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染星第5章 苦凝香在线免费阅读
“自打我记事以来，我就随姥姥一同生活。儿时的记忆也只有那破旧的房屋和屋前一亩三分地……
惊蛰之时，春雷始鸣。一位老妇人正上山砍柴。
“哎，要开始耕种咯。春雷一响，万物生咯。天边的乌云渐渐向着这片山头压来。
“看来是要先找个地方避避雨才可…老妇人自顾自地叨念着。
轰隆隆，一阵沉闷的雷响从远处传来，整片天空像是被撕开一般震响，仿佛连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雨水滴落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仿佛是上天降下的悲悯。一滴雨水从房顶的缺口滴落，掉落在了一个婴儿的嘴里。一声啼哭伴随着雷声响起。
老妇人挑着柴，听着声音来到了一座庙前。门口石阶上布满了青苔。走进庙里就能闻到一股潮湿腐烂的气味，香火台上只有几根孤零零的已经熄灭的香，上面布满了蛛丝。
庙顶也不知被谁砸了几个洞，雨水正从屋顶淌进来，昏暗的天空照不进一丝阳光。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尊观音像，观音像的下方，还在襁褓里的婴儿正在哭泣。老妇人放下担子走上前，用她年迈的双手颤抖着抱起这个弃婴。屋外雷雨作响，屋内婴儿已在老妇人怀里酣睡…..
自打老妇人带着娃回家后，老妇人便把她当做了自己的掌上明珠，家里仅有的几只鸡都拿去换奶粉钱了，连米缸中的几颗米都不舍得自己吃。为了隐瞒这个婴儿的来历，刘姥姥一直对外声称 这娃的爹娘被土匪给追杀，用生命保护了这个孩子，交托给她。
“刘姥姥，我爹娘什么时候回来？年幼的柳香凝坐在床边 摇晃着双腿，低着头问。
“丫头，你爹娘是为了保护你，才离开的。姥姥坐下身来说道。
“可是村里的人都说我是父母不要的孩子。小香凝愤怒地说。
“怎么会呢，你看，你母亲临走前还给了你这个玉佩，她说呀，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刘姥姥伸出手，将玉佩挂在了小香凝的脖子上。这块玉佩只有拇指大小，其色嫩如新柳，通灵剔透，上面雕刻着一莲花，含苞待放之势，好看的很。
小香凝 紧握着脖子上这枚玉佩，耷拉着脑袋。摇曳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眼垂下被睫毛遮盖了一小片阴影。
“天色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干活呢。刘姥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
熟睡时，女孩也依然紧攥着胸前的玉佩。
说来也奇怪，这女娃自从读书认字以来，学东西都是无师自通，家里贫穷，没法供她上学读书，她就自己从邻家借书来看。
姥姥是个俗人，教不了她，反倒是她经常念书上的内容给姥姥听。刘姥姥也喜欢听这小丫头讲故事，有时一讲就是一下午。村里的人都夸小丫头聪明。 在她十三岁那年，便已习得四书五经，拿起笔便能作诗，好一个冰雪聪明。
有不少邻村的人也听闻其才能，来到她家拜访，令其吟诗作词。她皆是来者不拒。 刘姥姥也喜，想着等今年庄稼收成了，就让她带着家里不多的钱财，离开这山里。她告诉柳香凝，去外头才能有出息。可柳香凝总说，这里才是她的家。
柳香凝十六岁那年冬天，刘姥姥外出未归。等刘香凝跑出家门寻找时，发现姥姥已然倒在路上。她抱起姥姥便往家的方向赶去，到了家时才知，姥姥去到镇上，用自己的嫁妆换了钱财和油米。一是为了让柳香凝 来年春就可以去城里闯荡，二是为了想在大年初一，给柳香凝做一顿年夜饭。
（所谓的年夜饭也不过是一盘素菜，一盘白肉罢了。）没曾想冬天天黑的快，回来的路上突然下起雪，地面湿滑摔了一跤。幸好柳香凝赶到，才免了一祸。
柳香凝只觉得今年的冬天格外严寒，她卧守在姥姥床前。单薄的布衾遮盖在姥姥佝偻的身躯上。柳香凝双手握着姥姥那苍老的且冰冷的手，却传递不了一丝的体温。
“丫头。姥姥虚弱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她立刻抬起头来望着这个年迈的老人，眼眶红润。
刘姥姥抬起双眼，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女孩，女孩身材高挑却清瘦，乌黑的长发向上盘起，脸有些瘦削，眼睛好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女孩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晶莹的泪珠顺着脸滑落。胸前那枚玉佩在窗前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冰冷透亮。
“没想到从发现你的那天，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啊…刘姥姥心里感慨着。
“别哭，我还要带你去找你母亲呢。刘姥姥想抬起手摸摸她的脸，可是身体却冰冷又僵硬。
“姥姥，其实我母亲…已经死了是吗？柳香凝眼神冰冷。这么多年过去了，姥姥一直骗她说母亲会回来，小时候的她还有些许期待，可这份期待早已经被时间给磨灭了。
刘姥姥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她不希望柳香凝知道自己是被抛弃的，是一个连爹妈都不要的孩子。
“我听村里的人说，他们被土匪给杀死了。柳香凝抿了抿嘴，“但是我一直是您养大的，您就是我的母亲。说完，柳香凝附身拥抱住刘姥姥。不知是谁的泪水打湿了衣裳。
除夕夜很漫长，好像太阳永远也不会出来。待公鸡打鸣之际，天边破晓之时，柳香凝缓缓睁开双眼，怀里的老人却没醒来。她抱起老人僵硬的身体向外冲去，她要到镇上去，因为那里才有大夫。刺骨的寒风钻入她的鼻腔，身上的衣裳根本无法抵御严寒。
山里道路崎岖，到处都被雪覆盖，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倒，她就这样穿着草鞋走在雪里，怀抱着刘姥姥，就像当时刘姥姥抱着她一样。不知道走了多久，柳香凝来到了那座旧庙前，她喘着气，手已经没有知觉。她看着庙里的观音像，不知为何觉得有点熟悉。
“这里离镇子还有一段路。柳香凝心里想着。她将老人放下，用庙里的破布安置了一处地方，把老人横卧在上面。庙里虽已破旧，却还是能抵御部分寒风。
“刘姥姥得了风寒，昏迷不醒，先将她安放于此，待我取药回来。她攥紧冻的发紫的双手，紧皱着眉头，跨出了庙门。
清晨的阳光已变成赤红的晚霞，今天是大年初一，小镇里家家灯火通明，老人小孩都穿着棉服，迎接着新年的到来。在这大好日子里，一个衣着褴褛的少女在街上奔跑着，她冲进一家药房，拿着几枚铜币向掌柜求药。
那人见此，以为是哪来的疯子，呵斥着要把她赶走。少女跪下身来，苦苦哀求。她嘴唇发紫，脚底已经磨出血，两双手也布满龟裂。那掌柜的见她可怜，丢了几个馕在地上，她没捡。那人以为她不领情，便拿起扫帚开始打她，她跑回了街上，四处向人求药，可是每个人看见她 都皱着眉头摆着手。
“赶紧走赶紧走，真晦气。
“不过这个丫头长相还不错诶。
“嗯？她胸前带着的那个玉佩可是好东西啊。要不我们抢过来？两个街上的男子议论着 向女孩走近，一人抓起女孩的胳膊，另一人开始拽她脖子上的东西。
柳香凝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坏了，一个劲地想要挣脱开，可是身体的虚弱让她毫无力气反抗。她只能低头用牙咬住其中一人的手臂，阻止他抢走项链。一瞬间嘴里充斥着铁锈味。
“嘶…跟头狗一样。那人松开手，踹了其一脚。
旁边的酒馆内，几个人正注视着街上发生的事。
“父亲，你在看什么呢？思韶华一遍吃着东西一边问。
“外面那个女孩好像挺可怜的，我们要不要上去帮一把？思怀玉问道。
思空点了点头说“欺负弱者本就不是善行，何况还是个女孩。说罢，就起身走上前去。
那两个男的看到有人往这边走来，也是怂的不行，拔腿就跑了，留下了惊魂未定的柳香凝。
“站住！思怀玉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了那两个强盗，“把你们抢走的东西还回来。
两个男的看到是个女孩，嬉笑着说“小姑娘没事别逞英雄。
谁知，思怀玉一个转身，就把一男的给撂倒了。另一个准备上前，也被思怀玉迅速起身，反手一击。两男的大惊失色，把口袋里的玉佩给丢了出来，边求饶边逃走了。
另一边，思韶华把自己的一件外套脱下来给了柳香凝。不一会儿思怀玉也回来了，将玉佩交给了柳香凝。柳香凝看着眼前这两个和自己年龄相差不多的女孩，内心十分感激。思空等她平静下来之后，弯下腰询问她遇到了何事，柳香凝一一道来。
“我先带你去药房抓药。思空将女孩背起，朝着药房走去。
在药房，掌柜的看见居然是思将军，态度瞬间变得毕恭毕敬。询问病因，给了处方。出去时天色已晚。柳香凝谢过思将军后，便快步离开了。
太阳落山后，山里便起了一层薄薄的雾，凛冽的寒风吹到脸上像刀刮一样，路旁的树枝在风中狂舞着，那干巴巴的树枝，不时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风从林间穿过，呜呜咽咽地嘶吼着。
“刘姥姥，我取药回来了。柳香凝走进破庙内，取了水，将药给她服下。
那老人身子微微颤抖着，张着嘴念着什么。柳香凝弯下腰倾听。老人念叨的是她的名字，她的乳名。
随后怀里老人微微一颤，微弱的声音也停止了。
柳香凝跪立在老人前，脸上滴落着的泪珠被寒风挂去。她将老人埋葬在了这座庙的后面，她不知，这里是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
夜里雪花飘落，她像一枝傲雪的寒梅，伫立在幽静的山谷中，胸前的玉佩散发着翠绿的幽光。她乌黑的长发散落着，耷拉在那件柔软的外套上。在大年初一的夜里，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
后来，她给自己重新取了个名字——柳香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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