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怎么又和亲?
秦疏雪在榻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索性熄了灯,推开床边的窗户坐了上去。
双腿耷拉在窗外,两手撑着窗台,拿鞋尖一下一下的踢着两扇窗户,可那窗户好似越挫越勇似的,被她踢一下就反弹回来。
秦疏雪急了,拿着撑子让窗户自己撑在外墙上。
再没有东西阻挡她的视线,心里总算是舒坦了。她微微仰头,看着皎洁无瑕的白月,深秋的树影斑驳,京城脚下的夜景也颇为热闹。
说来也怪,秦疏雪以前总想着下山自己闯荡江湖,想跟师姐偷偷溜下山玩。奈何天虞山有规定,若无人委托任务,弟子是不能擅自下山的,否则就要去思过堂跪着。
上官昭何其疼爱他这两个弟子,装作充耳不闻,只要不惹事,任凭她们闹。
秦疏雪拉着秦念湘跑出来过几次,被山下繁华的灯火吸引,稀罕的很。带了好些个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给师兄们,而且秦疏雪把山下的景色吹的天花乱坠,于是山下的世界就成了众弟子们追捧的人间天堂。
如今物是人非,陪她嬉戏玩闹的师兄弟们多已身陨天虞山,那个她曾经住腻了的地方……如她所想,她真的彻底离开了天虞山。
秦疏雪这样想着,心里难受,自尊却不想让她流泪,她就这样死死地憋着,弄得眼眶红的不成样子,将要流下来的泪水,被她一抬头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而她的心却像放在冰窖里一样,那颗脆弱的心脏每跳动一次,窖里就有一根冰锥刺向它,直到那颗心脏千疮百孔。
藏在树上的乌鸦嘶哑的叫着,弄得秦疏雪心里躁动难耐,伸手捞上来一颗石子儿就朝那死鸟砸去。
乌鸦一声哀嚎,从树上跌落。
秦疏雪抹了把偷跑出来的眼泪,喃喃道“叫这么难听也好意思叫!晦气。
刚想从窗台爬回去睡觉的她,余光又瞥见了一个扫她兴致的人。
正是巡夜的何永成。
秦疏雪正好奇为什么他堂堂一个东月军师,却毫无军师的架子,亲自巡夜。
这样想着,手边的窗竿不小心被她拨掉了,好巧不巧,正好落在何永成面前。
不知怎的秦疏雪忽然想到了水浒里的西门庆和潘金莲。她被这个念头吓到了,连忙甩甩头。
何永成被这一竿吸引了注意,抬头看见客栈窗台上坐着一个小丫头,开口道“小丫头大晚上的不睡觉,想谋杀我?
秦疏雪见他误会,连忙用轻功从三楼跳了下来,想到上官昭对他也是毕恭毕敬,自己也不敢过于放肆。
“非也非也,我只是睡不着,开窗看看月亮。秦疏雪学着上官昭的手势,向他行礼。
何永成见她左手叠在右手之上,分明行的是男子的礼,不免为她感到尴尬,难道天虞山竟是这般不拘小节?
他不知道的是,他面前这位女子,可是天虞山上上下下的心头肉,礼仪什么的从来不屑于学,史书什么的根本不屑于看。此时能规规矩矩地向他躬身行礼,已经是秦疏雪最大的敬意了。
见何永成不说话,秦疏雪就自己直起身,拿着清水一般的眼睛转来转去的打量着他。
何永成还是看见了她眼底的泪花,刚想安慰。却被她瞧的不自在,便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上“姑娘方才赏月的时候,是不是被一只……乌鸦扰了兴致,所以略施小惩?
秦疏雪略显惊讶,心想这人还神了不成,连她方才砸了一只死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真是巡夜的尽职尽责。
“军师也被那个死乌鸦吵到了?你说它叫的这么难听,怎么好意思出来丢人?
秦疏雪一本正经的说着,全然没有注意何永成手上就拎着那只“乌鸦。
“死丫头!你才是乌鸦!何永成手里黑乎乎的东西突然出声,把秦疏雪吓得后退一步。
随即却又感到稀奇,附身凑近了看它,“咦!你会说话?
“这是我养的灵兽,名唤黑晁。何永成顿了顿,又补充道“是一只猎隼。
秦疏雪尴尬的抿了抿嘴,“那我刚才……打的是它?
黑晁扯嗓子喊到“蠢货,敢把本灵兽当成乌鸦!你是不是瞎!
何永成抬手封了它的声音,低声道“不得无礼。
“那这位灵兽……我给你道歉还不成吗?你们老鹰都是吃兔子的吧,我明天给你抓两只兔子权当赔罪,好不好?秦疏雪弯腰挠了挠它的脑袋说。
何永成手里拎着的猎隼突然黑气一卷,出落成一个少年的模样。
他双目漆黑如一汪深潭,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睫毛犹如蒲扇,鼻头微微翘起,薄嘴唇。看上去也不过十几岁的样子。
别看那少年看上去呆头呆脑,心里却是贪心得很,伸手比划道“五只。
秦疏雪看着尚比她矮一截的黑晁,摸了摸他的头说“行,五只兔子可难不倒我!
何永成向她道谢,转身便走了。
秦疏雪回到厢房,忽然想起来自己根本没告诉七叔自己去哪里了,又睡不着了……不知道以后被逮着了怎么被骂呢。
上官昭和秦疏雪的房里早早就熄了灯,二人也是辗转难眠。
本该是新婚之夜,华服尚未褪去……其实也称不上华服,秦念湘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所以就穿了当年她阿娘的嫁衣,年份相隔甚久,嫁衣已经没有原先的光泽了。
爹说娘是生她的时候难产死的,便取了名字叫秦念湘,以此来告慰亡妻——林湘。
秦念湘穿上林湘的衣服出嫁,秦九却在后边偷偷抹眼泪,当时只道是父亲舍不得出嫁的女儿,谁又知道是秦九思念亡妻呢。
秦念湘知道是那是阿娘的嫁衣,在她眼里那就是用金线玉石做出来的嫁衣也比不上的。
婚礼不盛大,秦念湘也只想要平平凡凡的嫁人,可是上天不允。
秦九走的时候……连句话都没留下,他是中了三颗散灵钉,双目瞪圆,七窍流血而死……
上官昭每每闭上眼睛,看到的都是天虞山的惨状,看到秦九为他挡下那三颗散灵钉的样子。
上官昭轻声道“阿湘……对不起。
秦念湘没有睡着,但她却不知道对他说什么好,让他不要自责?不,以上官昭的性格,越这么说他越难受。
以为秦念湘已经入睡,上官昭说“难怪周柳说我是个灾星,害死了师父……也害了天虞山,害了秦叔叔。
秦念湘蓦地转身,衬着月光看向他。上官昭感到她投来的目光,把胳膊往脸上一掩,微微侧过身去。
“别看我……
上官昭好像哭了。
秦念湘第一次看见他哭了,无论是从前看见他在白衡墓前跪了多久,他都不曾掉眼泪。
而如今,这个武功第一、傲气凌人的上官昭……竟然哭了。
秦念湘还是没有言语,他默默地凑上前,从后面抱住了上官昭。
“阿湘,对不起。
秦念湘也流下了一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到上官昭的背上
秦念湘对他说“上官昭,你还有我。
是啊,他最想听的不就是这句话吗?还有阿湘……
秦念湘知道上官昭心里还有仇恨,却不只是天虞山的仇。她也不知道剩下的仇恨是什么,只知道上官昭压抑了很久,很久。
这个漫漫长夜,谁都没有安眠,闵宅的人亦如此。
闵景山和白越在外边找了一夜秦疏雪,仍是杳无音信。
“照我说就该给她用束灵缰捆起来!白五气得连早饭都不吃了,怒道“这个死丫头,平常惯着她也就算了,都什么时候了还乱跑,遇上危险怎么办?
闵七道“疏雪怎么会乱跑,肯定是去找她师姐了。再说她武功这么好,连景山都打不过她,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嘴上这么说着,最不放心的我看是你吧!白五指了指他,“你那袖子上的布都被你握皱了……
平日里就数闵七最疼秦疏雪,整个天虞山上上下下几百号弟子,他偏偏就跟一个小姑娘聊得来。
秦疏雪也是喜欢跟闵七待着胜过秦九,她总是去闵七那里偷酒喝,下山玩见到什么好酒都给闵七备一份。
虽知秦疏雪武功已经不是一般人能敌,但胜似亲闺女的疏雪突然脱离了他的视线,他怎能不担心?
祸不单行,不好的消息还是传来了——
京城客栈。何永成把众人叫醒,告知他们要进宫面圣。
“不是说要缓些时日吗?上官昭问道。
“陛下说有要事相商,还请上官兄莫要怪我招待不周了。
何永成也奇怪,圣上之前交代让他们多休息些时日,起码等到秦念湘身上的伤痊愈,但圣旨难违,不得不招待不周了。
何永成让人拿出事先备好的盛服,却没有准备秦疏雪的。
只好让秦疏雪颇为失礼的以一袭便衣面圣了。
秦念湘褪下一袭红衣,心疼的抚摸了一下衣服上被散灵钉弄破的地方。
这一动作被上官昭察觉,心里又是一番自责。婚服叠好,上官昭把它收进了乾坤囊。
进入宫门,便能感受到威严的气息蔓延开来。
红墙黄瓦,金碧辉煌。连镇门的两头石狮子都不同寻常,栩栩如生,好似活物。
皇宫里很大,一不小心就会迷路,秦疏雪难得安分守己,没有乱四下张望。
只记得跟着何永成走了很长很长的台阶才来到了正殿。
秦疏雪不免心想弄这么多楼梯干嘛?爬着不累吗?
当看到端坐在龙椅上那位皇帝时,她就断了这个念想。
楼梯不是用来爬的,是给别人看的,那是帝王身份尊贵的象征。
就好像一道佳肴不会装在简陋的食盒里,而是被艺术般的摆在一个并不适合它尺寸的盘子,这些盘子的作用,也只是为了以外在形象凸显佳肴的价格,并不是真的需要。
然而谁会在乎佳肴的味道如何呢?人们只想用权利地位或是用一串天文数字来描述自己。
“天虞山上官昭。
“秦念湘。
“秦疏雪。
“参见陛下!
“快快请起!龙椅上的统治者居高临下地说“诸位一路奔波辛苦,今日请上官掌门前来,实有要事相求。
上官昭算是看明白了,先趁着西月国和天虞山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施以援手,让他们投奔东月国。现下是索要回报来了……
秦疏雪暗道呸,真恶心,这东月国简直就是现实里的绿茶婊!
上官昭既然承了这份人情,就没有不还的道理,“陛下请讲,上官昭必定竭力相助!
龙椅上那位站了起来,缓缓道“朕也是收到了西月国的来信——那边要与我东月国和亲啊!
“什么?!
群臣皆惊。
“居然来这套!一个老臣道。
“这是他周柳向朕宣战呢!皇上搓了搓手上的扳指。
上官昭听见这个名字,也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主线任务请主动要求前去和亲。】
秦疏雪喝到“什么!你不是说和亲任务已经结束了吗?
【东月国和亲任务已结束,现为西月国和亲任务。】
秦疏雪“……
想到天虞山的惨状……她点击了接受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