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屈辱,无所谓吗
那日与三皇子不慎相遇,她原本准备错身而过,只是恍惚抬头的刹那眼神扫过他腰间玉佩上刻了一个朱字。
原来如此。
此人应是皇室血脉。
她赌了一把,本来能错开的二人猛地撞上去。
且赌赢了。
心脏那块地方,流着血淌满泪。
她坐在里面笑盈盈。
不过扮演一个蠢笨的小白兔罢了,真正的猎人不吝于以猎物身份出现。
尚迎起身,手掀了被子,赤着脚走在地毯上,这一切都静谧得让人发慌。
她仍走着。
走到贵妃榻前,停下,屈膝双手撑在大腿上细细端详三皇子的睡容。
哦,看起来手起刀落便能夺他一条命。
尚迎直起身来,抬了脚站上贵妃榻下的台面,居高临下睨着他。
手一点点挪到他脖颈处,慢慢收紧。
刹那之间,三皇子遽然撩出瘫在身旁的手反掐上她喉咙,然,她在前一秒钟就以难以发觉的速度已经手腕一转,滑到了三皇子的肩膀,抚动着。
像极了恋人般的温存,难舍,难分。
二人眼睛对视,三皇子鹰隼般的双眼如古潭深邃,目光如炬,牢牢锁住尚迎一双眸。
尚迎不经意间勾了唇,瞳孔微不可闻一缩,瞬息换了神色,惊恐如小兽,水灵灵瞪着大眼茫然无助。
“这是做甚?三皇子似笑非笑,擒着她的手腕的力道强劲,快把人捏断了。
“我…我手腕…你先松开…
尚迎眼眶里蓄满了泪光,可就是要掉不掉,偏还倔强地拧着自己发疼的手腕,不回答他的问题。
朱邺佯冷着脸盯她两息。
倏地松了手邪极了绽开一抹笑,一个呼吸间贵妃榻前三盏灯平白亮起来。
他一点点凑到她耳朵边,灼热的呼吸烧透了她面颊,听见他说,“尚迎,好大的胆子。
尚迎僵硬着坐在贵妃榻旁边一动也不敢动,仰了头如鼓起了天大的勇气怯生生看着他的脸,端的是明眸皓齿,剪水柔瞳。
她伸出一双粗糙暗沉的一节胳膊勾上朱邺佯的脖子,轻轻贴了上去。
浅尝辄止。
离开他,她抖得不像话,轻轻倚在他怀里,如同受惊的小兔。
朱邺佯大手掌着她后脑勺,缓缓用力,突然拽了她一头长发,迫使她面朝他泪水潸然,两泪汪汪,玻璃珠儿那般大的泪簌簌而下,滴在他衣襟上,慢慢洇湿了前襟。
他眼眸深深看她一眼,转而低下头,疼得她打他,“朱邺佯…你放开我…。
换来了三皇子发了狠,彼此追逐,蜡烛燃尽,最后筋疲力尽,方才罢休。
他说——
“嫁给我当妾。
三皇子何其残忍啊……
尚迎的心又久违地像一把毒刺捅在鲜血淋漓的伤口那样有了感觉。
很好。
“多谢殿下…妾…都听殿下的……
头晕目眩。
三皇子抱起她大步而去。
碎片纷纷而下。
窗户没掩上的一条缝吹进来一场秋风,破布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染上了灰尘,在肮脏不堪的角落里默默蜷缩了起来。
外面,平常候在门口的李公公今天夜里也不见了踪影,整个三皇子的寝宫,安静的如同一座坟墓,贪婪地把所有活物吞噬,风卷残云,把所有腌臢都留在这世间,把所有美好都撕烂。
北风荡平了整个天地。
日子越来越寒了,彻骨的冷渗进人心里,夜夜拿出来煎熬,鞭挞,再重来。
她此生此世,再也不会快乐了。
意识模糊又恍惚,尚迎耳边的一切变得忽远又忽近,十岁那年流干的泪今天再次重现。
她明明记得——
自己的十岁生辰还没过,她母亲答应给她编的兔耳朵发箍还没来得及编好……她憧憬了整整一个月的……
那时候每个小朋友都喜欢小兔子发箍……
太漂亮了…有发箍的小女孩在她眼里会发光……
还有……
父亲答应她过生辰买糖葫芦给她吃……
……她讨价还价了许久……父亲才答应给她多买几串让她送给他的朋友吃……
她有好多好多好朋友……嘉儿姐姐……白玉哥哥……
他们才不会欺负她……
他们只会把她护得好好的……
嘉儿姐姐最喜欢给她讲故事……她们约定中秋节要一起看月亮……
白玉哥哥最爱吃五仁馅的月饼……
还有小胖弟弟……软软的小手……总是牵着她不松……
她好想他们……已经五六年没有再见过了……
不知道她编的小蝴蝶他们还留着没有……
她每个人都送了…代表了自己的一份心意…
……她真的好难受……
心已经千疮百孔……
她明明…明明答应母亲…永不为妾……
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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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东升,普照万物。
尚迎一身伤痕,眼神寂静。
妾。
为妾。
不可能。
肠断十月中。
未央暮晚,欲绝人间。
清澈明朗一道水痕划过去,消散了。
眼眸一合一张,情绪泯灭于无形。
尚迎又成了那个不谙世事的乞丐。
偌大一张床,她一个人躺着,哑着嗓子喊了几声,三个婢女倩影忽来,伺候她穿衣洗漱打扮。
身份还没有变。
不过迟早罢了。
她不能放弃。
既然有余地,自然要争取一番。
用过早膳,又拾起了在宫外没学完的礼仪。
陈嬷嬷看着尚迎苍白这一张小脸儿,哪怕点了口脂,整个人也单薄得可怕。
还怎么忍心去跟她立什么规矩。
火焦火燎憋了一上午,实在是耐不住跑去皇后娘娘宫里如实禀告了情况。
皇后娘娘囫囵听罢,大吃一惊,自从听说了宫外三皇子捡着一个孩子跟她的小女儿相像,她连续几个晚上梦里都是慌慌张张地追着一团雾茫茫然不知所措。
每天都等着能见人一面。
三皇子又何时如此轻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