亲自试上一试。
东方阁主摇了摇头道“那一日，你为了拖住我们，挨了秦长老一招囚水棍，又中了我一掌寒冰烈焰掌，我就不信你已然恢复过来了。
乔百川哈哈大笑道“星辰阁，也不过如此。除了你还有点看头外，什么十大长老，什么十影卫，全部都是放屁，说出去也不怕给人笑掉大牙！
东方阁主叹道“哎！江湖虽大，如你我者，又有几人呢？若你我联手，天下又有谁可匹敌呢。
乔百川移眼望向东方阁主，似是今日才看清他般叹道“看来你果然是狼子野心啊。
东方阁主沉默不语。
他微一运功，双掌齐出。顿时自掌心凝聚出一阴一阳两股真气。左掌通红，透出一股热浪，右掌紫青，悬浮着一股寒气。
双掌隔空送出两股真气，向着乔百川袭击而去。
乔百川道了一声“来得好！。他猛然运转内力，化为道道剑气，自体而生。
接着，他身形快如闪电，化为一股青烟，剑气四散弥漫，满天飞舞，如狂风暴雨般飞卷而去。
真气与剑气撞在了一起，发出阵阵可怕的声响。
待烟消云散之时，二者竟是不分伯仲。
乔百川见此，不由大喝一声，双掌化剑，贴身劲攻起来。看其只攻不守之势，却是以命相搏。
东方阁主，不愿与他拼命，他一掌逼退了乔百川后，飞身后退，脱离了战斗圈。
随后，他摇头叹道
“似你这般不要命的打法，到头来不过是两败俱伤。既然打成这样，那么就此罢手吧！
乔百川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东方阁主看着远方，不喜不怒道
“那个孩子，你是保不住的！
乔百川看着东方阁主，他的眼神渐渐生出了冷意，眼睛微闭之中似有寒芒射出，交杂着些许不屑与蔑视。他冷冷说道
“你似乎忘了我当日之言了，还是说你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
东方阁主哑然一笑，说道
“乔百川啊乔百川……你能保他几时！还是说能杀我星辰阁几人！
“是与不是，你可以试试！乔百川悠悠说道。
“是吗？嘿嘿……东方阁主摇了摇头，嘿嘿笑道，不置可否。
少倾，他看向乔百川，眼中似乎有了些许妥协。他认真说道
“我可以答应你，十年内不动手。作为条件，你必须依照我的指示现身于各大州，必要时袭击分舵驻地……
乔百川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东方阁主默不作答。
他转过身去，背向着乔百川徐徐而行。
他走了几丈距离，顿了顿，开口说道“好好考虑一下，不过……你似乎没有拒绝的权利！
说罢，他便抬头望了望天，看了眼那个被层层阴云挡住的太阳，不禁纵声狂笑起来。
随着几个腾闪挪移之后，消失在乔百川的视线之中，不见踪迹了……
东方禹飞身来到一处林间，一个年近五旬的锦衣老者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他见阁主到来，急忙躬身行礼。
东方阁主坦然受之，他看了眼锦衣老者，说道“不错，确实是他。
锦衣老者闻听此言，心中一喜道
“既是如此，世勋即刻招集人手，围剿此三人，以绝后患。
东方阁主摆了摆手，说道
“简老，此事不急。此行咱们还有其他要事。
简世勋有些不解，不禁有些疑惑的望着东方阁主。
东方阁主缓缓摇头，说道
“嘿嘿……养育之恩……杀父之仇……现在的他，你觉得还需要再费人手么？人啊……一旦掉进了河里，又岂是那么好上岸的！
简世勋听其所言，不禁一惊，躬身劝道
“阁主，似此全系他一念之间，如何控制得住，风险太大了！还请阁主三思啊！
东方阁主看向于他，哈哈大笑道
“杀人未必需要动刀剑，有些东西比之更好。似乔百川这种人，懦弱随性，最是喜欢感情用事了。于爱恨之间，夹缝而活，必定日夜煎熬。
长此以往，便会心生迟钝，接着麻木，续而心死，生无可恋之人，又岂会在意那些小的是是非非呢。
简世勋想起那场争斗，心有余悸道
“话虽如此，只是以他这般吓人的功夫，对于我们而言，总归是个祸患。
东方阁主摇摇头，沉默片刻，忽道
“上兵伐谋，此事我已有所安排。截杀一事，暂且先缓，只需严密监视即可。
简世勋有些不解，不趁此时机除之，却留下祸患，这又是何道理。
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惑，东方阁主又开口道
“其实杀与不杀，又岂在乎这几年！只是……乔百川，我留有大用。
简世勋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属下即可安排下去。
只是听他之言，竟是意有所指。
江湖已无敌手，又有何大用呢？
他面露忧色，不禁暗暗思索起来。
猛然间，他似想通了什么，竟是吃惊不已。
他细思极恐之下，心里后怕不已。
那个庞然大物，又岂是他们能够染指的！
东方阁主不再管简长老所思所想。他望着乔百川的方向，沉默不语。
今日的你该作何感想呢?嘿嘿……但愿不要辜负了今天这番心意啊……
“江湖虽大，堪当大任者又有几人！“东方阁主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相比之下，星辰阁……还是相差了许多啊！
只是，区区一条河流，又岂够蛟龙畅游呢！
……
乔百川站在树下，手里又拿起酒葫芦，不知思索着什么。
他望着东方禹显示的方向，又转身看了眼陈玄霜二人离去的方向，沉默不语。
“他就是将来的你，你就是昨日的周星海
他脑中回想着东方禹的那句话，不禁顿住了。
这句话的意思，岂非正是说当年的他亦如今日的自己这般迫不得已么？
他惨笑着，又不停的咳嗽起来。
那么到底那一句才是真的呢?
那天，东方禹偷偷找到了他，说了些话语，道了些过往机密，他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对于做为对手的星辰阁阁主，他是半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数月后，他又秘密前来。只是这一次，他拿了些东西、带了些人来，容不得自己不去相信。
之后数次，他暗暗试探于师父，他每次都故不应答，却也并不否认。
他很难过，既然是结义兄弟，又为何要赶尽杀绝呢；既然是赶尽杀绝，为何要留我一命呢！
“你存在的意义，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以命相报，这才是周星海的终极目的！即便如此，那么父母之仇呢，你也能放下?
东方禹临走之前所说之言，他有些信了。
最终，他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他的建议。
若当日出掌的是小师弟，受之的是自己呢?
是的，待十八年后，若是小师弟亦如当日那样向自己出掌，那么自己多半也会像师父那样，明知他会出手袭击却也不愿设防吧。
亲手了结自己兄弟，当时的他……是否亦是今日自己这般生不如死呢。否则哪来这二十几年爱护至极呢？
即使是同一片天空，不也分白天与黑夜……不是么?
果然是世道好轮回，苍天又何曾饶过谁呢？
其实自掌声击中之时，他就后悔了。所以他才会在那群人欲治他于死地时，拼命相拦。
他要以死谢罪！
他不禁想起了那日师父的临终之言。
“快走！……别做傻事……凭你一人，是挡不住他们几人的！哎……当年之事……都是为师的错！……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只希望你能念在二十多年的……师徒情分上……如果可以……帮我照顾一下桐儿……！
“或许……是我错了！
他不禁抱头痛哭起来。
其实无论当年之事如何，对于他而言，这二十几年已经过去了。他没有让自己的童年少过一丝爱意，他不欠自己什么。
至少，论及复仇，他是最没有资格的那一个人。
或许……他早就不应该活着！
只是小师弟呢？星辰阁高手如云，师弟师妹武功远不如自己，他们如何守护得住！
“哈哈哈……哈哈！他歇斯底吼道，语音中似笑似哭！
如果活着对自己而言真的是一场痛症，无法治愈，那么我便遂了你意又如何！
如果沉沦于绝望之中，依然无法缓解苦痛，那么我情愿纵身一跃，至少那样，还能拥抱这一抹余晖。
他恶狠狠地想着。
这一刻，他只觉得人生好长好长，长到他不想要了。
或许想死又不能死，才是真的要命吧！
“师父……对不起！他喃喃自语道。
可是，泼出去的水又岂能收回呢？
一句对不起，终究是换不了一句没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