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落入凡尘的师尊？
“师尊……
李迩喃喃道。
只这一眼，李迩心海震动，山崩地裂莫过于此。
说到底，年少孺慕之思，并非一朝一夕便能撼动改变。
乱葬岗中，是祁屹亲手将卑贱如蝼蚁的她救回。
任平生上，是祁屹引她入道，授她符箓剑术，百般呵护。
是祁屹，一点点将她过去的伤疤一一抚平。
他养大了伤痕累累的她，却又亲手摔碎。
三百年的相伴，不过是他用虚伪甜蜜的表相为她所建的囚笼。
谁会甘愿做另一个人的替身呢？
李迩是恨祁屹的。
比恨魔尊，还要恨祁屹……
可如今，祁屹就站在她身前，李迩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好像又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恨他……
……
血顺着剑锋落在地上。
祁屹失魂落魄地向前走着，剑尖在地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线。
心口处仿佛破了个大洞，寒风呼呼地往里钻，冷意渗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提前五年重生了。
这一次，他一醒来便赶往安阳城，却没有寻到李迩的踪迹。
李家燃了场大火，什么都烧没了。
祁屹不信李迩会这样轻易地死掉。
于是去了安阳城外的乱葬岗——那里是他前世救起李迩的地方。
一个人，一把剑，一挖就是三个月。
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李迩，或者李迩的尸体。
普天之大，这次他还能去哪里寻她呢？
神思散乱间，祁屹并没有注意到宗门口扫落叶的弟子。
两厢擦肩，就此错过。
……
“哎！你看什么呢？这人谁啊……顾玹拿着扫把轻轻撞了下李迩。
“不认识……李迩垂下眉眼，扫把在石阶上发出沙沙声，“或许是逍遥门中哪位长老吧……
“看起来就好厉害……顾玹将下巴搁在扫把杆上，“我日后定会比他还厉害！
“他是剑修，你是医修，有什么好比的？李迩抬脚踢了他一下，“走开点，顾狗蛋！
“李二丫！我要跟你绝交！
顾玹抄起一兜落叶佯装向李迩砸去，脚下却一滑，摔了个屁股墩儿。
李迩哈哈大笑，心中的阴霾散了些许。
管他的，来都来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
周雅替李迩付了钱。
褚梵冷哼一声，扔给了李迩一串小院钥匙。
李迩当夜就搬进了一人一屋的独立小院。
对于前世迈进修仙路上后就基本没过过什么苦日子的李迩来说，能睡上床简直太幸福了。
后山那块儿地方阴冷逼仄，只是睡了一宿，她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或许是因为今日见到了祁屹，李迩练剑练的乱七八糟，险些运错了气伤上加伤。
李迩颓废地收了剑，她茫然地站在院中望着天，四四方方的一小块天幕上有星子闪烁，逍遥山上的院子大同小异，这里其实和那囚禁了她很多年的院落也并无不同。
只是……祁屹从来都不知道的是，如果他肯骗她一辈子，李迩愿意不要自由。
“啪！
李迩面无表情地抬手抽了自己一耳光。
孩子胡思乱想，多半是心法抄得不够。
她将书案搬进了院子里，将宣纸平铺在上面，悬腕蘸饱了墨汁，开始抄写基本心法来。
“立身期正直，气定神皆敛，引气下行……
“……不对，这怎么跟我以前学过的不一样？
李迩翻来覆去将那心法看了几遍。
最终得出了个结论。
呵，一定又是他那狗师尊在教她错误的心法了！
就像她明明更擅长金系术法，而他偏偏要她修习水系术法一样！
别问。
问就是他那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心上人是水系灵根。
狗男人！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秉承着只要自己变得更强，就能杀尽天下狗男人的精神，李迩一抄就抄到了晨光微熹。
一夜未眠，李迩却感到神清气爽。
果然一切都是虚妄，只有握在手中的剑，印在脑子里的功法才是真的！
李迩尝到了学习的快乐，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
讲经堂。
褚梵看着摆在自己书案上的五百遍基本心法陷入了沉思。
都说簪花小楷清雅秀丽，但让李迩写的充满了凌厉剑意。
每一笔落下，都像是在斩心中不平之事。
褚梵反思起了自己，莫不是自己真把李迩欺负狠了？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李迩。
只见李迩紧闭着双目，手掌微合，周身金色光点萦绕着钻入她的身体中化作灵气运转。
这一课褚梵讲的是引气入体。
黄字班的弟子之间，天赋差距极大，有的人五行灵气追着他跑，而有的人费劲巴力追也追不上。
李迩便属于前者。
问心路上突破后，不过几日，褚梵隐约感觉到李迩的境界又提高了一层。
这样看来，仿佛三年结丹并非难事。
“咚——
空灵的钟声响起。
褚梵催动着轮椅离开。
直到再也听不见褚梵嘎吱嘎吱的轮椅声，黄字班如同热油泼进了水一般，这才吵闹了起来。
李迩还在运转着灵气，拓宽经脉。
周雅同顾玹凑在一起。
“她这个状况，维持多久了？
周雅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顾玹摸了摸额头，“兴许是为了你那个魁首擂台？
周雅心虚地摸了摸自己剑柄上的坠子，“迩迩，九百灵石真不至于你这么拼命，真的……
运转完一个小周天。
李迩轻轻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怪渗人的……
周雅跨坐在李迩面前，“说真的，你不用真的拼，我打听过了，天字班魁首刚刚筑基，他打不过你的……
李迩:“？？？
周雅捏了捏李迩清瘦的脸，心疼道，“你看看你熬的，眼圈都青了，你身体本来就不好，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李迩的手指蜷了蜷，睫毛垂着盖住了眼尾，“我只是突然发现了修炼的乐趣……
“？？？
“修炼还有乐趣？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了疑问。
李迩伸出手掌，指尖勾着一抹金色光晕，“只要修不死，就往死里修！
“我李迩，就是为了修仙活着的！
她粲然一笑道，“不苦不累，修炼无味！不拼不搏，简直白活！
“完了，孩子疯了……
顾玹摸着下巴给李迩下了定论。
周雅也点着头表示赞同。
“我最近听了个八卦，绝对炸裂，你们听不听？周雅扒拉开李迩结印的手，“我说迩迩，你就休息会儿吧，就当理一理无聊的我？
李迩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着修炼。
“是关于任平生那位祁屹道君的八卦呢……
李迩在听到任平生三个字时立马放下了结印的手，甚至还从顾玹手中抓了一把瓜子，“说来听听？
周雅“……
出于女人的直觉，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李迩一遍，“我怎么觉得你对祁屹道君格外关注呢？
“是那个九州第一人，一剑斩苍穹的祁屹道君？顾玹来了兴趣。
他虽来自凡界，但对修真界这几位大能是仰慕已久。
毕竟哪个男人听到九州第一人，一剑斩苍穹这样的名号不会热血澎湃呢？
“是的……就是我们令人敬仰的祁屹道君……
周雅娓娓道来，“传闻中，祁屹道君身长九尺，面如冠玉，目如朗星，所执长生剑，曾于妖兽潮中护万民于身后，一剑将天都斩出了个口子……
李迩默默点了点头，这倒是所言非虚。
“便是这样的人物……周雅一拍手掌，“害，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顾玹捧哏道。
“落了凡尘啦！
李迩:“？？？
周雅环顾左右，压低了声音道，“昨日有弟子看见，祁屹道君执剑回山，眉目间难掩悲痛之色……
“他这人无亲无师无友，徒弟又健在，还能因何事而悲痛？定是受了那情伤啦！
李迩:“……
这么说，其实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难道前世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师尊遇上他那心上人的吗？
“哦！顾玹恍然大悟道，“原来昨天我和二丫在宗门口看见的便是祁屹道君！
“什么？你们居然看见了，快同我说说这朵高岭之花，是不是同传闻中一样的漂亮？周雅闹着揪过顾玹的衣襟。
“你用漂亮去形容男人？
“漂亮是对一个男人最高的赞美，你不要不识抬举……
“……
李迩任这两个闹腾人在耳边吵闹，她的心思早就神游天外了。
前世，她至死也不知师尊那位心上人是谁。
祁屹任她哭闹发疯，也不肯泄露关于他那位心上人的半个字。
也是，不过是一个赝品。
祁屹对她的好，不过是因为她长了一张和他心上人相似的脸罢了。
是她傻，是她抓着祁屹施舍的爱不肯放手，所以才会痛苦……
李迩自嘲地摇了摇头。
重活一世，怎么还在想这些没有用的东西？
李迩拿起笔，抄心法的速度更快了。
……
课下，褚梵找到了李迩。
李迩站在他身前，默默看着褚梵拿着刻刀在上好的凤凰木上雕着符文。
“修行一道，最为讲究天赋心性……褚梵眼皮都没抬，手中的木屑随着他的动作落了满桌，“听说你为了九百灵石，答应帮人去打擂台？
李迩一愣，褚梵问这干嘛？
褚梵不急不躁地刻完最后一笔纹路，催动着轮椅向放于他身侧的傀儡人走去，他弯腰抠开了傀儡人的心口，将刻满了符纹的凤凰木放了进去。
“心脏是傀儡人的灵窍，有了心的傀儡人才能被人驱动，才有价值……
李迩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解的迷茫。
褚梵说得对。
但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褚梵噎了一下，敢情他说了这么半天，李迩是一个字没听懂啊。
他抵唇咳了咳，“我的意思是……当初针对你的确出自我本心，但是……身为修士最重要的莫过于心性二字，你倘若因为灵石此等身外之物乱了心性……
褚梵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因一念之差毁掉一个天才，这恐怕会成为我修行之路上的心魔，于我无益……
李迩“哦……
“就哦？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褚梵抓狂道。
“大师兄的意思是……那九千万灵石不用我还了？
李迩歪着头看向褚梵，褚梵这幅样子和她本来印象中的大师兄简直大相径庭，所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那副偏执的样子？
她对后来发生在褚梵身上的事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褚梵唇角含笑道，“当然不是……
李迩:“……
那还说个der？
“不过……褚梵话锋一转，“你欠的债可以用别的来抵……
他站了起来，背对着李迩，抚过身后架子上各种各样雕刻出的精巧机关。
“你擅长符箓，正巧我这有一堆没用的废木头，你便都帮我刻了吧……
李迩:“……
她拿起褚梵口中说的“废木头，“一寸凤凰木，可抵千万金，师兄好大的手笔……
褚梵哼了一声，“我身为掌门首徒，宗门中各项事务都要我去处理，我哪里有闲功夫刻这些？
“我不过是看你有几分擅长符箓，又是个穷光蛋，拿你干苦功罢了……
李迩:“……
“那我讲经堂的课怎么办？
“引气入体你不会？褚梵不耐烦地理了理袖子，“我这里有六艺功法，你刻累了可以随便看看……
啊……这是大师兄给她开小灶了。
李迩躬身施礼道，“多谢大师兄……
这声大师兄，她是真心实意叫的。
褚梵莫名耳根一红，他将手背过去，逃也似地说道，“你先刻着，我有事先走了……
李迩:“……
男人都是这么喜怒无常的吗？
李迩将其他抛却脑后，拿起刻刀自顾自地说，“大师兄也没说让我刻什么样的符纹啊……
“那就……随便刻刻？就这样愉快地决定啦！
李迩嘴上说着随便，手下刻刀刻出的纹路却复杂得很。
凤凰木坚硬无比，她小心翼翼地抽取一丝灵力包裹住刀尖，全神贯注地在凤凰木上留下痕迹。
符纹越到刻后面，所受阻力便越大。
这需要执刀者对灵力的控制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
不然……灵力少了，便刻不出痕迹。灵力多了，又会损坏符纹。
李迩的额角细细密密地冒出了汗，最后一步，收刀符成！
“呼……李迩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眸中闪着精光，想不到刻符纹也能巩固她的境界！
她抬眼望着褚梵给她留的一堆凤凰木……
很好！
她来啦！
