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丑不拉几的小白脸
天气渐渐转凉了，午休期间大家吃过饭后往往都直接躲回公司，抓住午后的一点时间小憩，不然下午怕是会乏到连打字都是飘的。只有精力旺盛的年轻实习生雅山，在这个时间段依然抱着电脑，敲键盘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又琴走出自己的办公室，一眼便注意到在一片倒头睡当中亢奋到格格不入的雅山。又琴走到她的面前敲了敲桌子“不是跟你说了，中午不用赶进度，先好好休息一下么？
雅山闻声抬头，说“我没有工作，只是在抽时间准备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下周第一个上场开讲的就是我，好紧张，感觉自己要完蛋了。自从那次周末给老大当保镖的经历过后，雅山感觉自己和她变得亲近了，不是错觉，而是一种女人的直觉，所以自己变得越来越放肆，连这种跟工作无关的闲事也敢在又琴面前叨叨几句。
反正现在是非工作时间嘛，非工作时间讨论非工作的学业问题，合情合理！
“行，那祝你一切顺利，加油。又琴莞尔而笑，只是留下了这一句简单的鼓励，便快步离开了这一片办公区，看样子好像着急着要去处理什么事情。
被简单话语鼓励到的雅山打了一个呵欠，打算继续专注于自己的答辩报告之时，一旁的同事白双突然朝她那边探过脑袋，将她吓得不轻。
白双笑嘻嘻地对她说“这回轮到你下楼取外卖了哦，现在外卖小哥已经在下面，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噢噢，好的。
公司的警戒安保规定比较严格，一般情况下需要打卡通行，外卖跟快递都是会被挡在楼下大堂和保安室。而最近气温逐渐变态，员工们合伙点热奶茶和咖啡外卖的频率也提高了不少，于是大家达成协议，轮流下楼取外卖，今天要不是小白同事善意提醒，奋战于毕业论文准备当中的小裴同事真就会完完全全忘记了这茬儿。
雅山到楼下取完外卖，正想往回走，却看见了不远处的母亲，还有上次那个跟母亲勾肩搭背的臭男人。她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望着他们。他们在接待大厅一旁的休息座，面对面坐着，跟上次一样依然是有说有笑，母亲的身旁还放着一束漂亮的粉色郁金香，那个男人西装革履、人模狗样，一看就知道满肚子坏水。啊啊啊啊啊这个臭男人哪里比得上爸爸？雅山气得直想发癫，直想冲上去撕烂那男人的脸。
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开始认真思考目测此男高挑但瘦成竹竿，脸上白白净净，跟母亲说话时候表情浮夸，动作举止吊儿郎当，一看就知道是个习惯享清福的二流子。除了看着稍微年轻些，跟她家老裴完全没有可比之处。如果自己现在真的过去撕烂他的脸，预计胜率还是蛮高的……
这时那男人拿出了一个暗红色的首饰盒，献宝一样双手奉到母亲面前，笑眯眯地凑到她耳畔说了几句而母亲看看身旁人贼眉鼠眼的表情，憋着笑狠狠白了他一眼，随后还是接过他的礼物。
白双同事在这时候又给雅山打来了一通电话，催促她赶紧回来，马上就要开工了。雅山一看时间果然已经差不多到下午的上班时间，双手提着今日份的热饮，急急忙忙跑到闸口处打卡，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即将关门的电梯。
在电梯里她忍不住担忧起来不知道是否应该跟老裴讲这件事，不说的话对一直默默付出的他来说真的太不公平了，可是说出来又怕老裴会承受不住瞎子都看得出来老裴对这个家有多上心和珍惜，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太太嫌弃他，在外面找小白脸，噢不对，小油脸，老裴可能连自杀的心都有了。
忧心忡忡的雅山回到办公室，一直到工作开始时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小裴，今天记得帮我带咖啡了么？又琴不知道何时回来的，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雅山的身后。
也不是悄无声息，只是雅山自己心飘到别处，连自己老大回来都没发现。
雅山精神恍惚地回过头，一个没留意甚至碰倒了放自己手边的珍珠奶茶，亏得又琴眼疾手快，一弯腰伸手替她接住了。
雅山一脸歉意“对不起，宋总，今天的咖啡我忘记放办公室了。她连忙起身在隔壁的空桌子上找到替上司购买的咖啡，正要亲自送去办公室时，又被又琴叫住了。
“我自己拿进去就行了。又琴扶着办公桌的隔板站直，一转身便看见尴尬地顿在跑步姿势的雅山。
雅山也回头，看到了表情冷峻的老大还有她手里那杯自己的奶茶。她心虚得不行，将咖啡交到又琴手里的时候手都在颤个不停，眼睛也不敢看向又琴，以至于没留神两人的手直接就碰到一起，又琴的手一滑顺势也抓住了她的左手。又琴的手冰冰的，手指在雅山的手背上轻轻摩挲，只一瞬间的触感便让雅山不安的心得到了一丝慰藉，她咬着嘴唇，不让展示自己脆弱的眼泪掉下来。
她其实泪点蛮低的，一点小小的细节都能被她捕捉到并且产生极大的情绪震动，然后伤心或者说感动到落泪，但如此同时她又很会憋住，不让自己真的哭出来。
咖啡稳稳当当落入又琴的手中，她隐约感觉到自己方才略显失礼的动作可能会吓到对方，瞬间将手抽回去，同时另一只手将对方的奶茶放回她的工位。
雅山这才反应过来，慌忙道了几声谢谢，往自己位置走的时候还因为说谢谢时伴随的低头小动作差点一头撞向老大。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有需要的话下午还是请个假去医院吧。雅山这不到一个小时里的情绪变化过于反常，又琴忍不住还是稍微问了一下。
雅山立刻强打起精神“没事没事，我就是刚刚下楼取外卖时候冷得不行，有点迷糊了。她可不能请假，全勤可是她这次实习的目标之一。
果然，想到实习前给自己定下的目标，雅山的心情进一步得到平复，振奋起来的她跑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回到办公位又是活力打工人一枚。
又琴下午收到通知要上楼开会，顺道路过角落雅山的办公位时下意识多了几分留心，见她已然恢复平时的状态，并无不妥，也算是放下心来。
下班之后雅山没有直接回家，坐了另一路地铁去老裴教书所在的学校。周二中是市里数一数二的重点中学，老裴来这边教书的几年里一直担任着班主任的职务，这一年更是跟着学生们上到高三，毕业班的语文教学和班主任工作不是一般的繁重，老裴没空给回家住的女儿准备晚饭，只能拜托火锅店的老板朋友每天帮忙照顾一下雅山的伙食，连自己每周4次的健身习惯都压缩到每周只能抽空去一到两趟。
可这么忙碌的老裴，还是趁着自己没课没有晚值班的宝贵空闲时间给母亲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
雅山以往没课的时候都会来这边找老裴，有时候是跟他约好一起去健身房，有时是猪瘾犯了要爸爸陪她出去吃东西，或者就是闲着没事找个年轻小朋友多的地方缅怀自己逝去的青春岁月。久而久之门口的保安大叔也认得了这是高中部裴老师的女儿，只要是非严查时期都会省去打电话报备这一步，直接就让她进学校。
雅山心情复杂，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老裴的办公室。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老裴和坐在他后面办公室的另一位年轻老师。
“唉哟，这不是裴老师的漂亮女儿吗？
雅山沉默地站在门口，犹豫着该以什么的表情面对老裴，可巧被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的那位老师发现。
“老师好！雅山礼貌地跟他问了一声好，然后拖着略显沉重的脚步缓慢地走到老裴的办公桌前，耷拉着脑袋，乖巧得跟犯错被发现然后坐等挨批的一个怂样。
戴着复古黑框眼镜的老裴比平时显得更加温文尔雅，气质儒雅。他对于女儿的到来并不意外，只向她轻轻点头示意让她在这堆满了测试卷和学习资料的地方找个空位子坐下，然后转身对同事说“明天早上就先麻烦钟老师回来上课了。
“行，没事。那位钟老师向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我先去吃饭了，今晚还得坐班呢，这高三可真是累得我晕头转向的。
待钟老师走后，老裴这才问起来“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正在翻阅语文试卷的雅山说“我记得你说过周五晚上不用值班，所以就来找你一起回家，反正爸爸一向都会在办公室工作得很晚才走，所以一下班就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还真在。
“你这孩子，来了也不事先打个电话，老裴也开始收拾起自己桌面上的东西，“走吧，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呀。她依然没有准备好如何跟爸爸讲中午的那件事，只能像往常一样笑嘻嘻地回应着他。
两父女去了附近的菜市场购置食材，搭上跟刚刚雅山来的路线相反的地铁线，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七点半了。
“幸好今天买的都是现成的食物，热一下就能吃了，都这么晚我可不乐意洗菜切肉。雅山累得直接一屁股坐在玄关处的地上，脚丫子举得高高的，以一种豪迈的姿势换拖鞋。
老裴被她这笨拙的换鞋动作逗笑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把东西热一热，很快就能开饭了。
雅山觉得后背和肩膀都有些酸痛僵硬，哎呦一声伸个懒腰，接着就因为双腿悬空、重心不稳，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后脑勺直接碰到了冰凉的地板，不轻不重“咚的一声。
她揉着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后脑壳，走到客厅位置，却看到母亲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你又要去哪儿？！雅山神情紧张地大声质问。
嘉音虽然疑惑她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大的反应，还是认真地回答“我这周末要出差，周一就会回来的。
“你骗人，什么出差的都是幌子！雅山记得很清楚，她答应了爸爸明天上午跟他一起出去逛街，爸爸都已经找好了其他老师明天跟他调课的，这么突然的变故，没有任何猫腻才怪呢！
“你在说什么？嘉音也停下了收拾衣物的动作。
雅山激动得浑身打颤，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咬着牙，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女人“你在外面有其他男朋友是不是？你为了那个丑不拉几的小白脸放了爸爸的鸽子是不是？
嘉音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义正言辞批判她的女儿，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嘴微微张开，神情凝重，憋了大半天最后只吐出了一个回味悠长的“啊？字。
听到客厅动静的老裴也从厨房走了出来，只看见脸因为气愤而涨得通红的女儿，以及满脸写着疑惑的嘉音。
嘉音一看见他便严肃地询问起来“裴乐章，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女儿面前说我什么坏话了？
“不关老裴的事！还没等老裴回答，雅山立刻就抢着说。
嘉音说“裴雅山同学，说话做事要讲究真凭实据，你说我在外面找小白脸请问你有什么证据呢？
老裴不假思索接话道“哎呀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你妈妈她……
“你先让她自己说。嘉音没好气地打断老裴的话。
“今天中午，我在公司一楼看见你跟一个男的卿卿我我，还送了花儿和首饰当礼物！
嘉音立马反应过来“你说的该不会是裴利特吧？
好难听的名字！雅山莫名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第一感觉的难听倒是挺真切的。
“这就是你说那个丑不拉几的小白脸？嘉音将自己和那男人的合照直接大方地展示给她看。
没想到老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咱闺女这形容词用的真准确。
“少在这里笑，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是不是你在她面前说过我坏话？否则她怎么会这样看待我？嘉音将手机收回，看了一眼那张合照又满怀怨气补了一句，“我的品味也不至于这么差吧？
老裴开始跟雅山解释“那是你小叔裴利特，我和你妈妈从小就跟他认识。你小时候还在他身上尿过呢，你12岁以前他经常来咱们家蹭饭，后来突然迷上自驾游，说走就走一去就去了这么多年，最近才刚回来。他跟你一样，也在Chronos工作的，所以你才会碰巧在你公司楼下看见他和你妈妈聊天。
雅山想起自己小时候确实有一个经常来蹭饭的小叔，头发染得乱七八糟的，年幼的她并不是很喜欢这个看着就很精神小伙的邋遢小叔。“可我感觉那男的一直在调戏妈妈，而且妈妈笑得特别开心。
“那小子就是这样，油嘴滑舌没点正经。嘉音无奈道，“看来下次见面得先揍他一顿。
“也不是过了很多年啊，你怎么连你小叔长啥样都不记得了？老裴诧然看向雅山。
雅山说“谁要关心一个跟我抢东西吃的精神小伙长什么样？
“呵呵，也是道理，老裴居然还觉得蛮高兴的尽管闹了一个大乌龙，起码今天她们俩居然主动跟对方说了这么多话，“好了好了，既然只是一场误会，那大家就好好坐下吃晚饭吧。
“我不是很饿，爸爸妈妈你们慢慢吃吧。雅山对上母亲神情复杂的面孔，一句简单的道歉到了嗓子眼又咽了回去，欲言又止而后果断转身逃离现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