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事
我跑回店里,发现袁绮已经醒了,正在柜台上弓着身子伸懒腰。我把包子放在她面前陪笑,“给您老人家带的早饭,您老慢用啊。
袁绮有些奇怪,“你怎么突然这么客气?有事吧?
我嘿嘿一笑,把刚刚的事情跟她讲了一遍,“我觉得这件事于公于私,我们都必须帮忙,我看着珊珊长大,你不知道这姑娘有多懂事,知道自己爷爷供自己上学不容易,每天特别刻苦学习,平时放假都不睡早觉,早起去帮白大爷卖菜,去年刚考上一本,这么好的姑娘,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欺负。
袁绮啃着包子,都没抬头,“那当然了,这小姑娘多可怜啊,我当然得帮她了。
我十分开心,“那我们怎么对付这不是东西的大白脸。
袁绮冷哼一声,“还用怎么对付,要是他真的像卖包子的老马说的一样,就直接把他捆起来抽上一百鞭子,打到他身上皮开肉绽,再找个最冷的天气扒光他的衣服,把他扔到大街上冻死不就行了。
我吓了一跳,赶忙摇头,“别别别,大姐,现在是法治社会,可不是一百多年前,要真这么搞的话,你就得去派出所里捞我了。
“切,真麻烦。袁绮不屑,“行了,我吃饱了,你带我先去他们家看看吧。
“好嘞。我答应着,突然又犯了难,她现在是一只猫的形象,我带着一只猫去灵堂,按照中国人的传统观念,我这是想让老爷子再站起来活动活动啊。
袁绮看穿我的想法,“你把我揣你口袋里,我看你这件外套也挺大的,应该能放的下我,不过你得注意点啊,别压倒我。
“没问题,我一定注意。我捧起袁绮,她被我双手捧起来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我小心翼翼的把她放进了我的口袋里,她这副样子也就是只三四个月的小猫咪样子,放在我这衣服的大口袋里刚刚好。
我关上店门,打量了自己全身上下,衣服裤子鞋子都是黑白色的,没有什么红红绿绿的搭配,这副样子去灵堂还合适点。
白大爷家的筒子楼就在我们这片街道后面,是一栋北方常见的老式筒子楼,以前八九十年代这种筒子楼很多,都是事业单位员工的分配住房,在当时是非常不错的住宅,不过现在随着老城区改建,这些筒子楼基本都是老人在住了,楼外面的墙面也斑斑驳驳,不少墙皮脱落,露出了里面的砖头水泥。
我记得白大爷家住在三楼,我径直走上去,果然三楼有一户人家开着门,里面传来了烧纸的味道,以及珊珊的哭声。
我走进去,不大的客厅已经被收拾了出来,右边的地上铺着一张草席,白大爷躺在草席上,身上盖上了一块白布,遮住了脸,脚旁点了根蜡烛,放了个火盆,里面正烧着纸钱。
珊珊已经穿上了孝服,跪在旁边,哭的几乎背过气了,她旁边是我们社区的工作人员吴婶,正一边抱着珊珊的肩膀,防止她哭晕摔倒,一边也抹着眼泪,她们旁边还站着一男一女,都是四五十岁的年纪,男的看着瘦了吧唧的,一脸老痞子的样子,不过脸的确挺白的,孝服穿在他身上也是歪歪斜斜,双手插兜,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看来这就是珊珊的大伯大白脸了,旁边站着的女人烫着一脑袋的廉价大波浪,穿衣打扮十分的俗气,面相看着十分尖酸刻薄,身上不仅连孝服都没有穿,外衣还是一件红色的土气外套,我心里十分无语,穿着红色衣服来灵堂,这也太过分了吧。
我径直走到白大爷尸体前方,在地上的蒲团上跪下,认认真真的磕了四个头,心里很不好受,其实我真的非常讨厌灵堂的氛围,彩色的花圈,木讷的纸人,哭泣的家属,冰冷的尸体以及纸钱燃烧时发出的难闻烟味,都会让我的心情无比低落起来。
那男的看了看我,“你是哪位啊?
我没拿正眼看他,只是安慰旁边的珊珊,顺嘴说,“我是附近的街坊,白大爷看着我长大的,我来送送他老人家。
那男的“哦了一声说,“那抓紧吧,我们下午就要火化了。
“下午就火化?我奇怪,“白大爷不是前天刚去世的吗?怎么今天下午就要火化?这才多久?
那男的一脸不在乎,“响应政府号召嘛,丧葬一切从简,反正死亡证明也开出来了。他扬了扬手里白纸,“对了,珊珊啊,等下午火化完了你就回学校吧,这房子以后就是我的了,两室一厅也不大,你以后寒暑假什么的就不要回来了,家里小,也住不下。
旁边那中年女的也搭茬,“是的啊,珊珊你以前一直住在这里,我跟你大伯看你可怜,也就没说啥,现在你爷爷也没了,你也不能再这么死皮赖脸的住在这了,钥匙待会也拿出来吧,哎呦,我还得换个锁,又要花钱。
我心里冷哼,白大爷尸骨未寒,这对狗男女就要撵人,妈的,果然不是什么东西。
我还没说话,身旁的吴婶就说,“白老大你什么意思?这房子怎么就是你的了?白大爷还活着的时候说过好几次,这房子以后属于珊珊,我们这些社区工作人员都知道的
那中年女的阴阳怪气,“呦呦呦,您跟我们家老爷子是什么关系啊?他怎么就跟你说这房子是珊珊的了?我们这亲儿子亲儿媳都没听说过,你一个外人怎么就知道了?你跟我们家老爷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啊?
吴婶气的要起身理论,我连忙拦住了她,吴婶毕竟是社区工作人员,公职在身,严重的妨碍了她平时的战斗力,要是没这层身份,这两个狗男女加一起也不是吴婶骂街的对手。
这时候就需要我这么市井小民上场了,而此时袁绮突然在我口袋里说,“别给他们面子,骂凶点,反正绝对不能让他们今天下午把人拖去火化,这老头死的好像有点蹊跷,我需要查一下。
我吓了一跳,小声说,“你小点声啊,别让他们听见。
“没事的,只有你才能听见我说话,他们都听不见的。
我这才放下心来,又想到袁绮刚刚说老头死的有蹊跷,心里打定主意,直接站了起来,很不客气的说,“白连起是吧?你特么的狗叫什么?我问你?你是不是长子?赡养老人你有没有责任?我们这些街坊都知道,白大爷这么多年压根就没有从你那拿过一分钱,现在人死了,你特么的跳出来说这房子是你的,有这么好的事情吗?我告诉你,你特么想都别想,不大了我们就打官司,对了,你也不许把人下午就拉去火化,你这死亡证明哪里开的?白大爷是怎么死的?前些天他还来我店里买东西了,怎么突然就死了?
我这一连串的话说完,对面的白连起脸色很是不好,特别是我说到死亡证明的时候,他脸色隐约的一变,我心里更是吃准,装作掏出手机要打电话,“我现在就打110,大不了我们就把事情闹大。
大白脸看我要打110,赶忙拦住了我,“别别别,你没事给警察打什么电话啊?这不是添乱吗?有事好商量。
我心里一阵冷笑,假意放下手机,“不打也行,但是今天下午绝不能火化,按我们这的习俗,最起码要停灵七天,等七天之后再去火化。
大白脸旁边的中年妇女不干了,上来骂我,“你是什么东西啊?我家死人了,火化时间还得听你的?你是民政局局长啊?
我冷笑,“行啊,不听我的也可以,那就打电话喊警察过来。说完,我又要掏出手机。
大白脸赶忙训斥旁边的中年妇女,“滚一边去,有你什么事啊?罗里吧嗦有你说话的份吗?
中年妇女被自家男人当众一骂,很没面子,小声的骂骂咧咧收拾东西就离开了。
大白脸转过头厌恶的看着我,“行,七天就七天,我特么算是倒霉了。然后便往客厅旁的沙发上直接一坐,掏出手机联系火葬场那边改时间了。
我心里暗想,这小子心里果然有鬼,听到我要报警便怂了。
这时吴婶突然轻拍了我一下,示意我去楼道说话。
我跟着吴婶去了楼道,“啥事啊?吴阿姨。
吴婶看了眼屋里,小声说“小赵啊,之前这白老大就来闹过好几次了,当时也是我们社区出面解决的,我后来跟白大爷也说过,你年纪也挺大的了,要不就提前立个遗嘱什么的,别到时候抓瞎,遗嘱手续相关的事情社区帮你负责搞定,本来说的好好的,但是没想到白大爷突然就这么走了,遗嘱还没来得及立,现在这事是真的不好解决,毕竟从法律上来讲,白老大这个当儿子的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吴阿姨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的,珊珊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不能让她吃亏。我意志十分坚定。
“那就好那就好。吴婶很是欣慰,突然又低下声音说“还有啊,我之前听白大爷说过,他还偷偷存了好几万块钱,准备当作珊珊以后的学费和生活费,他担心白老大来闹,就没存银行,估计是偷偷放哪了。
“是吗?那珊珊知道放哪了吗我偷偷看了眼屋里,“还是说已经被那个狗日的拿走了?
“看这样子,白老大估计只是知道有这笔钱,但应该也不知道放哪了。吴婶说“但我估计珊珊也不知道,这丫头太年轻太单纯了,白大爷怕她哪天被白老大骗出话来,一直也没跟她说,哪知道突然就这么去世了,现在估计谁都不知道这钱放哪了。
我心里一乐,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我口袋里的这位大仙可是有办法知道的,这钱找到之后再悄悄的交给珊珊,绝不能让那个大白脸抢了先,想着,我顺便看了屋里的大白脸,没想到他也正盯着我,脸色阴沉沉的。
我心里一惊,难道刚刚的话被他听到了,赶忙咳了一声,轻声说“吴婶,这件事我也知道,我想办法解决,你先去照顾珊珊吧。
“哎哎,好小伙。吴婶很是欣慰,转身回屋照顾珊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