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竟然敢对当今圣上如此行事,是根本没把朝廷放在眼里!
南沨脸上还真的明晃晃写着我就是不行礼,也不叫你皇帝,你能把我怎么滴。
已经有不长眼的开始在底下碎碎念了。
“好大的胆子,对着陛下都如此,难怪敢带着铁甲军跑。
“也不知道私底下怎么讨好的太上皇,让老人家给他遮掩。
他们刚说完,就看到了南沨身侧那貌美女子,一双冰冷的眼眸,在瞧见他们看过来的时候,还勾起了唇角,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那目光愣是让人吓得后退了一步。
如此忤逆佞臣,谢祯是新仇旧恨一块涌上心头,刚想呵斥,谢望舒那声音又响起来了,“快来我这,那太阳底下有什么好站的,看多了脏东西没得污了眼珠子。说罢,谢望舒凤眸一转,看着谢祯道“十八弟,你总不能让有功之臣带病站着吧,这说出去,可得寒了天底下多少想为朝廷办事的人的心啊。
你少说两句话,朕还能多活几年!
谢祯喘着粗气,抬头就见到了太上皇冰冷的目光,吓得那半截头发的毛囊都快打开了。
出息。
太上皇不咸不淡瞥了他一眼,才对着林星微笑逐颜开道“欢欢呐,今儿吃什么呀。
林星微还没拟好菜单,谢祯插话了,“父皇想吃,朕那还带了御厨,都是父皇爱吃的素菜。
去你的我爱吃素菜。
太上皇真想拿锄头直接给这小子抡土里去直接埋了。
“用不着,你自个留着吧。
那御膳房的小九九谁还能看不出来,但凡是什么好菜,轮到御膳房里,被这个规矩那个规矩变一变,味道都失了原本的风味。
哪有外头的好。
光漂亮倒是真的。
谢祯在太上皇这吃了瘪,自然要去找南沨的麻烦,“身子骨当真不好?要不要让御医给你看看?
要是装病,回头必定治他个欺君之罪。
南沨还没开口,林星微淡淡道“不劳费心。
听听,这两个人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你是?
“我师傅。太上皇插了句嘴。
皇帝一噎,“什么?
太上皇挑眉道“有什么奇怪的,朕的太极拳跟她学的,不是我师傅是什么,还有你脚边那两只鸭子,算起来也算是我的宝贝,你给我小心点别踩着它们。
挖坑给你跳
合着算来算去,他这个皇帝不如这个太极拳的师傅,还不如脚边的乡下野鸭。
谢祯有些郁卒。
众臣子就瞥见刚才还板着脸,生人勿近的长公主拉着南沨跟旁边那姑娘,一手一个,笑得好不亲切。
再愚钝的人也琢磨出几分不对劲来了,咋了,皇帝是直接被排除这个家了么。
“十八弟。就在这时,长公主那如魔音一般的十八弟又来了。
每次她这么一叫,大家就觉得没好事。
谢祯同样没好到哪去,身为当事人,他太懂这位皇姐的尿性了。
不过一转头,还是单纯憨厚且被欺负的十八弟。
“皇姐。
谢望舒一脸恨铁不成钢,“看看,干点农活你把你自己累的,说起来,这论功行赏,也不该我来问你要的,只是父皇问你要不到,只能看看我这突厥太后够不够面子了。
谢祯一愣,她都是突厥太后,大晋长公主了,还想怎么封?
在往上可没东西封了。
谢望舒一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误会了,“我说勇冠侯护送父皇来此地休养,他夫人每日里做药膳,陪着锻炼身子,父皇这才逐渐好转,这样的大功劳,十八弟还闭着嘴不肯封赏,是不是有点忒小气了。
谢祯死死盯着南沨,手搭在了锄头上,“说起来,我还不知道皇姐怎会与父皇一道。
谢望舒神色坦然,“这得问十八弟了呀,我好好在突厥回京的使团上,不知怎么竟有人派刺客拦截,害我流落山村,要不是勇冠侯一家子,恐怕已经喂了这山中的大虫。
事无不可对人言,反正说出来,也没人说她的不是,倒是得问问谢祯这个皇帝,到底多容不下人。
见谢望舒说得如此坦荡,毫无遮掩,谢祯本能觉得有点不妙,事情好像不受控制,就见谢望舒慢条斯理道“那害我之人不就在村口跪着么,韩磊是十八弟身边得力之人,我自然是相信十八弟不会容不下我这个老姐姐,想必又是他自作主张吧。
谢祯一时间没吭声,倒是盯着谢望舒,寻思着这事情跟南沨有多少关系。
这小子该不会一开始就是假装被毒药药倒,然后背地里顺着他的心思去做,任凭他夺走了铁甲军分派给了自己的心腹,随后故意拦截了长公主,再接走太上皇,自导自演弄了这么一出戏吧。
谢祯就没把南沨往好的方向想过。
见谢祯死活不肯开口,南沨突然咳嗽了两声,“壮硕得身子晃了晃,眸光扫过看着他的每个人,淡淡道“这都是为人臣子的本分,陛下不喜,长公主又何苦为我得罪陛下,总归,都是我的错。
林星微你好茶啊。
谢祯果然忍不住开始磨牙了,这小子这话什么意思这是?!
刚想这呢,那头顶凉飕飕的半瓢头被人直接敲了一下,太上皇吹胡子瞪眼道“有什么好说的,论功行赏四个字被你吃了?就这么小心眼?拟旨,将附近水路山路关卡管控赠与林星微,不受朝廷限制,另用不增加陈家村赋税,铁甲军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人老南家的兵,又不是朝廷的!
谢祯还以为太上皇准备给南沨封王,哪知道只是要这个?
陈家村这什么破地方,附近的水路陆路关卡运输基本上都是收一些货税,能有几个钱,这点小事要是早说,他把陈家村给南沨都行。
太上皇看谢祯那滴溜溜的眼珠子就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
若让他知道,这里藏着金矿铁矿和盐湖,恐怕这肠子都得悔青了。
封王封诰命都没意思,还得给他谢恩,跟这帮人周旋。
果然,谢祯立刻答应了,当场就允了这项,往后陈家村出去的任何东西,不收任何税,但他似乎忘了,陈家村附近的陆路水路,可是直通京城的,只要林星微咬着这几个地方要加价,那京城的物价可得翻倍往上蹦。
平民百姓她可以轻巧放过,但这些世家,她动动嘴皮子能咬下一块肉来。
既然谢祯认为不算什么大事,那她自然不会往外推,都是她的小韭菜,总得源源不断的长大才好。
就在这时,南沨突然在她耳边吹了口气,林星微一激灵,扭头瞪他。
他突然开口,“恭喜夫人,马上不费一兵一卒,也能吞得陛下日日送钱来。
林星微挑眉?
“他打算给韩贵妃盖一座飞仙楼,今年动工,工部跟户部都先紧着这,早就去岭南深山里采购木材去了,到时候经运河过京城,还得经过你这。
林星微明白了,瞬间觉得山上的笋,都快被太上皇给夺完了。
“朝廷还有那么多钱呢?
南沨表情有些严峻,“丰亨豫大,天下供养,他带头要贪,底下的硕鼠当然迫不及待。
林星微懂了,怕就怕天下第一贪是皇帝,看来年纪越大,越昏聩,想要享受的东西也就越多,不仅要天底下最奢华的一切,还想升仙。
这朝廷的税银哪够谢祯去造的,他越好大喜功,对阿辞越有利,如今他的名声在这段时间也毁得差不多了。
太上皇问谢祯给南沨要了封赏后,还真的没开腔了,谢祯松了口气,顿觉这一关是过了,只是韩磊刺杀长公主这点,还真是给他提了个醒,别没的弄掉了太子,又自己养大了一头更大的狼。
竖起耳朵在听的人听到这个决定,都忍不住在心里嗤笑,认为太上皇那就是老人家没事干,要作妖。
南沨都这样了,还能翻出什么天来,居然只要这点东西?还给了他自己媳妇。
这穷山沟里,就算加上过路税,也养不起这么多兵,到时候再来求朝廷帮忙养兵,要军资,那可不能够了。
就带着铁甲军在这耕种务农吧。
不过也是有人回过味来,可谁敢去提醒谢祯,太上皇都发了话,陛下也点了头,总不能把话收回去,且看这父子俩闹吧。
他们这些小鱼小虾米能保住官帽就不容易了。
吃口饭不容易
朝堂上的人精自然是坐看天家父子斗,只要这天不塌,与他们何干?
何况这谢家江山如今尚算稳当,内忧不过是尚未册立太子,皇子纷争,外患也不足以动摇国本根基,南沨打下来的边关如今也未有蛮夷作乱,加上突厥那边邦交数十年,有长公主坐镇,根本没人会担心突厥撕毁盟约。
日子久了还真挺无聊的,难得看当朝皇帝吃瘪,权当搭戏台子看戏就是了。
原先还以为是南沨要造反了,天下要乱了,吓得一个个晚上都睡不好,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现在明白了,行礼都会咳血的南沨暂时没有造反的意思,倒是太上皇要狠狠敲打一下越来越不成样子的当今圣上。
那他们还操什么心啊,皇帝如今什么德行,跟年轻的时候可不能比了,多少有功之臣直言劝谏,都遭了申斥,御史台成了摆设,要不是这次沈常山都出动了,震惊了朝野,怕是要学那千古昏君,将国库都搬进自己的小库房去。
想到这,除了那起子自诩高门贵族的世家子弟不舒服之外,寒门出身的官员只当是回乡感受家乡温暖了。
这田园的芬芳,这熟悉的稻田,真是让人想起尚未功成名就时,寒窗苦读,一碗野菜配稀粥的清贫岁月。
也不禁让人怀念,那时候壮志未酬,脑海里想得可是如今的江山,是不是这些年在官场沉浮,都忘了初衷。
竟一个个内心都有了种下次沈大儒再劝谏的时候,自己也得跟过去谏一谏的雄心。
这朝堂之上,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言官,刑不下士大夫,但凡还有笔杆子,也能将你的里子面子全捅了,脑子的锦绣文章这就开始草拟上了,就等着谢祯这熊皇帝再跟太上皇犟两回,也好在那清官名流,不畏强权的名录上,搏一搏自个的名声。
谢祯还不知道底下的人已经屁股快歪出外头去了,这打小锦绣堆里养出来的皇子,早些年为了登上帝位,也是下乡体会过民生疾苦,去军营慰问过将士的,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早给忘到脑后去了。
再说当年也断没有亲自干活一两个时辰以上的事,这体力也跟不上啊,弯着腰犁地没一会,谢祯就觉得自个的老骨头,是要折在这了。
就寻思着什么时候开饭,能让人吃饱点。
太上皇已经领着他的御鸭,在田埂上盘起了核桃,顺带着平心静气练起了太极。
摆明了是要在这看谢祯劳作。
没办法,只能继续。
一时间田埂里只有吭哧吭哧干活的动静,谁让大佛在这镇着,谁敢喊一句苦你试试?
好不容易熬到了正午,那村子里的饭菜肉香早就传出来了,大家就等着呢。
眼瞧着搭在野外的灶台一掀锅盖,那肉也不知道什么做的,油渍光亮,整齐铺在那白嫩的饭粒上,铁甲军井然有序得排着队伍,一人一个木制的小方盘,还配一口碗,四菜一汤,有荤有素。
这……都是哪来的军粮啊!?
南沨那老本还没被吃光呢!顿顿这么吃,这日子能熬几天,可别是打肿脸充胖子才好。
而且,啥时候轮到他们啊,他们没小方盘,去哪里领一个。
“我想吃那肉,感觉比我府上特地请来的南厨做的还香。
“你那是饿得吧,我估计马上轮到我们了,是按照官位排队还是怎么地。
“要不让谁去打听打听?
一群人还在嘀嘀咕咕,那边饭菜已经派完了,盖上锅盖,倒上了水,准备清洗。
啊这!这是一丁点也没预留他们的份啊!
那他们的饭菜呢?
昨晚上就没吃,现在饿得看着太上皇脚边那群肥美的鸭子,都能看出他们变成老鸭汤的模样了。
谢祯也饿啊,这等着开饭呢,结果居然没他的饭菜。
这边那号称行礼都得吐血的勇冠三军勇冠侯,提着食盒,“虚弱地当着谢祯的面,拿出了里头精致的饭菜,“老爷子,姨婆,吃饭了。
本来长公主是不想在山坡底下吃的,当然是回家搂着她的三个小宝贝,一边给老爹斗嘴吃才香啊。
但她走了,保不齐这帮东西要耍滑躲懒,她还是坐着好了。
南沨这才准备了他们三个人的饭菜送下来。
婶子们当然要回家吃饭去,李皇后起身帮忙,三个人刚坐下,谢祯就探出了头,“父皇……
那皇后都能坐在那一块吃,他总不能饿着肚子吧。
太上皇扭头,“干什么?
“……
这让人怎么说得出口。
谢祯哑炮了。
这边南沨已经收拾了食盒,脚步轻快得上了山坡,准备吃他小娇妻做的饭菜。
虽然看不出任何要咳血的意思,但明摆着是不会再送饭菜来了。
谢祯气得不轻,踹了蒋徳一脚,“御厨呢?没死就让他做饭去。
御厨当然没死,当然,也没食材,原因无他,今日去买菜的人也不翼而飞了。
对此,大家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如今已经是麻木了。
御厨掏出了昨晚上剩下的饼,视死如归道“你去回了陛下吧,就这么点饼子了,杀了我也没有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食材我做个球啊!
这想去打猎,派出去的人也没了,让人去河里抓,被陈家村的人逮着还罚款。
他不想干了,他宁可回老家摆摊,这御厨谁爱做谁做。
方俊梅吃了饭正在自家院子里打盹呢,这边冒出来两个年轻后生,看官服方俊梅反正是认不出是什么品阶,不过还是问了句,“做什么。
那两个年轻人显然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说自个是翰林院出来的,想买点吃的。
方俊梅见他们也怪可怜的,起身掏了两个野菜饼,“在这吃吧,回去指不定孝敬出去了。
这一个个都出去问人买饭去了,谢祯这个皇帝坐在那是越想越憋屈,“奇怪,白家,燕家,那几个小子去哪了!
都是军阀世家出来的,这可都是谢祯亲手提拔的人,虽然暂时没有取代南沨的可能性,但好歹给他撑场子啊。
蒋徳也纳闷呢,“刚才就没见到几位公子了。
“那还不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