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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老太老赵头(关中道)全章节在线阅读_(关中道)完结版免费阅读

《关中道》

韩院

九老太 关中道 现代言情 老赵头

现代言情小说《关中道》是作者“韩院”诚意出品的一部燃情之作,九老太老赵头两位主角之间故事值得细细品读,主要讲述的是:”,“这个东西你得收好,你结婚那阵子,我这个老婆子可没少张罗,这女人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男人呀,只要顾着家,在外面花哨一些,也是自家的丈夫。我们女人呀,处处都得小心,现在虽然不让裹脚了,可礼数是不能少的,这是女人的本分。”,九老太见媳妇只是默默地点头,有些不放心,接着说道“赵仁从小就有赌博的毛...

来源:fqxs   主角: 九老太老赵头   时间:2022-12-30 22:32

《关中道》小说介绍

完整版现代言情《关中道》,甜宠爱情非常打动人心,主人公分别是九老太老赵头,是网络作者“韩院”精心力创的。文章精彩内容为:九老太正盘坐在石碾上抽着旱烟窑洞门前的大杨树上,一只喜鹊欢快地蹦来蹦去,一枚铜钱大小的污秽刚好落在她的衣袖上,刚在兴头上的九老太立马变了脸色“老大家的,赶紧出来!”“娘,咋了,有啥…

第8章 关中道(八)

九老太盘着腿坐在窑洞门前的尖枣树下,“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刚刚抽出几朵嫩芽的枝头。大媳妇见婆婆坐得久了,捧着一杯热茶放在石凳上,往常九老太定会和她说上几句话,可今日她连头都没有转一下,只是冒出一句“刚抽出的嫩芽摘掉还可以再长出来,那压倒的麦苗今夏可有收成?,一旁的张艳艳欲言又止,一时搭不上话,显得很尴尬。

过了许久,九老太盯着媳妇的脸蛋看了又看,弄得一旁的媳妇臊得慌。“你的耳环怎么不见了?,张艳艳听到婆婆问起耳环的事来,她的心里如释重负,支支吾吾回道“我准备洗头,怕碍事,放了起来。,“这个东西你得收好,你结婚那阵子,我这个老婆子可没少张罗,这女人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男人呀,只要顾着家,在外面花哨一些,也是自家的丈夫。我们女人呀,处处都得小心,现在虽然不让裹脚了,可礼数是不能少的,这是女人的本分。,九老太见媳妇只是默默地点头,有些不放心,接着说道“赵仁从小就有赌博的毛病,得空我再教训这家伙,你是大媳妇,给咱看好这个家。噢,对了,最近好像墙外来了一只野猫,那叫声好难听,晚上早些收拾门栓,盖好存粮食的瓮。,一旁的张艳艳压根就没听九老太说的话,她心里的感觉就像娘家地窖里的水,又苦又涩。她找了一个由头,顺势离开了。九老太看着尖枣树抽出的嫩芽,想起被人压倒的庄稼,心里一直在嘀咕着会是哪个对头胆敢做出这样的事,一声唏嘘,一声感叹。

孙尚香是老孙家唯一的女儿,二老太在世时执意要把女儿许配给马莲滩的牛二,她所相中的是牛家手里的20亩水田和牛二会编筐的手艺。孙尚香一门心思地盘算着进门如何当个阔太太,反而忘记打听牛家到底有几个姊妹。二老太和老孙头原本打算把女儿嫁出去,得到的彩礼也好安排孙东望和孙西望的婚事,可心里想好的事就像彩色的泡沫瞬间炸开,二老太心里一阵阵懊恼,就连女儿回门时挂在毛驴背上的羊腿都给扔了出来,坐在门墩上的牛二用一个窝头和几瓣蒜吃出了婚姻的味道。

鲁桥的万宝楼开了一间茶楼,老板正是傻子的弟弟孟广义。鲁桥的北面是清凉寺和正谊书院,清峪河从镇店的西边缓缓流过,这里商贾云集,人来人往,万宝楼的茶楼就位于鲁桥的正中央,有钱的商人在楼上品茶谈生意,一般的小贩在楼下扒拉一碗面条打个尖,着急照看门外的生意。生意兴隆不免让人眼红,西鸟村的乡党有时路过也前去蹭吃蹭喝,孟广义招待乡党不像对付他哥哥那般冷漠,脸上总是堆着微笑,感觉像是欠着人家什么东西。

臭蛋也跟着卖虎皮膏药的骗子混口饭,他不是个把式,‘唱’和‘打’都不行,顶多在圈里也只能算是敲锣打鼓之辈,遇到不给钱的主,他可是能找着门路,堵在人家门口,哪怕主家用粮食顶上,也不白跑一趟。每逢鲁桥赶集的日子,臭蛋和他的师傅就会出摊,先是挂好招牌,接着一通响锣,看见围观的人多了,就说些应景的话,逗的围观的哈哈大笑,套着近乎,推销他们的膏药。臭蛋也到万宝楼寻过差事,老板借故说他形象不好,打发他走了,因为都是邻里乡亲,老板还留下臭蛋吃了一顿饱饭。一盏茶的时间,进来四个花枝招展,涂脂抹粉的妙龄女子,她们举止轻佻,温柔的媚眼下掩藏不住贪婪,顺着楼梯,扭着腰肢走进楼上的雅间。

回到村里的臭蛋把万宝楼的人物都讲给了赵信,原先赵信听得有滋有味,后来听到大哥也去了万宝楼,觉得臭蛋是用话来恶心他,就和臭蛋翻脸了。

“你说的可是真话?

“我们打小就在一起,我还能骗你不成?

“你说在万宝楼见过我大哥,还有谁见过?,臭蛋沉默了一会,说道:“我感觉张大锤的媳妇也见过,她背着孩子,挎着大花包,每月的十五都会到万宝楼的,最近每逢赶集我都能看见她。

“你就瞎掰,徐丽丽的男人在石马道抡大锤你忘了,老婆去看丈夫怎么啦,你可知道去张大锤的石料厂,鲁桥是必经之路,都是邻里乡亲,进去讨口水喝也不稀奇呀,倒是你这个跑江湖的,把人味都说没啦。

“兄弟,我哪敢呀,我就觉得孟广义和人说话的腔调让人不舒服。

“咋不舒服,是一股铜臭味吧。

“呵呵,这可不是我说的。

“休要胡说,人家都当了老板,你是羡慕人家呗,你顶多就是一个跑腿的,不要把人都想得那么邪恶。

“行吧,我兴许是认错人啦,都怪我,没有的事给你说得有板有眼,今天请我吃酒吧。

“好,怪不得你从小不长头发,一门心思都在如何算计别人,今天你说的话,只许讲给我听,喝酒去。

九老太听了赵信的话,没有立马找儿子理论,在她心里“家丑不可外扬比命都金贵,如果当着媳妇的面对儿子批评指责,儿子的脸面何在?以后在媳妇面前说话还有多少底气。她只能逮着一个机会,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可惜赵仁早被骰子迷了心窍,哪能听出母亲话里的端倪。

赵礼的媳妇正在菜园里除草,冷不丁背后站着大嫂,大嫂兴许看得久了,也不吃惊。

“嫂子,你这样站着,吓我一跳。

“是吗,看你干活入迷了呗,瞧你这身段,嫂子算是老了。

“嫂子真会说笑,找我有事?

“不打紧的事,老三出门么?

“出去好一阵子了,今天他去赶集,也囤点针头线脑的小物件,你手里缺少针线?这个家里有,我给你取来。

“不用了,我没事。,张艳艳说完就扭头直奔门外,转念一想,生病的孩子急需抓药钱,又转身回来。

“大嫂,你是不是有啥难处?

“这叫我如何开口呢,最近你大哥不在家,婆婆一直当家,我身边没有钱财,偏偏孩子生病了,这不跑你家来丢人么。

“嫂子原来是因为这事,也难为你啦,一家人咋说两家话呢,我这虽不值几个大钱,抓药管够,我给你取来。

“这事不能给外人讲,也不能让婆婆知道,我指定还你。

“放心吧,咱们姐妹你还不放心。咱们就说赵礼吧,外面走街串巷,风吹日晒的,一个货郎担能赚几个钱,前些日子硬要我把抚恤金拿出10块大洋不可,说是借给冯和尚,我可记得冯和尚也是得了80块大洋的,他们之间的事我不懂,估计他也是碍于情面,迫不得已吧。嫂子,你先用着,咱们是一家人,哪能胳膊肘望外拐,有事你说话。,张艳艳也掂出了话里的意思,物质上不能独立的女人是可怜的,她们就像生长在鱼池里的浮萍,看似生活惬意,总归没有土壤里实在的根系,自己总觉得生活的很迷茫。

……

自从冯和尚的母亲用粪车卷着席子把他拉回望泾村,武菲儿私藏了抚恤金,两家也断了来往,冯和尚靠着在河边帮人撑船,母亲接点零活,勉强糊口。早些时候,村里的左邻右舍还羡慕冯家攀了高枝,孩子终于不用在河里出生入死,好歹入赘也是一条活路,偏偏武家待人比较刻薄,失了名分自不必说,在她们武家看来,入赘的男人就应该是个贱命,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也能断人生死,纵然贡献的钱粮少些,也是一种罪过,总之和牲口差不多。

冯和尚在宝丰寺打坐诵经,世上可怜的人他也见多了,跪在菩萨的面前,哪个不是为了寻一个心安理得。金柳村的王氏原本指望有佛缘的冯和尚震慑下姑妈家的煞气,结果不到三年就被武菲儿扫地出门,她所敬仰的是珠光宝气,哪能瞧得起俗家和尚,要不是她年龄大些、风光不在,冯和尚哪有这般福气。他在寺院里的修行终归败在了污秽的世道和清贫的家境,他这样的男人如同卧室门框上的门帘,只为情急之下的遮丑,平时哪怕布满灰尘蛛网也无人问津。他们的婚姻就如同儿时的过家家,有名分,有分工,在一起就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只为一时的欢快而已,无需负责,曲终人散,互不相欠。

重新供奉佛祖的冯和尚格外用心,也许是经历了生死,看破了红尘,他崇拜佛祖也信奉母亲,母亲如同活在人间的活佛,为他遮风挡雨,为他牵肠挂肚。他的生活可以是青灯古卷、清净古刹般清净无为,可在他潜心向佛时总有个小指拨弄心弦。武菲儿是王家餐馆和鸿通赌庄的常客,一个地方只为吃饭,一个地方只为赌钱,风光时的武菲儿,小跟班都有七八个。如花似玉的年纪,娇好的面容,对付男人的各种手段,就凭她打牌的那点伎俩如何能赚得盆满钵满,如何做到理直气壮地笑纳?或许只有包厢里的打情骂俏和攒在一桌的油腻大叔懂得吧。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过了风头的“武媚娘虽然还混迹几个重要的桌面,对她感兴趣的庄家亦是“付诸东流了,如今的‘俏佳人’勉强蹭上一桌美味,讨些风凉话,最后约她的人寥寥无几。

昏黄的油灯下,“武媚娘正熟练地摸着牌,她眉头单挑,舌头温润地舔了一下嘴唇,似乎这一把牌她要赢了,她喝了一口茶,看了桌面上的几位大叔。

“几位大叔,可要提防提防呀,今晚有戏。

“今晚和谁有戏,哈哈。

“快摊牌吧,输光了早些睡觉,明早还要杀几头猪呢。

“就你张屠夫忙,我们吕家的裁缝铺就不打紧啦?

“大叔,‘死了张屠夫,不吃带毛猪’,说的是不是你?

“你这个妮子,咋这样呢,大叔前些年少照顾你没,还和你嫂嫂干过架呢。

“还是年轻的好呀,我咋没有赶上这好事?

“瞧贾文书说的,您上面的亲戚只要给公家支应一声,这里的人哪个不给您面子。

“胡了,大叔,大爷给钱吧。

“唉,今晚贾文书输得最多,我们几个竟然不是这妮子的对手。

“输了钱心里不畅快,怎么‘武媚娘’今晚只晓得赢钱,要拒贾某人千里之外,找个地方喝几杯,大家都去吧。

“呦,看您老说的,给我脸了怎能不兜着,咱们走着。

武菲儿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她喜欢制造焦点,喜欢被人关注,喜欢被人在乎,而她恰恰不会在乎别人的感受。能给她带来金钱和利益的好事者,哪怕背叛自己的良心,她也会博上一博,就算抵押上婚姻,她也敢。在她的眼里,权利是至高无上,它就像隐形的法力,用意念去支配他人,获得自私的满足。

风光不在的武菲儿,早已不是那些官爷的座上宾,偶尔的寒暄就是告诫,她应该学会闭嘴,最好离开这个圈子,坏了规矩的人下场都很凄惨。躲进没有酒香的西鸟村,这个野惯了的小鹿,突然戴上锁链,开始是疯狂地反抗,最后只得疲惫地躲在灰暗的角落舔舐伤口,她依然向往金灿灿的阳光和自由奔放的大草原。她的骨子里就是这种基因,一个饱受争议的遗腹子,偏见、冷眼,恶毒的攻击很早就砸在她瘦小的身躯上,善良和忍让并不能得到应有的同情,只会像篱笆里饲养的公鸡,只要你软弱,只要你趴下,坚硬的喙一定会让你皮开肉绽,血流成河。一个倔强的生灵,用命去改写苍天的安排,这需要莫大的勇气,只有不屈服的灵魂才敢这样和命运叫板,芸芸众生,命运之神何时垂青你?

武菲儿也该落寞了,曾经的风流快活,也没有抓住幸运的尾巴,仗着年轻漂亮,总觉得自己是鲜花里的奇葩,没有捞到军政大人的四姨太也就算了,偏偏落下一个天大的笑话。七老太经不起侄女的几次怂恿,也同意把冯和尚招赘入户,家谱上不能写打渔出身,只写宝丰寺里起的尊号。家庭出身本不是什么秘密,在武家看来这竟然成了忌讳。洞房花烛,一个是喝酒猜拳,一个是打坐诵经。这样的婚姻其实就是欲盖弥彰,嫁不出去就成了老姑娘了,望泾村的冯家还以为攀了高枝,可怜他的孩儿吃饭都不能上桌,没有武菲儿的特殊‘召见’是不得进入房间的。他也就是一个人肉沙包,‘武媚娘’常用的招术无非就是‘掐’和‘拧’,这样的绝学从没有用到别的男人身上,因为她不敢,别的男人就是‘摇钱树’,是夜里最明亮的星星,是遥不可及的存在,而冯和尚就是家里无辜的摆设。

……

马大嘴是半截庄最喜欢串门的人,吃饭不擦嘴是她的习惯,还爱显摆,咬耳根。王寡妇的陈年旧事也不免让她时常翻出来。笑话九老太老五家的媳妇没生孩子,笑话王寡妇的女儿上了花船,笑话七老太家里娶了一个和尚。唯独就是不说自己的儿子抡了五年大锤,学艺毫无长进,也不说自己的男人是个哑巴。半截庄最早是地主家饲养牲口的长工和佃户住的地方,往南不远就是西鸟村,马大嘴的儿子成家后就住在西鸟村,村里是一些大户人家,儿媳妇徐丽丽也到大户人家里做工,有了儿子后,家里的用度也紧张起来,每次背着孩子去半截庄,婆婆总是找些理由推脱,就是不愿意帮忙看孩子,还拿‘那年淹死的傻子媳妇你忘了’的话来吓唬她。媳妇背走孩子后,马大嘴依旧调侃她的‘舞马长枪’,这日子久了,婆媳之间难免生了芥蒂。

徐丽丽的家和九老太那五进院落是对门,人家老赵家虽谈不上大富大贵,日子过得也是有滋有味。有个头疼脑热的,还有个帮衬。想想自个儿,孤苦伶仃,没人怜爱,只有漫漫长夜,不知不觉眼角淌下了眼泪,很多个夜晚她都是抱着枕头睡着的。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家不是一张床,不是物件的拼凑,是“柴米油盐,是袅袅炊烟,是夜里甜甜的臂弯。她没有过多的奢求,这是婚姻最基本的情调,在她这里竟然是长达五年的冷落。

从家里到丈夫上工的石料厂至少有30里路,越往北走道路越发崎岖,背着孩子还挎着一个大包,一路上的艰难跋涉,等到了石马道的料场日头已经偏西了,没有孩子那阵子,腿脚麻溜的话可以打一个来回,如今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工地上蜗居一晚。徐丽丽是石料厂独特的风景,在海拔1400米的山脊上,很少有女子的身影,就甭说背着孩子挎着重重行囊的一个弱女子了。徐丽丽的背包里是几双新做的布鞋和几身重新修补过的衣裳,山里的路不比乡下的马路,一不留神脚趾头就能磕出血来,没有一双好脚力,在这嵯峨山上卖力气也是分外的艰难。石料厂的工友们皮肤黢黑,顶着大太阳,都是光着膀子,汗流浃背。崖边有一棵榆树,已经有碗口那般粗壮了,天热的时候,大家就在树荫下纳凉,在习习的晚风中思念亲人。它可是料场的稀罕物,山上全是石头,没有一棵树苗,每次工友上山都会带上一口袋泥土,山上的风大,也经不起雨水的冲刷,能在山顶上长出这个尤物来,就像石料厂的徐丽丽一样,独特而美丽,这些都是山里独特的风景。这些闲暇之余的男人,谈论女人是永久的话题。

“小黑,今晚把那间搁置木料的石板房子收拾一下,黄师傅你到山下的酒家弄些吃的来。,吩咐差事的中年汉子是最早开山取石的师傅,他很钟情山下的那家酒馆,老板娘也只对这群男人赊账,对这位“二两师傅也是情有独钟,彼此心照不宣,一个守着几十年的酒馆,一个守着沉默的大山。

“石头房都能看星星啦,这也太寒酸了,师傅?

“你说咋办,难不成让人家夫妻和我们一起?

“我可没说,唉,我的老婆还不知道在哪儿,就咱这地方,一年能看到南归的大雁都很稀罕,女人呀,只活在我的梦里。

几块木板拼凑成的‘床’,屋顶还能看见点点星光,石屋外的草丛间,昆虫肆意地扯着喉咙,一阵阵虫鸣掩盖了木板互相碰撞的声音,这一夜,此起彼伏的鼾声突然消失了,这一夜只有静谧的夜空和缓缓的出气声。

简陋的房间里,一双眼睛看着深邃的夜空,她的希望如同夜空里的星光一般,遥远而飘渺。多少个日夜,她都是抱着孤独的枕头入眠,原本渴望那厚厚的胸膛被这原始的风景一点点侵蚀掉,生活的境遇就像村西的那一汪清泉,平静地水面下暗潮涌动,内心的惶恐不是结实的顶门柱,几声狗吠所能抵消的。她也对身边这个酣睡的男人说过诉求,‘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果真没有一丁点天赋,可以卷铺盖走人,另谋生路。她渴望丈夫的理解、支持,能在空荡荡的家里多待一会,能为她拉上一次风箱,能帮她扛起沉重的麻袋,而不是‘躲’在这大山里头,像冬眠的动物一样,在家里销声匿迹。

下山的路依旧漫长,她频频回头,看着向她招手的丈夫。眼角的泪水不停地滚落,这不仅仅是依依不舍的情怀,还有些许后悔。可他的丈夫把一次次的‘投怀送抱’当做理所当然和忠诚,其实他不懂女人的心思,不明白她的爱已经越发的岌岌可危。

鲁桥街上的人熙熙攘攘,路边商家如云,各色的美食,艳丽的布匹,每一样都使她“垂涎欲滴,可藏在内衣里的钱财是一个月的用度,还要挤出一些钱财孝敬公婆,她的眼神里满是窘迫。

不经意间的一个抬头,她看见了金色的‘万宝楼’三个字,这是上次口渴讨过水的店铺,一个同村人经营的茶楼。孟广义看见背着孩子的徐丽丽,惊诧的瞬间后满脸欢喜。

“见着他了,都还好吧。

“嗯,还是原来那样。

“喝口水,瞧你这满头的汗,走了不少路吧。,他使唤小二打些热水来,把孩子领到后院去玩耍,让她也歇歇脚。

“这多不好意思,还给我弄了饭菜。,徐丽丽的心就像顺流飘荡的小船,猛然间触了礁石,有一些莫名的感动。

“乡里乡亲的,出门在外谁没遇过难处,也就是抬抬手的事,下午我也回庄里,顺便一起走吧,我有马车。

“不了,我吃完就走。,徐丽丽说的很坚决。

歇息一会的徐丽丽又一次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把艳丽的花布拿在手里,最后还是默默地放下了。她抻了抻肩上的背包,捋了一下额头上的碎发,朝着夕阳的方向走去。

夕阳下的梁山远远望去就像披着金黄色的外衣,连绵的三座山就像一个笔架。渐渐西沉的余晖洒在徐丽丽身上,在她的侧身拉出一个斜长的影子,她就像行走在大地上的一个皮影。

“你走得快呀。,徐丽丽转身看到孟广义从马车的挑帘探着头看着她,到了跟前停住了。

“眼看天黑了,走不快就怕狼叼了去。

“哪有吃你的狼,这不是还有我吗,快上车,还有很远的路呢。,徐丽丽听了他的话,扭过头又开始赶路,不怎么搭理他。

“你看你,就是不为你想想,也为你的宝贝儿子想想,万一着凉了,花钱不?,徐丽丽愣了一下,看看渐渐泛起的暮色,再看看赶车的马夫不是本村人,这才撩起帘子钻了进去。坐在孟广义旁边,她很拘束,不停地拨动着孩子的小手。

“你走得快呀,我还担心把你甩在后边呢,让马车赶到二道湾,如果找不见你,我还会折返回来的。

“真的吗,你会吗,我才不信呢。,车子一阵晃动,孟广义的手不小心搭在了徐丽丽的手背上,她很敏感地把手挪开了。

“你每次都这样走,挺辛苦的,我每个月十五号也需要回村里一趟,要不我在茶楼等你,顺路。

“你顺路?我可听说你家的茶楼要花不少钱,我可不是个有钱人。

“都是乡里乡亲的,进去歇歇脚,回去的路上也有个照应。,孟广义从皮夹里取出徐丽丽在集上相中的花布,送到她面前。

“你这是干啥,我有钱,拿走。坐了你的马车都不好意思了,这个不行。

“我在门口盯你半天啦,还和我在这装呢,东西你不白拿,以后你想办法还我。

“我还是不能要你的东西,这样不好。,可怀里的孩子用手不停地拉扯花布,见母亲夺走花布哭闹不止。

“看看呐,小孩都替你做主啦,你也太生分了,咱们以后还怎么打交道,先收着吧。

“多不好意思呀,以后我还你,就算我赊你的。,这时颠簸的土路又是一阵晃动,孟广义的手又一次不小心搭在了徐丽丽的手背上,这次她没有挪开手背。刚还说话的车厢里突然静了下来,似乎彼此都能听到“咚,咚,咚的心跳声。

“我在前边下车,停下吧。,徐丽丽着急地催促着马夫。

“到村里还有一段路呢。

“我知道,就是因为还有一段路我才要下车的,让人看见多不好,我可不愿意让人说三道四。

随着车夫的一记响鞭,马儿欢快的蹄子伴着清脆的铃铛声,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夜幕中。回到家中的徐丽丽,把家里收拾妥当,安排孩子睡下,她打开包裹,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块心爱的花布来,她用鼻子嗅了嗅,一脸的满足。刚刚躺下,她又想起了丈夫,想起那群皮肤黝黑的石匠,想起简陋的石屋和粗鲁的丈夫,想起夜空里的点点星光和漫山遍野的荒芜。她在想活着一定要指望那些不会说话的石头吗,我需要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男人,给我再多的条石,镌刻再精美的石碑,对我而言有用吗,我能抱着它们过日子吗?没有亲人鼎力相助的臭蛋,活得一样从容。人只要有勤劳的双手,走到哪里都可以混口饭吃,“固执己见不见得就有好结果。她忽然有些喜欢马车了,马车就是比人走路要快很多,她扳着手指头,算算还有多少时日。

……

赵仁去逛花楼的消息终归被张艳艳知道了,她望着烂醉如泥的男人赤条条地躺在被窝里,感觉自己很恓惶,好像如花似玉的姑娘被人当众羞辱一般。她很想用镰刀割掉他的下体,也曾诅咒他下辈子投胎做个滥情的女人。她发现丈夫的脖子上的红唇印,是嘴唇用力嘬出来的血痕,背上还有几道深浅不一的抓痕。她的眼眶突然朦胧了,没有哭泣声,只有‘哒吧,哒吧’的眼泪掉落的声音,她不是害怕暴力,是为了婚姻和不幸的一双儿女。曾经枕边的‘卿卿我我,山盟海誓’,难道就像窗台刚刚偷偷瞄一眼的阳光,又闪进云层里的那般推诿么?不爱我,为什么娶我?不关心孩子,为什么要生下他们?这就是口口声声说得“香火吗,在她看来,这就是滥情男人的‘免死金牌’,还要逼着善良的女人“忍气吞声,以此标榜对祖先的虔诚,果真是这样吗?他眼中的‘老婆’就好比一坛美酒,偷偷藏起来,怕人看见,怕人偷喝,自己需要时却能及时找到、享用。他却忘记了美酒也有喝完了的那一天,芳香的酒气也有散尽的时候。

她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深深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她看着挂满果实的柿树,青色的果子就像一双双眼睛盯着她看,那种摄人心魄的光芒打开她尘封多年的心扉。他喜欢骑在牛二的肩膀上,攀折青色的果实,不为采摘,只觉得好玩,被祸害的王奶奶拄着拐杖,挪着小脚在后面追赶,他们拉着小手在前面奔跑。满脸的汗水,青涩的味道。妈妈提溜着她,“你那么喜欢和他玩耍,长大了嫁给他算了。,“我才不要呢,你看他都长胡子啦。,她被九老太的一阵咳嗽打断了回忆,九老太颤微微地坐在尖枣树下,看着刚走神的儿媳妇。

“七老太的孙女走了。

“你说的是武菲儿吗?

“当然是这个妖精啦,偷偷地来到这个世上,丢尽了女人的脸面,死了都没有一个安身的地方,如果不是冯和尚用板车拉回来葬了,指不定都被野狗啃食了,这也许就是报应吧,你说他们武家当初撵走女婿可是够绝情的,事后还说人家冯和尚讹诈他们武家,索要10块大洋。

“就是欠人家10块大洋。,九老太疑惑地看着儿媳妇。

“你咋知道,话不能乱说。

“我说得浑话,不当真,埋在哪里了?

“还不是芦苇荡那块乱坟岗,坟地是越来越多,芦苇席子一年比一年贵,听哑巴媳妇说,年后又得涨价。

“芦苇荡是块好地方,武菲儿去了一个好地方。

“瞧你说的傻话,埋死人的地方很晦气的。你把穿的鞋样取来,我得空给你做双布鞋。赵仁昨晚又出去厮混了,现在还没起来?这真是个活宝,娘还得谢谢你,你还得担待些,没有你,我的儿可怎么过呀,咱们女人呀,就像是一株仙草,蕴含着天地灵气,可得救的总是别人。

“娘,知道了,我想回趟娘家。

“回娘家?,你得回去,把晒好的萝卜干拿些吧。

……

马莲滩的庙门前有一棵几百年的龙槐,枝叶茂盛,一大片的树荫,纳凉的熟人热情地和张艳艳打着招呼,还索要包里的糕点,她们哪里知道,包里只有晒好的萝卜,家里不多的收入都被那个只有“行为的男人换了酒钱,婆婆一味地骄纵她淫欲的儿子,那个所谓的家早已被掏空了地基,正在等待着一场狂风暴雨。

娘家人看见变了模样的女儿很是心疼,哪怕老了容颜,也不至于这般瘦骨嶙峋,婚姻到底给女儿了什么,包里晒干的萝卜,不难想象女儿的生活肯定是步履维艰的。

“家里可有吃的,婆婆待你如何?

“好着呢。

“又说那话,你就是太老实,老实人又能咋样,就说和你小时候一起玩耍的牛二,也不是一样憨,被个肥婆拿捏得死死的。

“孙家的女子可是个美人呀,你对她有成见?

“刚结婚就是美,自从怀上孩子,就像猪八戒上身似的,懒得出奇,那肥肉可不得使劲地长吗。

“牛二哥哥过得好吗?

“瓦房还是三间,养着几只山羊,还编筐,没啥变化。回去给孩子带几块肉吧,让孩子解解馋,瞧你过得日子。

……

张艳艳又看了一眼王奶奶家的那片柿树,早已人去楼空,断壁残垣,唯有几棵高大的柿树傲然挺立,记录着斑驳的记忆。她经过四圣庙前的龙槐,磕了一个头,起身继续赶路,沟边的小路一直连着西鸟村,这是一条近路,除了放羊的人,很少有人走过。林子的深处,布谷鸟藏在一片绿色中,偶尔的一声鸣叫,在沟里都是那么好听。着急赶路的张艳艳被窜出来的山羊吓到了,半晌都没吭声。

“你是张家的女子么?

“你是?张艳艳看到一个中年汉子,手持长鞭,似曾相识的模样。

“我是牛二哥哥呀,真是太巧了。

“是哥哥呀,真的是你,我看看咬的牙印还在不?

“在呢,你看胳膊上的伤十几年啦也没好过。

“哪有十几年的伤,你可不是讹人吗?

“牙印不是吗,这都长到肉里了。

他们就像好久没有见面的老朋友,聊的热火朝天,就像小时候那样‘天马行空’,无话不谈,渐渐地谈到了家庭,谈到了子女,谈到了情感,空气忽然凝固了一般,他们天真无邪的童年突然被一种无形的隔阂阻挡,好比两个彩色的泡沫,可以隔着薄薄的界线互相欣赏,不能冲动,没有界线的泡沫是孤独的,是五彩缤纷的美丽,这种美是给外人看的。突破界线的泡沫成全了自己,没有了欣赏,只剩下相互之间的融合,还有谁在乎这残缺的美?

“我想和你说说话,怎么去找你?

“你是想找我说话吗?有气的男人都不说实话。

“那我还是对着羊群说吧。

“你会学羊咩,会学猫叫吗?

“那我叫给你听。

……

赵艳艳去找宋小茜,急着把借来的钱还上。坐在院里织布的老三媳妇看见大嫂来还钱,自然喜庆,张罗着大嫂坐下,瞥见大嫂的耳垂不见了耳环,顺口问了一句。

“我洗头怕麻烦,收拾了,你耳环还戴着吗?

“戴着,有时会掉的,幸好上面有字,就是被人捡了去,也能知道是自家的东西。

“有字吗,啥字?

“我也是才知道,是赵礼从婆婆哪里听说的,就是几个儿媳妇的名字,你的耳环自然有个‘艳’字,我的是个‘茜’字,姐妹早早都把耳环戴着了,都不晓得上面还有字。

“是吧,我也是刚刚听你说的。

“嫂子你紧张啥,几个姐妹都有字,乱不了的。你还不知道,我听彩云说,婆婆也到她家借了一双鞋,婆婆这是干啥?

“我不知道,兴许是做鞋吧。

“半截庄的马大嘴这回吃了大亏了。

“啥大亏,我没听说。

“那是你没赶上,那阵势就像打架的两只公鸡,划拉着手势,丰富的表情,又骂又跳的,好像是为了一块大花布,又像是指桑骂槐,说儿媳妇不检点,丢了老张家的脸面,这样的热闹,婆婆是不稀罕咱们姐妹围观的,你也是知道的,我也是给你唠叨几句,就当乐子,不要出了门就打听。

“嗯,知道了,我走了。

回到家的张艳艳招呼儿子进屋,悄声询问九老太是不是拿了她的一双鞋,儿子点点头。她又问儿子“你知道奶奶要鞋干啥。,儿子说“奶奶拿了好些鞋,背着到麦地里去了,我看见她拿着鞋和地上的脚印比大小呢……

午后起风了,暖暖的西南风赶来了一大片云彩。墙角新筑的家燕正站在巢穴边上,梳理着羽毛,回到庄里的放牛娃,牵着喂饱的黄牛,唱着童谣,这一切在张艳艳看来,美好来得太迟了。平平淡淡的生活很多人觉得枯燥乏味,那是因为吃得太饱,没有饥饿的人,有很多欲望,为了满足欲望你需要拼搏,需要改变自己,有时还得低下头颅。只有饥饿的人是可怜的,她只求吃饱,穿暖,仅仅为了一口饱饭,这种最为纯粹的理由,家庭给了她什么,是温暖还是关怀?是无休止的排挤和挑剔!

老赵头和赵礼从田里薅了满满一筐青草,她上前帮忙被公公拨拉走了,最后还被丈夫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留下一句“你可知道家里的麦田被人压到了?的话。

晚上掌灯的时候,九老太端着一碗面条,还有香喷喷的肉臊子,她思绪万千,百感交集,竟然不知道面条怎么吃。

“刚煮的面条,我亲自做的手擀面,我也只给你和老头子擀过。娘还是那句话,咱们女人呀,就像是一株仙草,蕴含着天地灵气,可得救的总是别人,娘希望你给咱看好这个家,守好门户,不让外人看了笑话。娘已经老了,以后这个家还指望着你呢。你慢慢吃吧,这是我给你要的鞋样,给你做个一双新鞋。,九老太拿出一双新鞋,放在了案头,转身出去了。

张艳艳用筷子扒拉着面条,突然她发现,面条里竟然有一对耳环,擦拭干净后,耳环上清晰地印着一个“艳字,她的心里原来有一堵墙,不愿意让别人闯进来,可是今夜这堵墙轰然倒塌了。飘荡在外的风筝,终于知道了回家的路,她对着镜子,把这一对耳环端庄地戴了上去。

桌子上有一碗香喷喷的面条,还有一双崭新的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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