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绯寅
春风酿成千言万语，吹过旧人故里，却吹不来旧人如初。
南庭山的五月已经被春风不知吹过多少回，迎来了夏日，没有郁郁葱葱的树木，只有一片废墟般的乱石泥堆。
绯寅寻着小国师和自己融合的记忆大概指的方向，已经被清理好准备挖开了。说来也奇怪，明明小国师的记忆不过短短二十几年比以往任何一个分身活的时间都短，和自己千年寿命比起来更是微不足道，可是他的一切都让绯寅挥之不去，哪怕本来他们就是一人。
可能是小国师死在了执念和疑惑最深的时候，这个时候的小国师和自己融合恐怕是相当不愿意的，绯寅这么想着也没有多计较，只是每天照例观察兰予。
兰予害怕任何意外，他不让别人插手，自己一个人拿着特制的小铲子一点一点的挖着，挖到深处时他抛开铲子选择用双手去将泥土捧开，他能感觉到快挖到了，果然一个深坑出现在面前，他不顾一切的跳了下去，深浅又如何，只要是你在的地方我只想快点去找到你。
墓室距离地面有些深，兰予跳下来的时候借力才堪堪站稳，他拿出一个火折子吹开，朝里面走去，一座巨大的棺椁出现在他的眼前。
棺椁里躺着的是整个大安尊崇的圣女，是兰予口里不敢言明的阿音，现在他只想告诉扶音，我没失约，不仅帮大安平定了战乱，还如约平安回来了。
一阵哐当声，兰予砸开了棺椁，不知道小国师用了什么秘法，扶音的身体并没有任何腐化，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脖颈处的剑痕触目惊心。
兰予小心翼翼的扶起棺材里的扶音，从怀中掏出圣灵丹喂到扶音口中，但是死人是不会吃东西的，哪怕是喂到口中也不会做出咽下的动作，兰予慌了神，他纵身一跃跳进了棺材里，棺椁很大完全可以容下两个人，他搂着扶音，一遍又一遍的说，“你醒醒好不好，我们把丹药吃了就好了。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空荡荡的墓室里只有他一遍又一遍呼喊的回音。
绯寅似乎听到了下面传来的声音，他赶到墓室的时候，看到兰予抱着扶音的尸体躺在棺材里，一时受到了震动。
他从未想过别人的生死，他只在乎自己和兑泽大人有没有架打，架打赢了没有，意外受伤到了凡间显出原型，一个老道士收养了他，把他当成小猫养，想起那段经历绯寅就觉得十分憋屈。后来老道士似乎发现他和普通的猫不一样，就开始每天琢磨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绯寅伤好了一些后勉强化出人形，本来准备跑掉的，没想到老道士有点手段，把他给抓了回来，收了自己当徒弟。当时绯寅伤势只是有点起色，也无法回到全盛时期重回魔界，咬着牙勉强做了老道士几年徒弟。
这几年老道士对他还算不错，对自己倾囊相授，虽然绯寅也不稀罕他教的那些，但还是都学了一遍，悟性高超的他学着老道士教他的奇行八卦，也不得不感叹凡人也是有些脑子的，又想起自己多年前看到的一个秘法，可以治愈自己的伤势，就顺水推舟做了老道士的接班人，说是接班人，其实老道士就自己这一个弟子。
老道人似乎在帮助一个凡人开国，那是一个混乱的时代，四处征战，各国割据，百姓民不聊生，他跟着老道人也没少受到波及。直到老道人跟了那个人似乎姓贺，也就是大安的开国之君，这一切才平定安稳下来。
但是老道人并没能看到开国平定天下的那一天，死在了开国的前一个月，死前说放心不下这世上诸多事情，还不放心自己，怕自己会因为力量误入歧途。绯寅对这个有些唠叨的老道人没有对师傅的尊敬，没有对朋友的热切，只是疑惑为什么他能对一个捡来的怪物这么好，知道自己非他族类还能不改初心。
他送走了老道人，为了自己能够恢复法力没有推拒的接受了开国皇帝对自己的册封成了第一代国师，而老道士不求名利不求回报死前就告诉自己史上不留名，若是世上太平就给他烧个香。
绯寅对此嗤笑不已，但还是在天下太平，混战彻底结束的那一天，在自己被封为国师的那一天去到一处野山坡上给老道士烧了柱香。
因为怕暴露自己魔界中人的身份，他每过十年就会利用睨鲵族特有的裂魂之术，分裂另外一个自己当做凡人养着，培养为下一代国师，而他作为本体就要承受一定的代价，直到恢复伤势。
他一次只能分裂两个自己，一个死了的时候他可以短暂醒来，直到再分裂一个自己出来再继续沉睡。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在南庭山的山洞里，而小国师是他分裂出来的最后一个魂灵，他融合了小国师，现在勉强算是一个完整的睨鲵兽，只是暗伤未除，也没办法撕开魔界和人界的口子。
做国师很无聊，没有架可以打，就像吉祥物一样，他不会管分裂的自己长成什么模样，反正最后都是要回归本体的，他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为自己恢复找到圣女炼丹。这是他唯一做出的有悖老道士教诲的事。
他分裂的魂灵出乎意外的都比他本体靠谱，一心向道，却是求的大道至简，大道为苍生，一直为了大安兢兢业业，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些国师的背后是一个魔界善武的睨鲵兽。
绯寅不在乎生死，凡人生死于他而言不值一提，以地动骗取圣女自戕坑杀的百姓他不在乎，无辜的圣女他也可以利用，他只想恢复法力，回魔界找到兑泽大人。
但是他自己没有发现的是吞噬小国师以后的自己时常回想起那个老道士，明明已经过去几百年了，早该忘记的事情却日渐清晰。
直到今天他又看到了兰予抱着死掉的扶音，那眼神就像是深渊的人又跌入了更深的深渊。一个和兑泽大人有联系的人，一个不知道有没有救的为了自己谎言自戕的圣女，绯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
圣灵丹被拿走了，自己不知道怎样才能重回魔界，却反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但是绝不是愤怒。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他不去想圣灵丹，不去想那些零散交杂在他脑海里的记忆。
“你有办法么？兰予回过神来，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下来的绯寅，“救她，怎样都行。
“好。绯寅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他走到兰予身边拿过他手上的圣灵丹。不知道为什么兰予居然奇异的在这一刻选择相信他。
绯寅将这个可以让自己恢复法力的化开，慢慢的将其中的魂灵引入扶音身体里，他无比庆幸最后分裂出来的那个小国师下葬扶音时用了秘术保她尸身不腐，不然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超脱四界之外的秘法炼成的圣灵丹用一种奇异的方式保存人的魂灵，但是这魂灵似乎受了重创一时半会回不到体内。绯寅只能更加小心的输送着法力，一点一点的将魂灵引回。
兰予在旁边守着，他的眼睛从暗淡到慢慢有光，他走过黑夜漫长，终于看到了他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