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之心第8章 心事在线免费阅读
“我遇到过这样的事。
躺在床上的时候，夏桃突然说。
柳皎皎本在闭目养神，听她开口，便侧身望了过去。“什么事？
“贺暻禧说的那个假设……我遇见过。夏桃说完，沉默了一会儿，“不是完全一样吧，但是性质我觉得……差不太多。
柳皎皎看着她胸口在被子底下浅浅起伏，一阵风从微敞的窗子里吹进来，夜风柔柔，很是惬意。
“……我以前喜欢过一个哥哥。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了，但我记忆力很好，把喜欢他的心情记得很清楚。大人们总觉得我只是小孩子心性，喜欢玩过家家的把戏，可我自己清楚，我是真心地喜欢过他。
“说来好笑，我都已经记不得他长什么样了，但那种看见他就会悸动的感觉……我现在都忘不掉。
“皎皎有过喜欢的人吗？那种感觉很奇妙，奇妙得我觉得像是假的，明明我小时候很闹腾，当然，现在也很闹腾，但是在他面前总想装成一个乖宝宝，装成淑女的模样，在他面前我不再是我了，我只想变成他喜欢的人，把自己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那个哥哥大我几岁吧？几岁来着……记不太清楚了，大概有四五岁？我喜欢他的时候他已经上小学了，其实他也没说过自己喜欢怎样的女孩，但我就先入为主地害怕他会嫌我幼稚，嫌我烦，不如他的小学同学。
“现在说起来小学也不是什么很成熟的年纪……当然我现在也不是。
“那个哥哥也怪怪的，我装成熟那一套在他那是行不通的，我装不下去了开始撒泼的时候，他好像才开始把我放在眼里，来安慰我。
“我还跟他求过婚呢？当然他一直不同意，我后来跟他说不跟我结婚就把他扔进垃圾桶，他居然就答应了。
“扯远了……啊，贺暻禧的那个假设。
“我们成为未婚夫妇还没一个礼拜，突然他就要搬走了。他特地来跟我道别，跟我道歉，说他要去美国读书了，我很伤心吧，大闹一场，他也一直道歉，说对不起，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去美国是他能接受更好的教育的机会，对不起桃桃，再见。这就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说着，夏桃深呼一口气，表情却是冷静的麻木。
“虽然我和他不算什么爱人……但那就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接近这种感情。
“很像过家家吧？她侧过头，眼里飘着微光。
柳皎皎摇头，神情真挚又稳重。
女孩们安静望着彼此。夏桃抿着笑，把枕头往柳皎皎的方向拉近了一点，柳皎皎甚至能看见她忽闪的睫毛。
“我现在能理解他了。换作是我，我也会做一样的选择。夏桃又悠悠开口。
“也许会后悔吧？明明是青梅竹马，也约定了未来……虽然这未来听上去听飘渺的，但那也是约定啊。
“你说他会后悔吗？
柳皎皎还没来得及回应，夏桃就把食指立在了她唇上。
“嘘。
少女的指尖只轻轻点了一下，随即划着柳皎皎脸颊的轮廓往下滑，最后落到她白玉般圆润的肩头上。
“你不好奇我和季悠阳之前为什么闹掰吗？
柳皎皎看着她半眯起的眼睛，声音沉静，“你不想说，那我就不好奇。
夏桃轻巧地笑了，她环住柳皎皎，使劲抱了一下，又把人推开，隔出一点距离来。
“我和季悠阳是小学同学。一年级的时候就是同桌，熟悉得很早，六年来也一直玩得很好，季悠阳跟你们说我欺负他，哈，都是些添油加醋的假话，你看见他平时怎么招惹我的吧？从小时候就这样了，他老故意招惹我，真的欠打。
“季悠阳知道我和这个哥哥的事。我们认识的时候，哥哥还没有搬走。
“但我没介绍他俩认识。我很自私的，我要哥哥是我一个人的哥哥，任何会抢走哥哥对我的关注的家伙，我都不可能不拦着。
“哥哥搬走的那年应该是我三年级的时候，我那阵子都很难过，还好有季悠阳，他一直陪伴我。
“当然他也没安慰过我。不过他那张嘴能说出什么安慰人的话呢？无非犯犯贱，让我把他当人肉沙包泄愤罢了。
“……还是挺谢谢他的。不管后面发生了什么。
“哥哥走之后我就恨上了哥哥，再没在别人面前提过他，无论是家里人，还是季悠阳。然后我们打打闹闹到了六年级，小升初的时候，面临第一个大的选择。
“季悠阳想和我去同一个学校，我们当时关系那么好，我自然也不想和他分开，但当年是小孩，心口不一吧，嘴欠说不想和他一起。
“明明我们平时开过那么多玩笑，谁也没认真过，可偏偏那次季悠阳当真了，红着眼睛提起哥哥，说，你以为除了我谁会选择要和你在一起？
“啊……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哭，也是最后一次。明明更难听的话我们都对对方说过，可偏偏只有那天，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刺伤了对方。我还记得那是在回宿舍的坡道上，太阳落山了，他的脸被染得又红又黄，但是眼泪透亮。
夏桃没再说了，她把脸埋进被子里，睫毛遮住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再次传来她的声音。
“……然后我就逃跑了。
“季悠阳去了我们约定一起去的学校，我没去。一开始还有些内疚的，但放不下自尊心……总想等着他来找我。我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没有换手机号码，可他一次也没来过。
“……他也逃跑了。
柳皎皎捋了捋她落在眉间的刘海，声音很轻，“再次遇见他，心情怎么样？
夏桃像猫儿一样把脸贴在了她掌心，眼神却往下飘，“好像遇见鬼了。
“阴魂不散的鬼……童年时一直缠绕在我身边的鬼，消失了三年的鬼，再次回到我身边的感觉。
“被鬼缠上感觉阴恻恻的，但心里竟然有些欢喜。
“……这也是我以前后悔的事吧。逃跑了，做了胆小鬼。夏桃重新把目光投向柳皎皎，“所以我觉得皎皎好了不起……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不做会后悔的决定……真的好酷。
柳皎皎久久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要是我也能这样就好了。夏桃笑笑。
微凉的指尖抚上她脸颊，柳皎皎用指腹勾着夏桃的的卧蚕，略有些痒，睫毛和眼皮稍稍震颤。
“……你这样就足够好了，桃桃。她说。
“无论后不后悔，都是那时的自己做出的选择……结果的好与坏，换个角度看待，也许就会有不同的想法。
“虽然误会和自尊心让你和季悠阳分开……但这几年里你们各自成长，成为了更成熟的人，命运也再次让你们遇见，以更成熟的姿态与对方相处。
“这不也……是很好的事吗。
夏桃抬着上眼皮，直直望着柳皎皎的眼睛，“我们现在更成熟了吗？
“你们能再次对话，不就是对彼此的让步吗。柳皎皎的眼神淡淡的，却莫名让她感到心安。
夏桃垂下眼睫，咬着下唇沉默。
“是挺好的……
她再次抬眼，瞳仁清晰印着柳皎皎的脸，波珠般透着光。
“不过我来到这里最好的事情是遇见你。
“遇到你真是太好了，皎皎……夏桃把被子蹬开，横跨着把腿搭在柳皎皎身上，湿润的鸢尾花香沁入她的鼻腔，夏桃深吸了一口，应该是沐浴露的味道。
–
已经将近12点了，女孩们躲在被窝里，把电影又看了一遍。
柳皎皎倒还不算很困，可夏桃的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强忍着睡意和她讨论剧情。这回看的时候她虽然没哭，但也许是刚才的谈话消耗了她大部分的精力，现在眼睛已经睡了，嘴巴却还很精神。
“困了就睡吧。柳皎皎有些哭笑不得。
夏桃嘟嘟囔囔，“我不困！
“我老感觉我还有话没说完，不能就这样睡过去了……现在不说等到明天我就记不得了，我肯定会后悔没告诉你的……我不要再后悔了……
真嘴硬。柳皎皎上下捏了捏她的唇，捏成小鸭子嘴，夏桃不服，还想说些什么，却更像小鸭子了。
“不会后悔哒……明天再说也绝对不会后悔哒，虽然夏桃看不见，柳皎皎还是意思意思地竖起两只手指发誓，“我保证。
夏桃迷迷糊糊地躺在柳皎皎枕头上，小嘴翘着，好像真的睡着了。
正当柳皎皎准备爬到她那一侧睡觉时，夏桃突然出声。
“我好像喜欢贺暻禧！她的声音在无声的房间被被放大。
柳皎皎抖被子的动作一怔，她侧过头看向夏桃，“是吗。音调浅淡。
“我要表白吗？好像也不是那么喜欢……就是有点好感？我老觉得他和哥哥有点像……啊我在说什么。表白会被拒绝吗？季悠阳说他现在不想谈恋爱，真的吗？季有氧不会在骗我吧？被拒绝……我们在一个高中，机会应该还有很多吧？……可是接受了的话会发生什么，我们会谈恋爱吗？谈恋爱又是怎么样的呢……
夏桃暗自嘀咕的声音渐弱，她睡着了。房间又被寂静填满，夜风大了，灌进房间里，把窗纱吹得哗哗响。柳皎皎悄声下了床，把窗户关上。
–
“我好像喜欢贺暻禧。
这句话让柳皎皎从细小的困意中彻底清醒。
那被她刻意抛在脑后的感情再次将她的意识占据，贺暻禧，她默念他的姓名，贺暻禧。
柳皎皎和夏桃似乎共通了同一种感情。
她早该知道的，在无数次撞见夏桃的目光穿过他，望向身后某处的时候，她就该有所察觉。
柳皎皎对因为男人而分裂友情这件事很不屑，如果夏桃抱着真心，那么她要郑重重审自己对贺暻禧的感情。
诚然，她得承认贺暻禧的魅力，外形优越，总挂着温柔笑脸的贺暻禧，本就是无法让人讨厌的存在，与季悠阳的俊朗痞坏不同，他好看得很正统，背景也很正统，成绩很好，品学兼优，在市重点中学榕中做学生会会长——同时还很谦虚，这些头衔甚至是从和他一届的团员那儿听来的，那人说着这些的时候，贺暻禧羞红了耳朵，摆摆手说只是幸运才当选而已。
几乎是完美的小说男主人公。
所以喜欢他的人很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些天她都控制得很好，和大家一起工作，玩闹的时候，柳皎皎只投入到那个氛围中，不会过度关注贺暻禧，也努力去回避他们的互动给她带来的那份奇异的悸动，她控制得很好，在这些天里。
真正的感情是没法控制的，柳皎皎曾听人说爱就像打喷嚏，是身不由己，既然她能控制对贺暻禧的感情，说不准她真的不喜欢贺暻禧。
森林和城里很不同，连夏夜的风都分外凉爽，柳皎皎裹紧了开衫，还是感觉有风从领口透进来。
她看见湖了。
她把手机的电筒关上，深深吸着湖水的香气，草木的香气，清冽中带着湿度的气息让她刚经历了头脑风暴的神经获得片刻休憩。
忽地，不远处传来什么动静。
渡口有个身影慌忙站起，背对着月光，柳皎皎只能看见他的侧影，她皱着眉靠近，愈近愈觉得这身影熟悉，湖面反射的光投到那人脸上，终于把他的轮廓照得分明。
是贺暻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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