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泰
卧房内，李默安静的躺在床榻上，目光正好与刚进门的长孙撞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李默脱口而出“娘。
一声娘，险些又让长孙落下泪来。
“唉，长孙含泪而笑应了一声，伸手挥退在房间伺候的婢女，走到床榻边，李泰眼疾手快的抱着胡凳抢先摆好位置，极为狗腿的冲李默讨好一笑，转头又乖巧地对长孙道“阿娘，坐。
“青雀乖，长孙伸手拍拍李泰的头顶，眼神却一直放在李默身上。
“默儿，可好些了？长孙握着李默的手坐下，探手轻轻摩挲的儿子的额头，脸上尽是关切。
对于李默，她除了疼爱，亦有愧疚。让儿子在陇右陪伴窦氏，是李二和她共同的决定，秦王府内院必须有人主事，把儿子留在窦氏身边代表他们夫妇二人尽孝，其实也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想到长子刚来长安那会儿，除了偶尔哭闹着要回陇右寻祖母，平日里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李二和长孙私底下也为此伤心难过，总觉得亏欠了长子良多。
好不容易孩子大了些，在双亲的呵护下，性子也慢慢变得开朗起来，结果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长孙发誓，若是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二郎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她一定会自己讨回公道。
想着二郎，目光不自觉的划过儿子那张酷似其父的面庞，发现对方注视自己的神色，竟有些……复杂？
长孙面色一怔，旋即笑道“默儿，怎么了？
李默心中一叹，就在方才，他其实已经想通了一些事情。
比如，自己现下的情况，并不是什么夺舍穿越。
自己如今，更像是佛经里的轮回转世后，又想起前世记忆的人。
因为在回忆中，所有的经历，他并非以旁观者的角度在观看，对于自己逝去的祖母，现在想来，依然是前所未有的悲痛。
这并不是身体的潜意识所为。
“我的身体，医官说已无大碍，将养些时日也就好了。只是方才想起祖母了，忽然想吃桂花糕。李默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他说的是真心话。
只是他苍白的脸色加上话里的内容，却让长孙格外心疼。
“默儿，是娘不好。长孙终究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李默闻言，下意识暗道不妙，按照以往的经验，自己要哄上好半天才能止住长孙的眼泪。
所以，李默打算换个方式让长孙发泄心中的负面情绪。
“娘，别哭了，依偎在母亲身边的李泰，还没意识到苦难将至。
反手握住长孙的手，李默开始了他的坑弟操作“母亲，儿子无碍，休息些时日便好了，只是有些事，儿子得告诉母亲。
“儿子此次落水 ，与太子脱不了干系，齐王与太子，恐怕已经结盟。此事，必须马上派人告知父亲。
长孙顿时止住了眼泪。“默儿，何以见得……旋即，她沉默了下来，李默出事，秦王府与齐王府交恶，得益的太子。更何况，齐王哪里来的底气单独对上秦王？
想到儿子竟然对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长孙震惊之余，做娘的，心中也有“儿子有出息了的欣慰。
可想到儿子早熟的原因，欣慰过后，满是心疼。
“默儿，这事娘马上差人去办，你好生歇息。长孙整理着李默鬓角的碎发，叫来了侍女，传达她的意思着王府管家差得人手去给亲王传话，告知此事。
她现在一刻也不想让李默离开她的视线。
“娘，大哥真厉害！李泰听得似懂非懂，但本着讨母兄开心，消灾解难的原则，李青雀已经化身李狗腿。
李默这才把注意力转向这个倒霉弟弟。
李泰同志，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还有一事，劳烦母亲代劳。儿子之所以去御花园，是因为青雀中途离席，儿子想起父亲的嘱咐，不放心他，故而去寻他。眼下儿子还卧榻不起，麻烦母亲代劳，替儿子揍青雀一顿。
李泰小小的身子闻言一僵，一双大眼睛望向自己素来敬重的大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大哥！这声大哥悲痛欲绝。
长孙闻言，凤目一掀，起身顺手拎起了李泰地耳朵“我说呢，臭小子这两天如此反常，不吵不闹，乖巧得很，我还以为他是心忧你的病情。
“母亲，我当然心忧大哥！
“只怕是心忧你的屁股。李默抬眼看床顶，气定神闲地开始补刀。
“大哥！李泰无能狂怒，诸多不懑化作一声大吼。
“你还敢吵你大哥休息？！长孙揪着李泰耳朵的那只手，反手一拧！
“哎哟！娘！娘！轻点！轻点啊！李泰双手攀着长孙的手腕，疼得嗷嗷直叫。
见到弟弟的惨状，李默的心情，总算好了些许。
要不是这个不知轻重的家伙，哪会生出这么多的事情。
见李泰已经疼得眼中泛起泪光，李默叹了口气，开口帮弟弟求情道“娘，我相信青雀这一回一定长了教训，您犯不着跟他置气，暂且绕过他吧。
“对对对，我长教训了，我长教训了！娘!求您放手！放手！疼啊！！！李泰踮着脚尖，侧头哭求道。
“哼！往日里贪玩些，只当你年幼不懂事也就罢了。可在外你的身份是秦王府公子，代表了秦王府，怎可还是一副顽劣不堪的模样？！连你父亲的话都听不进去了是吧？你知不知道，你大哥差点就因为你……松开了手，语气却愈发激烈的长孙说到最后几近哽咽。
李泰愣住了，他抬头注视着母亲，看着对方憔悴的神色，泛起猩红的眼眶，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次犯下的错误究竟有多严重。
原本因为李默告发自己而产生的怨念陡然间消散。
“娘，我错了……您，您别生气……李泰小声道，小胖子委屈地扁起嘴，说话间，不断地擦拭着越来越多的眼泪。
“青雀，李默对于这个自三岁起就跟在自己身后，“大哥大哥叫个不停的弟弟，他是真心疼爱。
可玉不琢，不成器。
“如果大哥这次真的没能躲过此劫。你该如何自处？
“我，李泰闻言一怔。
李默扭过头，转向站在床边的李泰，直视对方的眼睛“如果大哥没能躲过此劫，大哥对你，自然是有怨言的，可除此之外，大哥还会想若是我走了，我这个蠢弟弟还同往日一样毫无心机，那么或许不久的将来，阿爹阿娘恐怕又要伤心一回。
“你说，对不对？
李默的话，让场面一时陷入沉寂。
“默儿……长孙对这个往日表现就极为稳重的长子，愈发心疼起来。
“大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李泰跪倒在李默床前，俯首大哭。
探手拍拍蠢弟弟的头，李默没打算轻易放过他“你有三错。
“一错，不听父亲训诫，因为贪玩，在宫宴上擅自离席。
“二错，你不该单独行动，独自一人。
“三措，事情发生以后，你没有将事情始末告诉娘亲。最起码，你没有说明前因后果。我不管你因为害怕责罚还是你没有想到事情的严重后果，事情发生以后，你都不该隐瞒。我不会害你，娘亲不会害你，父亲不会害你。可其他人，不一定。
“我……我……我知错……哭到抽噎的李泰，老老实实的认了错，才六岁的孩子，本不该承受这些。
瞧着也着实可怜。
“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有错就要认，认过就要改。现在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跟你讲明白了，你也受了责罚，此事便作罢。李默用大拇指擦干弟弟眼角的泪水，“饿了，你去跟茹暖说一声，我要吃桂花糕。
“哦。李泰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长孙。
长孙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小儿子的后脑勺“滚吧！
“哎。李泰对此丝毫不以为忤，伸手擦干眼泪。看了一眼大哥，转过头走到门口又回身问道“大哥，你想吃肘子不？
他想吃。
“娘，我觉得等爹回来，或许有必要再教训某人一顿。李默认真地对长孙说道。
“我看也是应该。长孙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没心没肺的胖小子。
“我不吃了，不吃了！闻言急忙扭头冲出房门的李泰大声道，老远还能传出他义正言辞的声音“大哥病体未愈，我要吃素，为大哥祈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